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荆雾半揽着他的腰帮他站稳，语气有些难以察觉的紧张，“没事吧？”

“没事。”谈令闭着眼趴在他身上，缓过那阵头重脚轻的感觉，“只是有点头晕。”

揽着他的手臂有力，隔着单薄的一层衣物，属于荆雾的体温正慢吞吞染到他的面颊。

谈令静静感受了会，好像的确比周重的肌肉要结实。

电话那头的周重也听到了动静，扯着嗓子问他的情况。

荆雾面色发冷，阻止了他试图挣脱开禁锢弯腰拿手机的动作，径直将他揽着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谈令猝不及防就双脚离地，坐到沙发上时还头脑空白，是状况外的模样。

安置好他，荆雾才转身回去拿手机，递到他面前，锐利眉眼压得很低。

手机里还在紧张询问，谈令避开他的视线，简短说明情况，安抚好友。

周重松了口气，在那头碎碎念些什么，但谈令一句都没听清，他在看眼前的荆雾。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在生气，气什么。

摔他身上把人砸疼了？

荆雾也目光沉静地看向他，俯视的角度下，谈令偏圆的眼睛睁大，脸上有些细微的疑惑，一副茫然又无辜的神态。

两人都没动，莫名陷入一种古怪的僵持中。

直到手机声筒里传出一阵嘈杂声。

周重在大声骂些什么，接着是夹杂在呼呼风声中的沉重脚步，一个沙哑艰涩的男声逐渐清晰。

他问：“阿令，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接个屁。

谈令难得想骂人，在听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利落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屏幕慢慢熄灭，神色变得冷又沉，眼底溢出无边烦躁，食指抵在唇边，用牙齿不自觉地啃磨着。

这个垃圾怎么会拿到周重的手机？不会又去他小区楼下蹲点了吧。

匪夷所思，竟然有人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之后，还敢恬不知耻地往他面前凑。

谈令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站在面前的人转身离开，几分钟后，脚步声又慢慢靠近。

视野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水杯，用杯底贴了贴他的手背，“加了蜂蜜，喝一点？”

谈令没说话，顺着杯子掀起眼皮，看到了荆雾黑沉沉的双眼，那里面没有探究，也没有能戳痛他神经的东西，只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谢谢。”

杯子里的水是浅浅的琥珀色，他接过，贴着手心暖了会才送到嘴边，入口的瞬间就皱起了脸。

“你放了多少蜂蜜？”

“半杯。”荆雾在他头顶问：“味道不对吗，要不要再加一点？”

“这杯水里有半杯蜂蜜？”谈令的声音都变调了。

蜜比水还多，怪不得这么甜，原来是把人当蜜蜂喂了。

嘴里是腻死人的甜味，齁嗓子，顺带把他心底的烦躁也腻死了。

谈令看了眼不明所以愣怔站着的荆雾，放下杯子，突然扭头把脸抵在沙发上撞了两下。

不行，这只是一个失忆之后缺乏生活常识的好人，不能嘲笑他，至少他没用开水泡，单凭这点，就已经比周重强多了。

整理好表情，谈令重新坐直身体，试图教学，“蜂蜜放多了，太甜。下次加一勺半就够。”

“放多了？”

荆雾弓腰观察着杯子里的水，片刻后，迎着谈令的视线几口喝掉，表情不变，“这不是正常甜度吗？”

他好像真的没觉得味道不对，谈令在仔细分辨了荆雾的面部表情后，得出这个结论。

“别管这个，记得下次只放一勺半就行了。”谈令扶着沙发找到刚掉落的拖鞋，踩上，“听我的。”

暂且放过蜂蜜水到底甜不甜这个话题，他继续去拆快递。

电话没再打来，应该是周重还在和那人折腾，说不定要打起来。

想想那两人的武力值差距，和周重的过往战绩，谈令思考半响，还是发了消息劝好友下手轻点，再闹到警局就不好了。

客厅一角只剩下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响。

荆雾握着杯子站在原地，盯着谈令的后颈出神，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味。

半杯水加半杯蜂蜜，谈令已经忘记了，这就是他教给荆雾的。

-

除去那箱餐具，剩下的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谈令的衣物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塞了两箱，一箱零食，还有一箱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有荆雾包揽体力劳动部分，收拾起来还算快。

衣服之类的被搬上二楼晾在阳台通风，零散小物件分类摆放，餐具暂时躺在地上，至于剩下的那个……

谈令满意地看着拆完快递后被收拾干净的客厅，又看了眼手里捏着泡沫纸，但心思明显跑到零食箱上的荆雾，走到他身边蹲下。

周重的妈妈闻女士，因为嘴太馋，所以果断开了个超市，顺便包揽了两家十多年的水果零食，谈令家里也一度变成零食屋。

这次的这些显然也是她准备的。

谈令把东西翻得哗哗响，示意荆雾自己来选：“想吃什么就吃，不克扣你的零食。”

荆雾转头用眼神询问，真的？

谈令迎着他期待的目光，从箱子侧边拿出一张卡片，晃了晃，“以后每个月都会有。”

卡片上是闻女士的字迹，写着“四月第一批零食投喂”，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笑脸。

谈令把卡片拍下来，发给置顶联系人，才重新注意到正捏着包薯片翻来覆去看的荆雾。

他好奇地扶着箱子蹭过去，发现对方盯着的是配料表部分。

这有什么好看的？

留他在这里和薯片对话，谈令撑着膝盖站起身，朝厨房里正往这里招手的林田走去。

厨房的安装工作已经结束，和师傅沟通处理好剩下的流程，把人都送出去后，也不过才十点多。

林田落后他们一步，谈令忙拉住他，询问村子里人都从哪里买菜。

他们昨晚和今早做饭的食材都是从二姨家买的，已经基本吃过。

手机上能搜到的最近的生鲜超市，在六十多公里外的镇子上，这种距离绝不可能提供配送服务。

谈令还是第一次经历无处买菜这种事。

“现在去快递站就能买到。”林田跨出院门，指了指不远处，“卖菜小车就停在那，隔天来，十二点之后走。”

这么巧？

他探出头去看，十字路口处确实停着辆车，隐约还能听到吆喝声。

今天错过就要再等一天，谈令匆匆道谢，当即准备回去拿手机，顺带拉上做饭的荆雾一起。

林田摸了把鼻子，声音有点发闷，“不客气，那我就先走了。”

-

客厅里，荆雾还坐在沙发上专心研究薯片，像是在破解什么密码。

“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谈令弯腰从箱子里扒拉半天，翻出自己常吃的口味，撕开后先吃了片，自然地递到他手边，“试试这个。”

荆雾没否认，只是学着他的动作捏起一片，举到眼前看了半响，才放进嘴里。

像在吃秋天干枯的树叶，但比寡淡的树叶好吃，他的眼睛稍亮，原来是这种味道。

“好吃吗？”

谈令观察着他一连串生疏的动作，心里有些疑惑，不会失忆后连怎么吃都忘了吧？

或者说他以前是个养生狂人，从不吃这些东西？

荆雾点头，又捏起一片，动作比刚才连贯许多，“好吃，喜欢。”

他确实从未尝过这种人类零食，不知多少年前，他最多也就吃过村民供奉的果脯蜜饯。

两人“咔嚓咔嚓”分吃完整包，谈令看着时间，拉着他直奔快递站，顺便把老板的露营车还了回去。

所谓的卖菜小车的确很小，但菜品还算新鲜丰富。

村里的人基本上家家都有小菜园，很少花钱来买，谈令预想中的只能买别人挑剩下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可惜只有蔬菜。

两兜菜都在荆雾手里，谈令盯着手机走在他旁边，准备网购点肉类。

一直吃素可不行，他又不是兔子。

还有做饭的锅具，种类太多分不清用途，那就按家里厨房有的，一种来一个。

谈令想到什么买什么，两人踩进院门时，他手机里已经多出一溜付款消息了。

换了鞋进客厅，荆雾提着菜往厨房走，谈令不自觉地停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荆雾的身材很好，肩宽腰窄腿长，身姿挺拔，没有一寸不符合谈令的审美。

身上穿的还是他给的那套衣服，昨晚洗完今早晾干，又重新穿上。

怎么感觉有点可怜。

谈令敲着手机思索，好像得给他买衣服。

荆雾自己的小包裹里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像在逃穿越者，一套像缩水烂叶菜，都不怎么能穿出门。

以他和荆雾的体型差距，二楼挂着的那些衣服，他也没几件能穿得了。

人都已经住下了，金砖也给了，那就买吧。

就是不知道他的身高体重。

谈令抬脚走过去，抽出一把餐椅，抱着椅背坐下，打开手机准备问问周重。

就他肉眼来看，这两人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就算有细微差距也无所谓，勉强可以当个参考。

荆雾刚处理完蔬菜上的泥土，转头就看到谈令皱着眉趴在椅子上，表情有些郁闷。

他擦着手走过去，“在想什么？”

谈令还盯着手机屏幕，咕哝着回答：“在想你有多高。”

周重怎么还不回消息，不会打架没打过吧？

“我？”荆雾一愣，回忆起他看过的那些书中主角的身高，斟酌片刻，说：“我189.9，厘米。”

谈令抬头，“啊？”

什么薛定谔的失忆，这么精确的数值都能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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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