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带着男子躲到了屋后的一个反斜背坡上,多少能遮挡些来人的视线。
“你扯我做什么!”那男子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差点让时郁摔下去。
时郁横了他一眼,“不想死就闭嘴,自己身后带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时郁说完便松了手,男子大字摔在地上,又惊又怒地瞪了时郁一眼,敢怒不敢言。时郁说的人他自然是知道的,被连着追杀了几天,从庐州到枫林,几次险些丧命,他岂能不知?
“仔细搜,臭小子敢跟我们幽寂崖作对,弄死他。”为首的大汉,操着把刀在院子里环顾四周,指挥身后的小弟们闯进时郁家的老屋。
但时家的屋子依旧破烂不堪,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完,不一会,这群人找不到人便准备走了,临走的时候,为首的好像想起来什么,嘟囔了句,来过?
身旁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弟立马谄媚地凑上来,“老大,你来过这破房子?”
为首的瞪了眼这人,“与你何干。”,把刀往腰背一插,懒得理他。
时郁见人都走了,也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准备要走,趴在地上的男子蹭得站起来,手自来熟一般搭上时郁的肩膀。
“诶,小兄弟,我看你是个不错的,之前就算我们不打不相识了,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追究你把我打趴扔地上什么的了。”
男子比时郁高半个头左右,丝毫没有一点刚刚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还比自己矮的人打趴的羞耻,绕着时郁边走边说,喋喋不休,“我叫左铭,左右的左,铭记的铭,你叫什么名字?”
“时郁。”出于礼貌,时郁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但是依旧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去,不给他一点目光。
左铭哪里会放弃,一拍手,“食欲?这样吧,我请你吃饭,怎么样,镇上烟逐楼,”听到烟逐楼,时郁终于转头看向左铭,看得左铭心一慌,抖抖索索的收了搭在时郁肩膀上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了个怎样。
没想到时郁居然点头说好,左铭一个激动狠拍了一把时郁的肩膀,“哈哈哈哈,时兄弟,我今天就跟你不醉不归!”
时郁身子一晃,错开了左铭的手,自顾自的向前走,左铭愣了一下,立在原地,被推开的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也大概知道了这个小兄弟虽然武功不错,却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左铭三两步追上走远的时郁,一路叽叽喳喳地跟时郁一起到了烟逐楼。
烟逐楼的小二人活机灵虽是一年见一次,也能记得客人模样,冲着时郁说道:“今日小公子一个人来呢,不巧您常坐的那桌子今个有人了,只能委屈您坐这临街靠窗的位置了,您看如何?”
之前都是因为师父喜静,临街过于聒噪喧哗,从来都带时郁坐在角落里,要时郁自己来说,自然是没那么多讲究的,也不愿为难人家,便准备随着小二就坐过去了。
左铭见他竟然毫不讲究得打算随便坐下,那哪成啊,他小左少爷还在这立着呢,一个跨步向前环住时郁的肩膀,“谁说他是一个人的,少爷我不是在这吗,二楼雅间,我要最好的。”
小二见有花钱的主自然感情好,立即点头哈腰,“原来小公子还有朋友一起呢,二楼雅间这边请。”
可小二上下扫看这位,穿的是还行,腰间的玉佩也勉强算个上品,可这衣服皱皱巴巴,满身尘土,污头垢面是怎么回事,落魄公子?
左铭看到小二的眼神,又看看自己这身模样,抖了抖衣摆的尘土,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金丝兰花的荷包颠了两下,自上而下的看向小二。
嗬,这熟悉的钱币声,小二的怀疑烟消云散,富贵公子也有走路不稳的时候嘛,一点尘土而已。
“两位客官里面请,想要吃什么随时吩咐便好。”
左铭势要将他的富贵形象坚持到底,“好酒好菜上来,不是招牌别往小爷面前摆。”
小二谄媚的笑再次上脸,“客官您放心,百年老店童叟无欺,”而后看向时郁,“酒还是西子醉吗?”
时郁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说,“再加一道核桃酥。”,小二默默记下后便自觉退下了。
雅间里只剩左铭时郁二人,左铭也就不端着了,又开始缠着时郁问东问西,例如师从何派,家里为何如此这般,刚使的鞭子如何得来,一看便是个难得的宝物,再夸一夸时郁小小年纪一身好武艺。面面俱到,活像是在审犯人。
但是时郁呢,依旧不咸不淡的喝着茶,有时回个一两句,碰到不愿说的,便缄口不语,却也总是浇不灭左铭的热情,还真是有点头疼。
直到小二敲门送菜,左铭又开始端起架子,摆出一副世家公子的高贵模样,与他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真是格格不入,其实左铭这么底气十足的嗓音,只需靠近门便能将里面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但是小二有小二的素养,客人之事,左耳进右耳出,听见之后记不记下全在自己,记下之后说不说出去全在银子。
待小二送完酒菜出去后,左铭又有要开始发问的起势,“再如此说,你的家世背景全酒馆的人都要知道了。”时郁斟了一杯酒,递到左铭的面前。
左铭自知嗓门不小,讪讪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刻意压低嗓音,“时兄弟,你家......”
“灭门。”时郁两指捻起面前的核桃酥,薄唇微启,吐出这两个字,毫无感情。
左铭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与你一样。”,而后仰头痛饮。
时郁不答话,细细品味手里的核桃酥,似是想从中吃出为何黎栎如此喜欢它。
“我本是庐州渚临门弟子,只因那幽寂崖的狗贼知道了我家出了个阴时阴日的女娃,便提刀上门就要抢,门主与夫人自然是誓死保护,本来就要将他们击退了,可不知那群人用了什么法子,突然暴起,门内大多弟子都已身受重伤,门主与夫人拼死顽抗,终是不敌,我本受门主所托带孩子离开,可,可谁知门中,有人叛变了。”时郁依旧静静地听着,却已饮下一杯西子醉。
左铭低着头,“我从未想过,会是她。”
这个她是谁,时郁不用问也知道,左不过是个对左铭挺重要的人,还是个女人,看左铭一脸被抛弃的样子就知道。
反正儿女情长什么的时郁不懂,他在苍梧山上终日与黎栎作伴,从未考虑过这些事,不过听起来确实是个挺让人难受的故事,什么师父惨死、门派被灭、被最爱之人背叛,世间最惨无人可出其右了。
时郁摇摇头,又给他斟了杯酒,算是表达了自己的同情罢。
正午的窗外本该烈日当空,可一朵云飘来挡住了灼目的日光,撒下一片阴凉,正好罩在廊外的牡丹上。
左铭说着,时郁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境遇相似,有了共鸣,反正左铭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捡了些影响不大的说了。
大抵是名门子弟的原因,左铭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好到缺了些防人之心,即使才经历过背叛,面对刚认识的时郁,还能将自己捧到他面前,而时郁只不过顺手救了他一次罢了。
“左公子,今日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来日有缘,此地再聚。”时郁起身作揖告辞,左铭也因为喝了太多挣扎不起无力挽留,便由他去了。
时郁走在街上,抬头望着天上的骄阳,“今日怕是找不到了。”日头已有了下落的趋势,天气渐凉,而找书这件事不是说随便进一家店就能买到的,就算找到了,好不好还要另说,可时郁再不快点回去就要被黎栎发现他偷溜下山的事了。
突然时郁看到前方许多人朝他反方向涌去,男女老少都有,手上也都或多或少带着点什么,有的是金银珠宝,有的则是粮食美酒。
“快些走,快些走,再不快点可要错过琉金阁难得一次的机遇了。”
琉金阁是个什么地方?时郁心想。
“这次定要让阁主收我为徒!”
“你这资质做梦吧,阁主定是收我的,我已经准备好千两黄金了,哈哈哈哈哈!”
前者自然不肯,还想要与他理论,可人家根本不在乎,带着一众家仆,拨开人群自顾自地走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到底是个什么,还有人能为此当街吵起来。时郁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好奇心让他瞬间忘记了自己还要赶紧去找书这件事。
“上次阁主指点我之后我就发了,这次我也一定不能错过!”一个地主模样的人,从时郁身边走过的时候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向一处聚集起来,嘴里念叨着招呼着,甚至有人还想扯着时郁一起跑。
这不就有一个三十左右的大叔,好心地拍了拍时郁的肩膀,对他说:“小兄弟,快来快来,一月一次呢,围观不吃亏,选中就稳赚。”
稳赚不赔的机遇么?听着感觉不错,可以看看。
时郁便随着那位大哥,一齐朝人潮聚集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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