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今天早上,祝令时按时起了床,他打开房门刚出卧室,就见叶罗费正穿着新买的羽绒服要下楼。

他有些惊讶,顾不得还穿着睡衣,走上前去叫住他:“等等,这么早,你要去哪儿?”

叶罗费指了指外面:“开门。”

祝令时看了眼手表:“才七点多,这个点儿谁来买茶叶?吃完早饭再下去吧。”

叶罗费半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他的瞳色,神情看上去竟然有些忧郁。

“韩,到了,外面冷,我去开门。”

“你说韩俊?”

祝令时回想一番,确实想起来点儿什么,韩俊昨天说了今早要来开店,算一算时间也快到了。

“他看见店里没开门会去找早餐店吃饭的,再不济也去周叔那坐一坐,总之有地方去,不用你替他操心,先坐下来吃饭,”祝令时拉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感叹道,“你们俩关系还挺好,这么为他着想。”

叶罗费嗯了一声,帮他打开收音机。

早饭吃到一半,祝令时问:“前段时间给你开的中药喝完了吧,感觉怎么样?”

叶罗费放下筷子,对他笑:“谢谢,我感觉很好。”

“具体哪里好?”祝令时眨眨眼,“比如,有没有感觉脑子没有先前那么昏昏沉沉了?是不是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

叶罗费似懂非懂地点头。

“太好了,这个钱咱没白花,”祝令时推了推眼镜,“那你感觉有想起来什么吗?”

“就是有关你的身世、家庭、父母之类的,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叶罗费露出迷茫的神色。

“一点儿都想不起来?”祝令时难以置信,“那个大夫不会骗我们的钱吧,要真是这样,我一会儿就去找他算账去。”

叶罗费拉住他的手腕,制止道:“对不起,不是药,是我自己。”

他露出惆怅的表情:“我的问题,恢复得很慢,对不起。”

再抬起头,他看到祝令时凤眼里划过浓浓的惋惜和同情。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正常人在可怜一个一辈子都无法好转的傻子一样,起码叶罗费是这么觉得的。

“没事儿,有我在,一定能帮你找到家,”祝令时挣开他的手,转而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改天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靠谱的警察,让他们帮你找家人,你一定会和他们团聚的。”

叶罗费对他笑了笑,眸子里一片黯然。

饭后,两个人一起洗了碗,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随即一同下楼去开店门。

韩俊果然到了,他甚至比一向勤快的彭素素还早,等到几个人合伙将店铺里的一切布置好,没过多久,便有客人进来选茶叶。

祝令时习惯性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连八点都没到,今天开张倒挺早。

彭素素摸了摸头上的辫子,确认自己仪容仪表整理好以后,微笑着迎了上去。

店铺里,大家各司其职,气氛很安静。

来的客人是个年轻女孩子,脸上化着妆,手里拿着时下最流行的品牌手机,上面贴满了耀眼的粉色水钻。

“您好,请问喜欢哪一种的茶叶?自己喝还是给家里人买?”

女孩子没有直接回答彭素素的话,而是先将店铺里的装潢大致浏览了一下,直到看见叶罗费,她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彭素素被她拉到身边,只听她问道:“那个男人是你们店铺里的服务员吗?能不能让他服务我?”

她这句话声音不小,离得近的几人都听见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过来,又看向叶罗费,这之中唯有祝令时正在看晨报,好似没听到一般。

彭素素点点头:“他是员工,但卖不了货,毕竟不是本地人嘛,口才不好,请您见谅。”

年轻女孩拖长声音哦了一下,又瞄了眼毫无所觉的叶罗费,低声说:“那我一会儿还来。”

语毕,她直接转身出去了。

彭素素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对着她欢快的背影说了句:“好,您有需要再来。”

后面大约又来了七八个客人,其中只有三个拿了茶叶走,两个小时过去,那个年轻女孩又回来了,这次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女孩。

她们一进来就主动对彭素素说不用介绍,由她们自己决定需不需要导购员,彭素素没跟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她俩结伴向叶罗费走去。

这时,叶罗费正坐在桌前翻看那几本古诗词。

或许是他看得太过专注,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没过多久,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好,我们没上过学,不知道上面写的字是什么,请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茶叶?”

听到这句招呼,叶罗费不自觉向那看去,见他抬起头,和他距离极近的两个女孩子发出一阵惊艳的抽气声。

叶罗费辨识着上面的字体,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看向彭素素,后者正在和韩俊聊天,两个人时不时地将眼神凑过来看热闹。

“信阳毛尖。”叶罗费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哇!你会说中文啊?说得可真好,”那两个女孩有些惊讶,“谢谢你。”

她们将茶叶盒放下,磨磨蹭蹭地又出去了。

彭素素意识到这俩人根本不是来买东西的,纯粹是为了看叶罗费,她走到收银台旁边,敲了敲桌面:“老板,你快看。”

祝令时正试图将看完的晨报剪成窗花,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了?”

“来了两个女孩子,一直盯着叶罗费看呢,老板,他什么时候还出去招桃花了呀。”

祝令时扶好眼镜,目光在偌大的店铺内逡巡着:“哪儿呢?”

“刚走了,”彭素素说,“估计过一会儿还来。”

“应该是前段时间去码头的时候吧,他太惹眼了,年轻小姑娘喜欢,所以慕名来看看他,”祝令时随口说,“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大家都爱看外国男人,你就让叶罗费天天去外面站着给她们介绍茶叶,没准能给咱们涨涨销售额。”

彭素素拍了拍手,觉得这主意不错,连忙走回去告诉韩俊了。

韩俊听了来龙去脉,不知怎的,脸上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臭着脸去检查店里的货需不需要补,没有跟着彭素素一起凑这个热闹。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忽然来了四个年轻人,其中有男有女,正包含之前来偷看叶罗费的那两个。

韩俊还以为来了大客户,刚要站起来,只见他们向叶罗费走了过去,于是他脸一黑,又坐了回去。

梁叔去后厨做午饭了,祝令时也将看过的旧报纸剪了个七七八八,没有一张窗花符合他的心意,他将那些废纸都团到垃圾桶里,站起来观察着店里的情况。

果然,那些年轻人又是来和叶罗费搭话的,但叶罗费显然对他们没兴趣,态度有些冷淡,回答问题时能说一个字,就决计不加第二个。

祝令时看在眼里,他转了转手里的圆珠笔,对不远处的彭素素道:“这样也挺好,你就别管他们了,叶罗费也是时候该交一些朋友。”

彭素素听话地点头。

没成想那几个年轻人听到这边有动静,回过身来,立刻注意到了祝令时。

紧接着,他们的焦点转移了。

那天在岳海港码头,叶罗费远远看去简直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外国男演员,真是帅极了。但女孩子们今天特意来偷看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帅,更多是觉得新奇、有趣。

岳城毗邻边境线,经常与俄罗斯有贸易往来,两边的人交易久了,大家就觉得俄罗斯人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儿,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平时即使见到了也不会分出神多看两眼。

不过这么帅的实属少见,会说汉语的就更稀奇了。

显然……现在又出了新情况,这家店的老板看上去也很帅,并且是更符合他们审美的、纯粹的东方长相。

祝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将叶罗费身上的注意力引走了,他百无聊赖地在抽屉里乱翻,似乎在找过去看完的杂志。

叶罗费合上书页,听到面前两个女生对着另一个同行的男生说悄悄话。

“我天啊,他们老板也好帅,看上去怎么那么斯文。”

“我也觉得,我们要不还是去找他要手机号吧,我觉得我更喜欢这个。”

“那他要是不给怎么办?”

“当然是花点钱买茶叶了,他高兴了会给我们电话号的,如果还是不给,那我们就去拿他桌上的名片。”

“……”叶罗费翻书的手顿住。

他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放弃自己,走到收银台前找祝令时搭话,还让祝令时为他们介绍商品的款式。

祝令时脾气很好,耐心地给他们推荐了几款,那些人果真每个人包了二两花茶,拿去称重了。

临交钱时,叶罗费看到其中一个女生将自己的手机号写了下来,和祝令时说了些什么,随后将纸片塞到他手里。

他们从桌上的名片盒里抽走一张卡,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韩俊凑上去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儿,只见祝令时把玩着手中的电话纸片,说:“还能怎么回事儿,那几个小姑娘觉得叶罗费帅,今天特意来看他。”

“那怎么还给老板留了电话号码?”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没给她们留联系方式,我的手机我自己都不用,给了也是白给。”祝令时将那张纸片对折两次,隔空扔进了垃圾桶。

至于他们拿走的名片就更没用了,祝令时早就将每一张名片上的手机联系方式涂掉了,不管哪个客户想联络他,都只能打上面的固定电话。

韩俊听完,语气略有些复杂地说:“那这么看来,还是老板帅的更胜一筹,不然她们怎么只要老板的联系方式,不要叶罗费的呢?”

这句话被他说出口,不太像拍马屁,但捧高踩低的意思有些明显,祝令时嗅出他和叶罗费之间的火药味儿,安抚道:“没事儿,有姑娘来看他,自然也有姑娘来看你,你们两个条件这么优越,还怕以后没姑娘喜欢吗?”

韩俊嘿嘿笑了起来。

“不过,你平时要是有相中的姑娘就尽管追,年轻了是该谈谈恋爱,请假带人家出去玩也没关系,我都会准,”祝令时鼓励,“要是找不着对象,我就带你去凤翔百货,程姐最近挺爱给人说媒。”

韩俊听了更是心花怒放,他趁祝令时不注意,转过头来挑衅地看向叶罗费,那眼神好像在说,看吧,老板都说要给我介绍姑娘了,我才是老板的心腹。

叶罗费懒得理他这种小把戏。

中午吃饭的时候,五个人聚在一桌,韩俊问:“老板,你现在的手机真的彻底不用了吗?”

祝令时正在认真专注地吃着面前的一盘西红柿炒鸡蛋,随口回答:“也不是,前两天还拿出来充电了,之前太久没打开,有客户投诉了,我以后还会接着用。”

“如果有这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韩俊说,“我有个兄弟开了个数码店,研究这些电子产品的,很靠谱,老板尽管开口问。”

祝令时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还真有点儿问题想问问你,我这手机的旧电池现在太不经用了,明明充了一晚上,但是用两个小时就没电,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韩俊接过来,取下电池盖,将里面的锂电池拿出摸了摸:“有点儿鼓起来了,电池该换块新的了,先用我的备用电池吧。”

他给祝令时换了一块,将手机开机,还给了他:“老板,你这未接来电可真多,就不怕客户找吗?”

祝令时含混回答:“没事儿,要是客户真急,会主动打店里的座机。”

饭后,员工们争着抢着刷完了碗,祝令时见外面天气好,拿出自己爱喝的茶叶摆出去晒了晒。

叶罗费剪了一片干净的硬纸板,帮他一起将茶叶铺好,祝令时对他道谢。

“不用谢,”叶罗费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起来,“对不起,我今天添了麻烦。”

“什么麻烦?”祝令时懵了一下,随即说,“你说那些人组团来参观咱家店铺这事儿?这算什么麻烦,这种事儿以后还多着呢,你不用觉得自责。”

叶罗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但,她们最后纠缠你。”

“这点程度完全没问题啊,有钱挣不就好了,”祝令时笑着劝了劝,“要是能靠我的脸挣钱,来再多这样的人也没问题啊。”

叶罗费薄唇微抿,心中泛起淡淡的不悦。

祝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他闭上嘴,心道不好。

今天这店里的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说两句就不高兴,叶罗费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生气了?

他停下铺茶叶的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我也没有说,我长得比你帅,就是,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

叶罗费不解地看着他。

男人嘛,谁还不了解谁。祝令时给他分析:“你一定是觉得那些女孩最后偷偷来看我,抢了你的风头,对不对?”

叶罗费:“……”

祝令时见他无语,心里更笃定了,他道:“你好好想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岳城终归是小城市,小城审美没有大城市那么发达,即便那些姑娘觉得你很好看,她们最终能接受的审美还是我们这样的亚洲人,不过你放心,以后观念开放了,你会越来越受欢迎的。”

叶罗费:“。”

他心想,祝令时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他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情介意了?情急之下,叶罗费决定有话直说:“不,我只是不想,她们离你太近。”

“嗯?可这不是一个意思吗?”祝令时睁大凤眼,“你不想她们关注我,潜台词不就是觉得她们应该关注别人?比如你这种。”

“……不,”叶罗费觉得自己有些被他绕进去了,“不是。”

“不是就不是,不管如何,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自己心情,”祝令时安慰,“这样吧,如果你想以后在中国结婚安家,我再找更优秀的女生介绍给你,怎么样?”

意思被曲解,叶罗费脸色更差劲了。

祝令时试探着说:“我保证,比给韩俊介绍的还要好。”

叶罗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毕生所学的中文词汇,试图终止这场对话。

“好了,别难过,起码在我这,你长得还是很好看,”祝令时实话实说,“而且比我更帅。”

不知是听到哪一句,叶罗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祝令时见他高兴了,终于松了口气,果然,人是一种会在心里自发比较的动物。

叶罗费指着自己:“你,觉得我好看?”

“的确好看,”祝令时目光清澈,实话实说,“怎么样,我的佩服让你有成就感了吗?”

“谢谢你,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叶罗费忽地捧住他的脸,对着祝令时的脸颊吻了一下,“我也十分佩服你。”

叶罗费的唇瓣略有些凉,只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便迅速离开了,祝令时立即黑着脸站起身来,前后左右打量了一遍大街。

还好,没有人拿奇怪的眼神看他们。

“你刚才在做什么?”震惊的同时,祝令时感觉有些难为情,“这里是在大街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即使这在对方看来并没有什么。

叶罗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他懊恼地站起来,解释道:“对不起,这是我们家乡的,礼节。男性友人,会这样做。”

“……”祝令时有些匪夷所思,“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礼节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叶罗费歉意地笑笑,看上去一点自责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亲一下也没什么,祝令时也知道有些国家不介意这些东西,但他性取向特殊,平时很注意和身边的人保持距离,骤然被亲一下,实在是奇怪得很。

进了店铺,叶罗费的心情明显畅快起来,下午的时候,他还主动拿着一堆诗词去请教梁叔。

梁叔见他要问自己学问上的东西,连忙从包里翻出眼镜盒,取出一架圆片眼镜戴上。

听到叶罗费在问古诗词,他吹胡子瞪眼道:“我是数学老师,教数学的,math,not literature,ok?”

叶罗费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紧接着背了几句给梁叔听,除去那天的‘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他还念了几句信里出现过的其他语句,问梁叔有没有学过,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中华文化五千年,出了多少有名的诗?我总不能每一首都有印象,”梁叔叹了口气,“你这个得去问文化人,要不去问老板吧,他上过大学,肯定知道。”

叶罗费摇起头来。

“老板也不知道?”梁叔一脸的讳莫如深,“奇了怪了,连老板都没学过的东西,那定然是十分深奥了,你一个老外从哪背出来的这些句子?”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他接着说,“如果周围人都解答不了这个问题,你可以上因特网,自己去查。”

叶罗费疑惑:“因特网?”

“Internet,这东西懂不?”见叶罗费点了点头,梁叔说,“咱们城里好像开了一家电脑房,可以花钱租的,你去电脑房里找一台电脑上网,一搜就什么都出来了。”

叶罗费对他说了谢谢,并且询问了电脑房的具体位置,在心里盘算着,下个月工资发了立刻就去。

祝令时将茶叶晒完,回去泡了一杯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便装了个几个小小的分装送给梁叔喝。

其实他以前并不喜欢泡茶叶,喝茶是来了岳城后才养成的习惯。

喝久了,便也觉得味道不错,平时就爱随身备着一点儿,渐渐的也知道什么茶好,什么茶不好,哪里的货源品色最正宗。

祝令时之所以做茶叶生意,就是因为这个还算省事:客户稳定,且平时来买茶叶的散户多多少少都懂点儿茶叶,素质高,不像街头开的那种两元店,整天人满为患,叽叽喳喳的,听着就头疼。

这也是他常驻茶叶铺、平时不爱去按摩店和东八条市场的原因之一:那些地方实在是太吵,不如这里清净。

但到底都是自己亲手做起来的生意,必须得一碗水端平,下午三四点钟,祝令时决定去别墅区那边的按摩店转一转。

他和彭素素说了这件事,并叮嘱她将收银工作做好,出门的时候,见叶罗费也跟了上来。

祝令时还没问他,他就主动走到自行车旁边,殷勤又雀跃:“我认路,我送你。”

祝令时笑了:“我有说要带你去吗?”

一看到叶罗费,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摸了摸今天被亲的地方。

叶罗费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望向他的眼神立时变得很火热:“我想送你。”

想送祝令时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他还想找机会去按摩店和刘师傅再学两手。

毕竟今天早上,祝令时似乎还没有放下将他送走的心思。但目前对叶罗费来说,最好的去处仍然是留在岳城这个小地方,所以他暂时还不能走,更不能让祝令时替他找家人。

抓住祝令时的心,让他离不开自己,这样就不会再想送走自己了。

叶罗费的态度很坚决。

这时,韩俊端着一杯废弃的茶叶水走出来,只见他对着不远处的下水管道狠狠一泼,茶水在地上画出一个狂放的图案。

韩俊问:“老板这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那我骑车载你也行。”

叶罗费眯起眼睛,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又是韩俊,每次都是他出来搅局。

祝令时思考了一会儿,叶罗费留在这里只能出出体力,韩俊更熟悉店铺业务,还可以帮素素的忙,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当然还是叶罗费更合适。

“就你了,”他妥协地从兜里摸出钥匙,丢给叶罗费,“上车。”

韩俊站在路边望着他们离开。

岳城的别墅区因占地面积较大,并未设在城中心,路程相比去东八条来说更远,坐公交明显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叶罗费这张脸实在招摇,再加上他体力确实一级棒,祝令时也就随他去了。

路上,祝令时一手把着底座的边,望着路边不断闪去的风景,思绪早已飞到天外。

叶罗费骑车技术不错,长得又高,肩膀也宽,能挡住不少冷风,他仿佛不觉得累一样,不论骑了多久都保持匀速,换成祝令时断没有这样的体力。

想着想着,自行车突然驶过一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后座的祝令时被颠了一下,立马双手揽住叶罗费的腰,心脏狂跳。

前面传来叶罗费的声音:“扶稳。”听上去声线里还蕴着一丝笑意。

祝令时惊魂未定,他扭头去看后方,这个叶罗费,明明有平坦的地方走,绕个弯就可以解决的事,他非要直行。

真是一根筋。

到了按摩店门口,祝令时利落地下了车,叶罗费将自行车停在一边锁了起来。

这里依山傍水,环境清雅,连装潢都比城中心那些建筑高了好几个档次。

祝令时来了依旧是查账、对账,两个学徒被叫过来临时打杂,主要是帮忙找一些原票据。

叶罗费循着记忆找到刘师傅,用有些磕巴的中文问能不能再教他一些东西。

他说明自己的来意,歪着头想了想祝令时平时的情况,补充道:“他,腰不好。”

刘师傅说:“老板腰不好?才这么年轻怎么能腰不好呢,男人不能腰不好,来,我教你几招,回去了好好伺候老板。”

叶罗费露出满意的微笑。

学按摩的手劲都要大,不仅要力气大,如何收放力度也是个学问,刘师傅从来没觉得谁能像叶罗费一样这么有天赋,他简直完美符合按摩师傅的每一条要求。

这双手,以后不给人按摩实在可惜了。

刘师傅想着,叹了口气,拍拍叶罗费的肩膀:“小伙子,以前是个练家子吧?”

叶罗费的左肩被他拍得要碎了:“?”

“听不懂啊?”刘师傅笑眯眯的,“意思是问你,以前有没有当过兵。”

叶罗费摇摇头:“没。”

“那你的手上这么多茧子是哪里来的?总不能是跟了老板以后才有的吧。”

说着说着,刘师傅一拍脑门:“哎,你瞧我这记性,忘记你失忆了。”

叶罗费对他微笑。

另一边,祝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编排了,等到店铺里所有的账对完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七点,他们留在按摩店吃了顿晚饭,随后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回了茶叶铺。

进了店里,祝令时实在有些疲累,吩咐叶罗费帮忙关门后便先回去休息了。

店外的东西都用推车收了回来,就在叶罗费即将关门闭店时,固定电话忽然响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这么晚了,谁还会打来?

铃声还在持续,听上去很有耐心,似乎主人不接会一直响下去。

叶罗费皱了皱眉,还是上前去将话筒提了起来。

接通了,两边都在沉默。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这么晚了电话还能接通,一时间只能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一道悦耳低磁的男声响起:

“令时,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关门?”

叶罗费维持着提起话筒的姿势,冷冷地听着。

“令时?”对方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声线听上去还有几分无可奈何,“你的手机最近一直都在开机状态,所以我才打来碰碰运气,都过了这么久了,也该理理我了吧。”

叶罗费反问:“令时不在,请问您是?”

对面沉默。

叶罗费随即听到一阵忙音——对面挂断了。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用这么熟稔的语气和祝令时讲话?甚至,他还拥有在休息时间联系祝令时的权利。

叶罗费陷入沉思。

他想了一会儿,这才想到一个可能性:或许和那些信有关联。

难不成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给祝令时写信的那个朋友?毕竟那道声线听上去并不年迈,总不会是祝令时的长辈,那只能是他的同辈了。

祝令时的交友圈干净而简单,唯有那个笔名叫‘绣前’的朋友,至今仍是一个谜团。

叶罗费心想,要抓紧时间加快破译那些信件的进度了。

他边思考边上楼,顺便关掉了路上的灯,这时,厨房里人影晃动,叶罗费停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祝令时在给自己热牛奶喝。

男人停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他端着从隔壁周叔那里买来的小瓷锅走来走去,最后倒在一个宽口玻璃杯里,脑海里还反复回荡着方才接的那通电话。

叶罗费试探着,学着电话里的那个人,不自觉地喊出了声:“令时。”

“嗯?”

祝令时似乎被吓了一跳,他喝牛奶的动作一顿,转过来问:“怎么了?”

两道视线相撞,昏黄的灯光下,叶罗费的神色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面纱,叫祝令时瞧不清楚。

“你累不累?”叶罗费组织着措辞,“我,帮你。”

祝令时喉结滚动,往嘴里不住地灌牛奶:“帮我做什么?”

“按摩,”叶罗费说,“我今天,才学的。”

“他们夸我,技术好。”

祝令时默了默:“你这么喜欢按摩,要不改天把你调去按摩店吧?”

叶罗费:“?”

他又说了一句:“可你今天,很累。”

祝令时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完牛奶,将杯子放在流理台上,朝厨房外走去。

路过叶罗费,他抚了抚男人被刘师傅拍得仍隐隐作痛的左肩:“我累了,你也很累,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晚安。”

祝令时走了。

留下叶罗费一个人僵在原地。

他竟然……拒绝了他,拒绝了一个让他更舒服的提议。

为什么?难道他已经对自己没兴趣了?

祝零食:欲擒故纵懂不懂。

写着写着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祝令时如果是V信里经常凹人设骗别人钱、说自己爷爷炒茶叶很辛苦的那种茶叶男(bushi),估计只有用不惯的这个app的叶罗费才会上当给他转钱。

改天摸一个这种小剧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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