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昼短

第二天清晨,贺楼茵是被一阵鸟鸣吵醒的。

她捂着耳朵在床上滚了几圈,发现再也睡不着后,只好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洗漱了。

洗漱完毕后,她推开窗,对着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长长吸入一口,让清晨冷风驱散迟迟不肯消退的困意。

今天要去寄信。

贺楼茵之前没来过天荒城,对此地不是很熟悉,遂决定找看起来颇有江湖经验的闻清衍问一问信差在哪里。但传信的青鸟去了又回,什么消息都没带回来。

不在房间?

是出门了吗?

贺楼茵想了想,觉得有不平等契约在手,以闻清衍死要面子的德性,应当不会偷跑走,遂放下心来。

她拎起那柄二两银子买的破铁剑,起身下楼,问完店小二驿站的位置后随手扔给他一枚金叶子,店小二瞬间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问她是否还有其他需求。

贺楼茵问:“你听说过朽木林的拾荒人吗?”

店小二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他小声说:“这……”

贺楼茵又扔给他一枚金叶子:“我要知道拾荒人在天荒城中的据点。”

店小二犹豫几番,最终屈服于金钱的力量,悄声告知了贺楼茵位置,同时又好心叮嘱她莫要与朽木林起冲突。

贺楼茵敷衍点点头,没当回事。

……

早春晴朗,海棠花开的正当时。

听闻因城主夫人极爱海棠花,城主裴叙之便在天荒城中种满了海棠树,并请了阵法大家布下能让海棠花终年不凋的阵法。

贺楼茵寄完信后往回走,信步在花荫中,任由花瓣洒落肩头,硬底云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声响,一下轻又一下重,昭示着云靴主人此刻烦躁的心情。

她已经第三次走错方向了。

贺楼茵在心中默念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终于在第四次后出现在一家赌坊门前。

金玉坊。

天荒城中唯一一家合法经营的赌坊,也是整个大陆最大的赌坊。

更是——朽木林在此地的据点。

贺楼茵掂了掂鼓鼓囊囊的荷包,迈着愉悦的步伐走了进去。

束着头巾的囊家见到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女郎,心想这是来了大客户,急忙扔下正在进行的赌局,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路小跑过去:“女郎要赌什么?”

贺楼茵说:“我不赌,我找人。”

囊家的笑容消失,有些不情愿问:“女郎找谁?”

还以为来了大客户呢。

贺楼茵环顾赌场里往返逗留在赌桌前,目露贪婪的人群一圈后,说:“我要见主家。”

囊家面色犹豫,“金老爷正在会客,女郎可愿稍等片刻?”

贺楼茵笑了下,将腰间长剑一抛,旋身落在赌坊中的黄金台上,睥睨扫了眼厅内惊慌的众人,语调依旧张扬:“从来只有人等我,可没有我等人。”

……

雅室内。

龙涎香浓郁,青烟袅袅。

青袍道人正与老者对谈饮茶,忽闻门口一阵急促叩门:“金老爷,有人拿着十年前发出青龙令登上了黄金台。”

金老爷喝茶的动作一顿,对面的青袍道人淡笑说:“看来,金老爷有麻烦了?”

金老爷脸色阴沉:“还没有人敢找朽木林的麻烦。”他重重放下茶杯,摆手对青袍道人说:“闻公子,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那在下便先告辞了。”青袍道人拱手,“期待朽木林的寒号鸟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说罢,化作一缕幽暗青烟从原地消失了。

金老爷盯着那人消失的位置看了一会,忽然拍着腿哈哈大笑,门外侍从不明所以,欲再叩门时,门内传来金老爷的声音:“将他带过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朽木林的地盘闹事!”

金老爷等了一会,只等来了外面侍从的嗫嚅声:“老爷,那位女郎说,她要您亲自前去见她。”

……

贺楼茵抱臂闲闲半倚在黄金台的栏杆上,看着台下众人鱼惊鸟散,她知道,她要找的那人终于来了。

“多年不见,金老爷排面竟这般大了。”

金老爷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不由得一惊,他将怒容收敛七分,抬头望向高台上,恰好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对天地无情,对众生也无情。

金老爷感觉左臂又开始隐隐发痛。

真奇怪,他分明早已没了左臂。

“多年不见,宁——”

“嘘。”贺楼茵食指点在唇间,微笑说,“往事莫提。”

金老爷立刻收敛神色,挥退场内众人,低着脑袋,垂首立在身旁,明明已年逾百岁,此刻竟像个安静听训的小孩子。

“我要朽木林替我送一封信。”贺楼茵扔出那封并未署名的信件,金老爷弯着腰,伸长双臂恭敬接过。

“无论山水险阻,拾荒人都要将这封信送到它该到的人手中。”

“哪怕,那人身在不老城。”

……

贺楼茵送完信后并没有回客栈,反而来到了城主府门口。

绕了一圈,她找到城主府护府大阵的薄弱之处,足尖一点跃上围墙,却与一个熟悉的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在这里?”她无语问。

闻清衍的语气也没好到哪去,“你能在这里我自然也能在。”

贺楼茵眨眨眼:“没想到闻闻也有做贼的爱好呢。”

闻清衍回敬:“贺楼大小姐不也在做贼?”

“……”

闻清衍等了一会,身边人居然没有与他争论,不免奇怪,他用眼角余光望去,见到贺楼茵闪过一丝厌恶。

但似乎不是针对他。

过了会儿,贺楼茵说:“我不喜欢被喊作贺楼大小姐。我与贺楼家,没有任何关系。”

从十六岁那年她将自己的姓名从剑碑上划去后,她就与贺楼家再无牵扯了。

“知道了。”闻清衍望了她一眼,淡淡说。

他转换话题,盯着不远处一粗布麻衣的年轻和尚,奇怪道,“烂柯寺的和尚来天荒城做什么?”

贺楼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脑袋,不自禁笑出声。

笑声引起了和尚的注意,他抬头看去,却只看见围墙上两只叽叽喳喳的青鸟。

和尚疑惑的想:难道是近来压力大,幻听了?

那边城主府的侍从脚步匆匆过来引路,和尚便没有细究,随着侍从往里去了。

人走远后,贺楼茵用胳膊肘捅了捅闻清衍的腰窝,“你的道法挺不错啊,居然能瞒住烂柯寺的秃驴。”

闻清衍骤然收紧腰腹,动作僵硬的往旁边挪了挪,“那是烂柯寺的禅子。”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顶着一颗金光闪闪的脑袋。”

闻清衍觉得与她说不通,他跳过这个话题:“传闻烂柯寺的禅子算力通神,你说,他来天荒城是否也是为了找城主借星罗命盘?”

贺楼茵懒得猜,直接一把将闻清衍从墙上推落,自己再一跃而下,落地时衣裙荡起的风吹起地上落花,“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毫无不请自来为贼的心虚感。

闻清衍踉跄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突然就被贺楼茵一把扣着腰按在了假山上,后腰抵在坚硬的石头上,痛得抽了口气,他刚想质问她这是做什么,嘴竟被她伸手捂住了。

“别说话,”贺楼茵面色警惕的透过假山的小洞向外望去,“有人来了。”

她捂得很用力,闻清衍牙龈吃痛,只得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将他松开,他保证不出声。

贺楼茵毫无察觉,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多年未见仍令她厌恶至极的身影上,按在闻清衍腰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抓紧。

黑暗中,青年眉头皱起,轻轻地“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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