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添看来，世界上没有比楚之闲更好的哥哥了，如果有的话，那只能是下一秒的楚之闲。

哥哥对他那么好，他也要好好对哥哥。

每次楚添出门玩，一定会弄点小东西回来送给楚之闲，有时候是一颗石头，有时候是一株野花，有时候是路上捡的亮晶晶，楚之闲专门腾出一个抽屉放楚添的这些“小垃圾”，不过有些时候楚添也会拿点实用的东西回来，比如一颗糖，一包小饼干之类的，这些在楚添闪烁的眼眸下，楚之闲不得不当面全部吃完，以表真心。

今天，楚添举着一块蛋糕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家，献宝似地递给楚之闲。

“今天是小胖的生日，哥哥你尝尝看，这蛋糕可好吃了。”

是一个草莓味的小慕斯蛋糕，最上面插着一块白巧和半颗草莓，十分精致小巧，光看就知道，味道一定不会差。

这个牌子，价格也并不便宜，一小个就要二十多。

自己根本不认识小胖，他应该也不会好到特地留一块蛋糕给陌生人，就算他和楚添最近玩得好。这应该是楚添自己没吃，留下来特地给他的。

相处下来，楚之闲觉得楚添的父母莫约真的对他不太好，初来的时候，楚添不知道薯片是什么，不知道冰淇淋是什么……就连家家户户必备的电视，都是第一次见。

搞得楚之闲时常怀疑楚添是不是从过去穿越来的。

真像是顾北说得那么离奇，是老天送过来陪他的。

楚添应该也没吃过蛋糕，楚之闲神色淡淡说：“我不爱吃，你吃吧。”

楚添锲而不舍追着他，“哥，你尝一口，真的特别好吃。”

如果是平常，楚之闲会弯腰尝一口。

但他真的不想吃蛋糕。

甚至，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有想要把他丢出去的冲动。

他爸爸车祸那天是他的生日。

楚之闲现在还记得前一天晚上爸爸说了什么，“小闲不想吃饭就别吃了，明天不是小闲的生日吗，就当提前实现他的生日愿望了，我到时候再买个大蛋糕送过去，让他和同学们分着吃。”

见楚之闲实在不喜欢，楚添蔫蔫地，趴在桌上一勺一勺吃完了那个小蛋糕，意犹未尽地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呢……

肯定哥哥是让给他吃的。

哥哥对他真好！

今天小胖过生日，小胖开心得嘴都合不上，楚之闲问小胖什么是生日，他说是庆祝自己出生的日子。

每年都要过的，很重要的节日。

楚添第一次听说，在他印象里，一年只有一个节日，那就是春节。那时候，父亲能一连在家呆上三天，虽然交流甚少，但至少在同一屋檐下。

他以前是可以接受父亲的冷漠的。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从那以后，父亲晚上会回家吃饭了，他却并没有从前那么开心。他像是一个局外人，永远被排斥在他们话语外。

几次好不容易插入，开开心心说自己的干了什么，很快就会被打断，只得到一句不冷不热的“知道了，但还不够。”

父亲不是冷漠，只是不喜欢他。

不像哥哥，他说什么哥哥都回！

他现在跑出家半个多月了，始终没有人来，足以见得父亲对他有多不重视了。他虽小，但也知道父亲若是想要找他，他根本跑不了多远。

不要他了正好，他给自己找到了新的家人。

他哥哥要他！

他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他！

他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如果有人给自己庆祝生日，楚添觉得自己一定会特别特别特别开心，那哥哥呢，哥哥没有爸爸妈妈，是不是也没过过生日，他给哥哥庆祝生日，哥哥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开心。

一定会的。

“哥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楚添吃完蛋糕，又满血复活黏上来了。

面对楚添的问题，楚之闲选择沉默。

半晌，他说：“你先从厨房出去，我要做饭。”

楚添像个小尾巴一样追在他后面问，楚之闲反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楚添一呆，“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楚之闲无情地把楚添推出去，“出去，我要做饭，你自己看会电视。”

“这样啊，好吧。”楚添失落地垂着脑袋走了。

楚之闲做完饭出来，叫楚添出来吃饭，喊了好几声，没人回。看电视入迷了？沙发前没见人影；回卧室躺着休息了！里面空无一人。

厕所也没有。

楚添不在家。

楚添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每次出门都会和他报备，有时候他听见了没回应，他一定要说到等他回了才安心离开。

楚之闲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和楚添说话的场景。

是不是自己态度不太好，这孩子难过了，离家出走了？

刚想跑出去找人，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这样，又没有真的态度不好。

他自己跑出去的，又不是他把他丢出去的。

楚之闲坐下自己一个人吃饭，他才不会去找他，到时候等楚添脾气消了自己会回来的。

他把没吃完的菜放到橱柜里，坐在沙发上等。

一个小时过去了，楚添没有回来。

两个小时过去了，楚添没有回来。

三个小时过去了，楚添还是没有回来。

……

早知道就不允许他吃蛋糕了。吃饱了就忘了家了。

楚之闲突然想到最近老师在班会课上嘱咐他们的，快过年了，外面人多很杂，不要到处乱跑，要是被人贩子抓走到大山里，就再也回不来了。

又说不定，他的亲生父母遇到他了，没打招呼就直接把他带走了。

或许他在路边遇到了另一个哥哥，跟着他回家了。

走了就走了吧，他又不是一个人活不下去。

-

楚添一路小跑到小胖家，一分钟都没有停歇。

小胖打开门，很严肃地告诉他：“我的生日会已经结束了，蛋糕都吃完了，你太讨厌了，以后我都不喊你了。”

说好给他庆祝生日的，楚添拿到蛋糕就迫不及待回家了，说是他哥哥肯定喜欢，他可以下次再陪自己过生日。

她的下一个生日要等一年呢！

“对不起啊。”楚添漂亮得就像是精致的洋娃娃，此时因为奔跑脸颊两边泛了红，更加生动可爱了，让人很想揉一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实在是让人生气不起来。

小胖决定原谅他，“其实刚才我骗你的，我们等会要玩游戏，你快进来吧。”

他侧开身邀请楚添进屋，楚添站着没动，问：“你是怎么知道你生日是在什么时候的。”

“我爸爸妈妈告诉我的。”

这个途径显然行不通，“要是没有爸爸妈妈呢？”

“人怎么会没有爸爸妈妈呢？”小胖疑惑。

“就是没有。”楚添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还有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知道自己的生日？”

小胖挠挠头，有些摸不清头脑，她也不知道其他办法，于是很好心的地帮他问了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爸爸妈妈说可以去公安局查的。”

“谢谢啊。”楚添飞快说。

“不……”用谢。

话音未落，楚添已经跑走了，小胖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气得一跺脚，心道他满脑子只有哥哥，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楚添跑了半条街，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公安局在哪里了，现在跑回去也不太现实，于是他半路抓了一个叔叔。

距离上次见面没多久，孙邈还记得这孩子，刚指完方向，还没来得及问他干什么，他就跑走了，喊都喊不回来。

“他应该是和家里人走丢了。”孙邈猜测。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卫衣，头戴棒球帽的男子，他靠在电线杆上，调侃道：“看着不像是走丢去找爸妈的，看着像是去捞人的，你当年捞我就这样。”

男人是孙邈异父异母的弟弟，两个人是重组家庭，他姓赵，赵亦千，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个，成年了就在家坐吃山空，创业继承什么都不想干，孙邈实在看不下去，强制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他的助理。

“你在里面蹲着，怎么知道我怎么样？”

“开个玩笑。”他直起身，又单手搭在孙邈肩上，“诶，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你要资助的那个孩子。”

“不是，我上次见过他，他有个哥哥。”孙邈把他的手肘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站没站相。”

“不想看见我就别带我来啊。”赵亦千“切”了一声。

两人往前走，走着走着，赵亦千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两边堆满了各种杂物，把一条路挤得只剩下一半，另一半脏乱差地连落脚都不知道往哪里，他倒是无所谓，他低头盯着孙邈的皮鞋。

嗯——果然犹豫了。

两人刚走到人家家门口，门突然被打开，冲出来一个孩子，直往孙邈胸口撞，他捂着头，晕晕乎乎地说了一声抱歉，眨眼间就跑了。

孙邈认出他来了：“他是哥哥那小孩的哥哥。”

言意之下，不是他。

“不是爹死了妈跑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的独生子女吗？走错了？”他再次打开手机备忘录核对了一下，没错，总不能是他记错了吧。

赵亦千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只会到处找漏点，把锅甩在孙邈身上。刚好隔壁出来一个老太太，他立马跑过去问：“这户人家是不是住着一个孩子叫楚之闲？”

“你们找小闲干什么？”

-

楚添一进公安局就跟警察说要查档案，问他做什么，他说：“我想知道哥哥和我的生日。”

严肃认真的模样十分惹人喜欢。

“这个不能随便查的，你可以回家问你的爸爸妈妈。”警察姐姐告诉他。

“我家里只有我和哥哥。”楚添没有发现周围的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抿抿嘴，退了一步，“那我就查我哥哥的行吗？”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警察姐姐顺势问道。

楚添突然顿住了。

他不知道，他没有问过哥哥，哥哥也没有和他说，他支支吾吾说，“我哥哥姓楚……”

“楚什么？”

“楚添！”

话音刚落，一身厉喝响起，楚之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扯着楚添的袖子，“谁让你乱跑的，回家！”

楚之闲十分圆滑地给里面的警察道了个歉，拉着楚添跑了。

公安局。

这里可是公安局啊！

楚之闲心乱无比，走了一段路，他停下来，蹲下和楚添平视，“你刚刚都说了什么？”

察觉到楚之闲情绪不对，楚添乖乖巧巧站的笔直，声音都细了一点：“我跟他们说我想要查你的档案。”

“还有呢？”

“他们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没答上来。”

楚之闲没有注意到自己抓着楚添两只手，厚重的衣服被他摁进去一大块，他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和他们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楚添摇了摇头。

楚之闲没说话，呼了一口气。

“哥哥，我错了。”楚添垂下头，委屈巴巴说。

楚之闲恢复那个平淡的调子，“以后不许乱跑了。”

楚添跳起来，发誓：“我保证以后不跑了！”

说完，他突然往前一凑，在楚之闲嘴上啄了一下，“哥哥，你不要生气了。”

楚之闲呆愣，楚添歪着脑袋，疑惑：“不对吗？”

他回忆：“电视上道歉都是这么演的啊。这样以后，两个人都会特别特别开心。”

话间，突然起了一阵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缭乱，楚之闲伸手给楚添拨了一下刘海，莫名说：“楚之闲。”

对上楚添错愕的目光，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叫楚之闲，生日是2月14日。”

他说谎了。

楚添却当真了，用力点头，信誓旦旦说：“哥哥，我记住了，我会给你过生日的！”

楚之闲想问楚添的生日，可一想他连名字都忘记了，生日什么的就更不可能记得了，便作罢，站起来揉了一下楚添的脑袋，将凌乱的杂毛全部理顺，说：“以后不要信电视上的，都是演出来的。”

楚添茫然地点点头。

夕阳斜下，在地上洒出一道金黄，这是这么久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

楚添突然拉了拉楚之闲的手，四目相对。

他说：“哥哥，电视上都是演出来的开心，但是我希望你是真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