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最大的私人会所正举行一场圣诞派对。

会所是夏以橙家族的产业，这个滨城市出名的“刁蛮公主”穿着露背薄纱长裙，正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翘首期盼着心上人的出现。

约莫十分钟，熟悉的白色加长商务车驶进贵宾停车位。

傅思懿踩着高跟鞋下车，长到脚踝的大衣衬得她身材更加高挑，比例完美到令人艳羡。

夏以橙压下心猿意马的心跳，捻着裙摆迎上去，嘟嘴撒娇：“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傅思懿将精美的果篮送上，轻勾红唇：“圣诞快乐！”

“好漂亮的果篮，都是我喜欢的水果。我猜一定是丽萨姑姑准备的，你呀……”夏以橙抬起眼，氲出若有似无的波纹，毫不掩饰眼底的勾缠：“你呀……才不会配得这么好看。”

傅思懿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浅浅地笑：“丽萨姑姑确实比我会搭配。”

“你什么时候才能为我多花点心思？不要每次都让丽萨姑姑帮你准备嘛。”

夏以橙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却是娇娇的，听不出半点不悦，她一手提着果篮，一手很自然地挽起傅思懿的手臂：“小懿，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傅思懿借着抬头打招呼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颂娴坐在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不许去。”夏以橙把她强势拉回，重新勾住她手臂，嗲声嗲气地说：“你还没看我的圣诞礼物呢。”

傅思懿淡淡皱眉，刚要把夏以橙的手扯下来，却被她拉到露台栏杆边。

夏以橙神秘地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笑得无比荡漾：“送给你的，圣诞快乐！”

傅思懿怔愣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怀表，她用指尖弹开，眸光遽然一跳。

怀表里面，竟印着夏以橙的照片，而且是……

她的裸//照。

傅思懿将怀表放回盒中，原封不动地还给夏以橙：“这个……我不能收。”

夏以橙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傅思懿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不想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是你女朋友？”夏以橙的忍到极致，大小姐脾气猛然上头：“是我长得丑还是身材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不，你很好。”傅思懿一向不喜欢夏以橙的大小姐做派，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维持该有的礼节。

“但，我们不合适。”

礼貌又疏离的回答，拒绝得明明白白。

夏以橙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平时她身边围满Alpha，哪个不是千依百顺地把她捧在手心。

唯独傅思懿，总能把她的热情浇灭。

“傅思懿，你不要就算了，谁稀罕！”夏以橙用力跺下脚，忿忿地离开露台。

傅思懿面无表情地站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怎么，又被死缠烂打？”

傅思懿转过身，看着迎面走来的女Alpha，桃花眼浮起薄怒：“方颂娴，刚给你递眼色，为什么装看不见？”

方颂娴戏精上身，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说：“我哪敢跟夏大小姐抢人，我家就我一根独苗，都指着我给方家添人口呢。”

转瞬又换上吃瓜表情，用手肘捅了捅她后背：“我说小懿，你可真是有福不会享，夏以橙是我们校花，人长得漂亮，家庭背景更是数一数二，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接受她？”

方颂娴是傅思懿表姑家的女儿，从小脸好嘴甜会哄Omega，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所以对傅思懿不谈恋爱的行为感到费解，一度怀疑她有标记障碍，甚至都无法想象她和哪个Omega在床//上发情时候的样子。

傅思懿轻盈地扑下眼睫，没说话。

倒是闻瓜赶来的艾青抢着插话：“对呀对呀，傅思懿，学校这么多Omega倒追你，你一个都不理……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Omega？”

方颂娴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小懿喜欢胸大腿长的，上周去她公司，我看见沈恬在她办公室……嘿嘿……”

傅思懿冷冷地掀起眼皮：“她是来谈合作的。”

“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方颂娴指着台阶上穿着经典小黑裙的Omega说道：“沈恬来了。”

说完，很有眼力见地把艾青拉走。

沈恬扭着腰肢，一步一摇晃地走上露台，优雅地站定在傅思懿面前。

她抬起眼，眼线勾勒的眼尾妩媚地上挑：“小懿，你好偏心，送给以橙那么漂亮的果篮，却没给我准备圣诞礼物。”

沈恬这样说，着实有些“绑架”的意味，傅思懿作为客人，只需给组织派对的夏以橙准备礼物即可，没理由要给所有人都备一份礼。

不过，一份礼物而已，既然沈恬开口索要，傅思懿也不会小家子气地拒绝，她问：“你想要什么？”

沈恬抿嘴一笑，忽的踏前一步，身体紧贴过去，微微前倾：“我想要……那种有钱买不到的……”

沈恬和夏以橙都是傅思懿的同学，但沈恬的家境远不如夏以橙，她惧怕夏家的势力，不敢明着抢人，暗地里却肆无忌惮地撩拨傅思懿。

但很显然，傅思懿对沈恬也没什么好感，她不适地往后退，口气倏然变冷：“有钱买不到的？星星还是月亮？”

“我可舍不得让你替我摘星星。”沈恬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下巴微抬，闭上眼，一幅“索吻”的娇模样：“亲亲我，不要钱的。”

傅思懿彻底冷下脸，声线似冰锥：“沈恬，我尊重你，希望你也尊重我。”

沈恬见她生气，终于收起调笑模样：“开个玩笑嘛？亲一下脸都不行吗？人家意国贴脸还是礼仪呢……”

沈恬观察她的表情：“生气啦？反应这么大，你该不会没被人亲过吧？你和夏以橙没接过吻？”

“沈恬，你喝多了！”

傅思懿不想再与她说话，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感觉身边似有疾风掠过，下一秒，沈恬就从她眼前消失，重重弹在铁栏杆上。

沈恬吃痛地揉着后背，抬起眼眸，与夏以橙杀气腾腾的眼神撞个正着：“以橙……”

夏以橙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沈恬，我警告你，离小懿远点。”

夏氏集团是沈家的“金主”，夏以橙仗着家世显赫，说话向来无所顾忌，从不把沈恬放在眼里。

“以橙，你误会了，我……”

夏以橙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沈恬，你最好安分一点，你大哥在夏氏百货的合约就快到期。”

傅思懿置身事外地站着，面色冷淡，眼底覆上一层阴影。

夏以橙和沈恬都是她同学，但也只是同学，该说的都已经跟她们说明白，要不是有商务合作，傅思懿真不愿与她们过多接触。

她没有“养鱼”的爱好，只有破车才需要备胎，廉价的人才会在感情上牵扯不清。

一直以来她都在拒绝夏以橙和沈恬的示好，态度坚决不给她们留一点希望。

傅思懿实在不明白，她们为何到现在还不放弃。

两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辩，傅思懿耐心告罄，声音从最初的礼貌温和变得冰冷寡淡：“不好意思，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告辞了。”

争吵声戛然而止，夏以橙怔怔地看着傅思懿淡漠的背影，缓慢地转头与沈恬对视一眼，终于像是明白些什么，咬唇低低地说：“恐怕……我和你都得不到她。”

…………………………………………………………

傅思懿离开派对的时候，瑛姑正领着霍凡真熟悉环境。

她把凡真带到佣人间，推开其中一扇深咖色木门：“这就是你房间，傅家的佣人都有独立的房间，我的房间在配楼最右边，有事可以来找我。”

霍凡真轻轻“唔”了声，小幅度抬眸，在屋内环视一圈。

房间不大，也就十多平米。蓝色的窗帘，深咖色实木床，床头和床位顶住墙壁，显得空间格外局促，床边是单人书桌，搭配一个小衣柜。

屋内陈设很简单，简单到一眼就能记住布局。

佣人间跟她在霍家的闺房自然是不能比，但比起地铁过道，不知要强多少倍，这段日子她到处流浪，晚上根本不敢睡，如今总算有个栖身之地，她已经很满足了。

瑛姑打开衣柜，将叠放整齐的女仆制服拿出，简略地交代傅家规矩：“明天你就开始工作，家里的裁缝会来给你量尺寸，新的制服等几天才能缝好，你先穿这套旧的。在傅家，除非有大小姐特许，否则必须穿统一的女佣制服。”

“还有……仪容方面也有规矩，不能化太浓的妆，头发必须梳起来，编辫子﹑扎马尾或者盘头都行，就是不能披着。”

凡真慢慢点头，心想这傅家的规矩还真严，不过也不是苛刻到难以忍受的规矩，她低声问：“婆婆，那我要做些什么工作？”

“你先跟着娥姐吧，也没特别工作，帮着在主楼打扫一下，来客人时端个茶什么的……”

瑛姑将制服放下，替她整理床铺，她对霍凡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没有理由的喜欢就连凡真自己都觉得奇怪，内心隐隐有些忐忑。

“婆婆，大小姐真的同意让我留下？”

瑛姑偏过头，眼角笑出鱼尾纹：“这孩子……婆婆还能骗你？大小姐就是嘴硬，其实心地最好，家里的佣人都受过她恩惠。”

“大小姐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那种……呃……叫什么……”瑛姑手上动作一顿，自顾自笑出声：“对，就是‘傲娇’，大小姐就是个傲娇怪。”

凡真被逗笑，心情随之放松，顺着瑛姑的话茬问：“婆婆，大小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小姐参加派对，通常都玩整个通宵，天亮才会回来。”

瑛姑还想交代些什么，瞥见凡真眼下淡淡的乌青，不免心疼，迅速终结话题：“来日方长，规矩以后再学。傅家的佣人早上六点要起床工作，早点休息吧。”

瑛姑出门时贴心地替她带上门，凡真挪步到床边，坐在实木床上，低头瞧瞧枕边的制服，终于卸下满身的疲惫，脱力似地往后一倒。

眼前放电影一般闪过一帧帧画面。

二十七岁这年，霍凡真登上国家大剧院，成为元国首位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的演奏家。

她精通数十种乐器，凭借一张在狂掠风沙中，穿着飞天舞衣反弹琵琶的照片，被元国网友称为“国乐小天后”。

也就是这张照片，让她被宋澜那个渣A盯上，利用霍氏财务危机和父亲做了交易。

凡真眼见反抗无果，便在朋友帮助下策划逃婚。

逃到苏国，还没来得及安顿就被小偷偷走证件和旅行箱，身上一点点钱仅维持三天。

没钱吃饭，她只能饿肚子，被迫在街头流浪，晚上睡在地铁过道，差点被几个小混混Alpha强行标记。

噩梦一般的日子。

当然，她只要报警求助，就什么问题都解决。

可她宁愿饿死也不要回去。

一方面是不愿嫁给宋澜。

另一方面是不愿再回去面对父亲。

霍凡真从小失去母亲，父亲一向视她如珠如宝，把她捧在手心里。想不到却为了公司利益将她卖了。

凡真感觉心被钝刀划开，血一滴滴往下掉。

好在，噩梦般的日子终于结束。

她有了栖身之地，再也不用像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

任凭父亲再怎么人脉通达，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霍凡真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嘴角缓慢地翘起，露出逃婚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忽的，耳边响起瑛姑的话：傅家的佣人每天早上六点要起床工作。

凡真想着自己很久没睡过安稳觉，难免会睡过头，还是定个闹钟比较保险。

可她的手机被偷，无法设置闹钟，她又在房间转一圈，也没找到闹钟。

凡真决定找瑛姑帮忙，她走出房间，沿着回廊往前走。

傅家别墅历史比较悠久，据说以前是皇家别院，近半个世纪更迭过好几个主人。被傅太太先祖买下后，历经几次翻修重建才有现在模样。

别墅分主楼和配楼，凡真记得瑛姑领她来时，指着主配楼之间的玻璃隔窗说：“我的房间在那里，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她顺着记忆中路线进了回廊，蜿蜿蜒蜒的回廊一段接一段，每段都建得一模一样，很快她便迷了路。

霍凡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不知道怎的就走到主楼的花园。

花园灌木丛中矗立着一排景观灯，暖黄色的光圈拖曳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夜色昏昏，花园笼罩薄薄的雾气，霍凡真看不清那人的眉眼，但听她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有些愠怒。

霍凡真想要走上前去问路，然而距离两人仅两三米时，猛地顿住脚步。

她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

前调略带一丝柠檬香，但很快被后调冲散，沉淀出一种奇特又馥郁的香味，像烛火舞动时莹然而生的焦糖气。

是奇楠沉香的味道━━最顶级的Alpha信息素。

霍凡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指尖微微发热，后颈的标记腺体莫名地颤了颤，又酥又麻，乃至更隐秘的衍育腺体，都生出一种奇奇怪怪的热意。

怎么……可能？

她后颈的阻隔贴是元国生物学院的最新科研成果，功效是普通阻隔贴的十倍，而且兼顾抑制剂的作用，能抑制Omega半年内不会发//情。

可是━━

这才几天而已，她怎么会有发//情的迹象？

之前在地铁过道里，几个混混Alpha想强行标记她，新型阻隔贴明明替她隔绝一切信息素，让那群混混误以为她是Beta，才能顺利逃脱。

然而此刻，她却被这浓郁的奇楠沉香勾得全身发热。

凡真慌乱地抚上后颈，将阻隔贴用力往下压的同时，抬起眼望向奇楠沉香的来源处。

怎么是……傅思懿。

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带着怒气和不耐烦，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随着她情绪的起伏变得越来越浓郁。

凡真本能地想要逃离。

再呆下去，她会在傅思懿信息素的勾缠下被迫发//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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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