“总之,妈妈这次说的是真的,况且你不也经常捡猫回去养吗。”妇人的声线从电话的听筒传进行舒耳边。
行舒先前的确有捡过一次猫回家,但也只有那一次!
“可是这和你现在塞个人过来能一样吗!”她没好气地反驳林女士的举例。
林女士突然间就让她接济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她最近都快养不活自己了。
“那可不好说,我听说祈祈可乖了,反正比你捡的那傻猫好养多了。”
行舒眼角止不住地抽搐:“敢情你都没见过那小孩儿你就让我照看她?而且哪有你这样拿人和猫比的,林女士......”
“这不是巧了么,本该做她监护人的美女,也就是你亲爱的妈妈我赶上早定好的旅游档期了。本家这边又暂时没有适合照顾她的人,所以就只能拜托我最可爱、最乖、最美的宝贝女儿咯。”林女士选择性地无视了她后半句话。
行舒:“......”
林女士这人在有求于人时,嘴简直甜得没有上限,行舒合理地怀疑这是把麻烦直接塞给了她。
行舒想了想旅游也花不了几天,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把那小姑娘接走,她即便十分不情愿,也无奈认命了。
林女士深知自己女儿不再反驳之时便是妥协的前奏,她乘胜追击到:“小乖乖,小棉袄?你放心,等我回来,第一时间就接走祈祈,再给你带很多土特产,好不好?”
“好好好......”行舒听着她这兴奋的语气十分无语。
“对了,人家祈祈的奶奶刚走,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到了你那边以后,作为名义上的姐姐,小姑娘的情绪你多照顾着点。”林女士对她的答应显然是极为满意的。
行舒应声,表示记下了。
“等等......”
行舒:“?”她从林女士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可置信。
“丫头你喜欢女孩子,而且现在还是单身......那我把祈祈送过来岂不就是羊落虎口!?她才刚成年啊,行舒!”林女士每吐一个字,语气便愈发急促,说得就好像恰有其事似的。
“林女士,能不能不要把你女儿当作饥不择食的野兽来作为前提呢?”行舒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做了一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深呼吸,嘴角勉强扯出些笑意才回应到。
“难道不是吗?”
这反问问得行舒自己倒是不自信了,她难道其实生出过第二人格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祸害过小妹妹,恰巧又被她妈妈当场逮到过。
“哎......妈妈,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才成年的小妹妹出手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行舒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意图让她放宽心。
林女士一定是对拉拉有什么误解,拉拉真的不是什么随便见到一个同性就会起反应的生物好吗。
“哦,原来是因为小妹妹不能接受啊,那姐姐就可以了咯?怪不得大学的时候......”
“林女士,你还是赶紧去为你的美好旅程做做功课吧,一路顺风,拜。”
行舒没给林语说出那人名字的机会,迅速掐了电话,熄屏后将手机扔向枕边不远处,随后起身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踱步。
窗外本就风作云起的阴天此刻已开始漏下颗颗跳珠并隐隐有转为滂沱之势。
行舒抱臂站立,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窗外的雨景。
她还在试图消化方才接收到的消息,安静了挺久的家就像这场毫无征兆的阵雨一样倏地就要落入,
说来就来,没有给她任何考虑的时间。
回到床边,行舒面向枕头任由身体砸向柔软的床垫,她侧过身子望着不远处那杯未喝完的咖啡出神。
明明是难得没有加班的周六,她却感觉不到以往对假期的那种喜悦了,应该说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有几个月了。
从前一个人也能乐此不疲的阅读、摄影与游戏现在看来也都缺了些兴致。
行舒不晓得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分明还是像以前那样乐观、略带傲气、懂得自我开解的。
但如果非得拨开一切,寻到根源里的那根刺的话。她想,她应该是是晓得的,只是她不愿去触及根源深处,轻微的触碰也许就能让她失去这些日子里随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冷静、自持崩塌。
她只是......还没有整理好这些心绪。
带着这些团团糟的思绪,本该等人的行舒在那有些节奏的雨声中感到渐渐沉重的疲惫,沉沉睡去。
行舒感觉时间在流逝,却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此刻是不能走动的,在此期间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那是一名素衣着装白发垂髫的老人,老人正背对着她专注地望着天空。
她观察了那老人的背影许久,在这段时间内老人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只是直直地抬头向上看。行舒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的入神凝望,便也抬头向他凝望的方向细细望去。
那儿晴空万里,碧空如洗,的确是难得的好天气。莫名的,行舒的心情跟着这样悠扬的天际一并扬了起来,更多的则是平静的情绪不停地向心间深处的伤痕填充。
行舒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心境,这对于近几个月的她来说过于奢侈。
那老人于此时回头睹她,只是行舒还未来得及看清老人的样貌,他便在倏然间消失不见了,只余下无数只颜色各异的蝴蝶。
每一只蝴蝶都围绕在行舒周身上下翩跹,像化作了一场专属于行舒的五彩斑斓的碟雨。
行舒似有所感地曲指向上,一只色彩格外妖异的蝴蝶缓缓落于她的食指指尖。她端详着这只蝴蝶的翅膀,上面画着从未见过的奇异花纹,花纹里的色彩有如存在生命般慢速流动着。
那蝴蝶停留了一会儿便振翅飞离行舒的指尖,于空中停滞并摆了摆首,似是想向她传递信号。
行舒仔细凝视它,想弄清它想向她表达什么。可眨眼间,周身无数刺眼的亮光袭来,惹得她难以睁眼,直到两息后亮光不再闪烁时,她已不再被那些蝴蝶簇拥,它们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无迹可寻,她快速地向四周去寻觅。
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想过,有如身处噩梦般的景象。
紫色、唯美又神秘的星空下,一条分明长着六只翅膀与四只足的巨蛇几乎遮掩正片天空,那蛇首吐着信子,细长的眼眸将阴冷与凶残的目光投来;强烈的日光下,无数穿着道袍的干尸遍布、堆积于早已干裂的大地,它们瞪着空洞的双眼,争先恐后地将一只手抓向天空中的自己;黑色的骤雨将山间与山谷的一切光明无声地抹去,其间的生物被长留于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人面豹身的女人心间被一柄桃木剑洞穿,血泊泊地浸染整片原本洁白无瑕雪地,那女人发出最后的绝望长啸,带着最怨毒的诅咒......
数不清的有如电影影像的画面撕裂现实般地涌入行舒的脑海,逼迫着她强行接受这些似回忆又似幻境的碎片。
时间与窗前嘀嗒的雨点结伴而逝,本就被灰云半遮掩的天空悄悄换上唤作夜色的晚礼服。
行舒倏然睁眼醒来,大口喘息,她从未有过这样可怖且真实画面的梦境,身临其境的感觉让她久久不能回过神。
恍惚间她听到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原来是卿卿在她坐于她枕边自顾自清洁身体时发出的响动,她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梦中那些若隐若现的画面。
“你最近掉毛有点严重,不能爬上来。”行舒回过神后,伸手揪向卿卿的后脖颈,就这样将它扔回了木地板上,无视了它喵喵喵的抗议。
行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半坐起身环顾四周。仅靠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光能见度已经非常低了,只有头顶的空调在一刻不停地输送着冷气。
她原本只是想眯一会儿,却是没想到睡到现在脑袋都因为些微缺氧而感到晕眩,同时喉间也有些干涩。
行舒按了按额头,此刻她竟久违得抿出了一丝名叫孤独的味道。
谁来照顾照顾她的情绪呢?
行舒顺手将试图再次爬上来的卿卿捞了回来。
“就这一次。”
*
直到肚子发声表示抗议时,行舒才想起她好像自从吃了早餐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卿卿也是。
啧,难怪这小猫抛弃了自己舒适的小窝,主动爬上她的床蹭她。行舒带上探寻的意味与怀里的卿卿对视,下一秒卿卿扭头躲开了对视。
“......受死!”行舒试图狠狠地盘了盘它毛茸茸的脑袋,卿卿似乎早就意识到这一点霎时跳离了她的怀抱。
行舒手上落了个空,抬头凝视已盘于电脑桌前姿态高傲的卿卿。深知拿它没辙的行舒脸上比出几分没什么威慑力的凶狠来吓唬它,向小猫比了比自己的拳头她才走出卧室并下楼。
行舒打开灯光,暖色的光线铺遍客厅里的各个角落,这才为家中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她踩着凉拖径直走向冰箱,想着晚上做点什么饭菜,而不是点外卖。身后不远处卿卿不紧不慢地跟着。
等等,行舒忽的觉察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下午林女士好像让她等一个小丫头来着。
行舒:“......”
完了,睡迷糊了,完全忘了这么一回事了。
行舒立刻匆匆地向大门走去,将凉拖踩得啪啪作响。
所幸打开门时,行舒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她家院子前默默淋着雨等她的场景,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愧疚成什么样。
她记得林女士说过这个小姑娘还没有手机,总之得去周围找一下。
回卧室行舒将印有哆啦某梦的睡衣褪下换做了休闲松散的白色短袖与天蓝色短裤,把原本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理直。
在试衣镜逗留了一会,行舒来回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半晌她顺势想起陈虞弦之前调侃她最近都忘记怎么笑了的事。
她试图反驳地扯出几分笑意挂在嘴角。
好僵硬。
这表情任她怎么看怎么别扭,她控制嘴角向上,兀的,她觉察到自己现在这样活像一个自娱自乐的傻子便打住了。
出门前行舒垂眸指着跟在她脚边状似亲昵的卿卿:“乖乖等我回来你才能得到今天的晚餐,听到了吗?”
行舒忽觉自己这说话的语气与这种行为活像公司里没良心的领导剥削恐吓员工的模样,最要命的是,卿卿这不值钱的亲昵蹭腿的模样活脱脱让她想起自己某些在领导面前的时刻。
行舒:“......”
她默默地转身回客厅拿了猫粮,倒了五十克在它的猫碗里。
卿卿找准行舒抬回猫粮袋的时机便凑了上去,开始斯文地享用起了它今日的晚餐。卿卿不像大部分
小猫咪那样狼吞虎咽,比起那样它似乎更喜欢细嚼慢咽。
行舒蹲在它边上托着下巴看它慢条斯理的咀嚼,忍不住吐槽它:“小坏蛋吃饭的时候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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