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还没想到怎么不动声色去问徐拧，徐拧就自己露馅了。

那一天徐圆白天喝多了水，半夜辗转睡不着就拿上外衣披上，摸黑走到桌边把油灯给点上。

有了火光让屋子里也变得暖黄暖黄，徐圆搓了搓手，握住双手吹热气，让手暖乎点，然后提着油灯微弓着腰出门。

冬天的夜有唧唧唧唧的蟋蟀叫声和风声，除了这声音其余的倒是挺安静的。周围除了徐圆油灯的亮，周边都黑乎乎的。

石头村的村民们夜晚都睡得早，冬天天黑得更快，便也比夏天睡得还更早些，戌时就看不到村子里的一点光亮了。

唯一有的光亮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要是在平时有月亮，倒也不用提着油灯出来，恰巧的是今夜没有月亮，所以更暗了些，此时便需要点油灯了。

周围很安静，门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也变得明显。

大晚上是谁，莫不是是贼吧。徐圆站在原地不动不出声，都准备去拿家伙了。就听到外面传来她二女儿压低的声音。

徐圆？徐拧这时候不是该在家里睡觉吗。

“芝芝，现在肯定没人了，现在都亥时了，我阿娘阿爹和阿姐都睡得早，我们现在进去肯定没人会发现我们的。”

“现在天气太冷了，你的被褥带来也好，不过白天要藏起来，别被我家人发现。”

一个软软糯糯的小男孩声音带着乖巧应道，“好，都听阿拧的。”

“你现在冷不冷啊。”

“诺，我刚才留的一个烤番薯，现在还热着，你拿在手中，或是垫在衣服里，会暖和点。”

“等回了我屋子你就把这个番薯给吃了，吃好睡更舒服。”

尽管是压低声音，可也听得出徐拧的大大咧咧，她此刻还不知道，徐圆听得脸都黑了。

嘎吱的推门声，先是徐拧走了出来，随后没一会后面跟着个更小的小孩。

徐拧推开门后第一时间回过声要去关门，刚准备锁门，就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看去。

只一眼，徐拧便知道自个完蛋了，今晚她命休矣。

她的阿娘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盏油灯，隔太远没有看清她什么表情。

徐拧只觉得此刻的阿娘，有些吓人。

“阿，阿娘，你听我解释。”徐拧眼睛一转，正想说点什么谎话来狡辩一下。

“徐拧！”

徐清是听到她娘一声咆哮声而起的床。与她一同推门出来的是徐阿爹，他匆匆忙忙披了件外衣，“怎么了怎么了，阿拧怎么了。”

“这个混帐女儿，才十一岁就学着人家把男孩往家里带，那都是不正经的人干的事。”

“小小年纪不学好，去哪里学的坏习惯。”徐圆被气狠了，现在都亥时末了，她居然在这么晚带一个男孩回来，何其荒唐。

“阿娘，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阿拧，你快和阿娘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清忙帮忙说话道。

同时还像徐拧使眼色，示意她快点解释。“兴许，就是一起玩的伙伴。”

“是啊，都是误会误会。”徐拧忙说道。

徐拧说着看了一旁已经吓呆的林芝，这会忙安慰他道：“没事的，别怕。”

“阿拧，这是谁家的孩子，你先带他回去，然后有事在商量。”徐阿爹怕徐圆冲动要打徐拧，忙开口道。他边说还不忘边扯着徐圆的衣服，就怕她要打他的小女儿。

徐圆这会也看向林芝，自家事确实不适合被外人知道，也该让徐拧把他送回去其余再说。

徐圆眉头微皱，语气缓和了点。“你先把这孩子送回去。”

林芝这会已经瘪着嘴想哭了，看了看徐拧，还是硬生生忍了。

他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和徐拧一起玩了。

徐拧看向林芝，她知道这会林芝在这儿肯定不合适了，她娘百分百要打她的，等会林芝看到那场面更怕的。

徐拧捡起掉到地上的被褥，拍了拍沾上的尘土。今天她本来打算把芝芝家里的被褥一起拿来，给芝芝盖多点，不至于冷。

可实在没想到她阿娘会半夜起来外面，现在一切都暴露了。

“芝芝，我先带你回去。”

林芝点点头，没出声。

慢慢跟着徐拧走，走到离家有段时间，林芝就细细的抽泣起来，“阿拧呜呜呜，阿拧，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林芝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阿拧，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徐拧的阿娘好像很生气，是不是因为他是流民的孩子。

徐拧停下脚步，蹲下看林芝，“芝芝，我答应过会养你长大就一定会，别怕，这只是暂时的，我不会不理你。”

“嗯。”林芝忙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别哭芝芝，也别怕。”徐拧心里也很没底，不过还是安慰林芝。

“或许我会有几日没去找你，但别担心，我会去找你的。”徐拧这话也是给林芝预防一下，她都准备好她娘把她打到下不了床的地步了。

哪里想徐拧刚说这话，林芝又呜嘤了一声，又开始哭了。

徐拧忙帮他顺了顺背。

“我不哭，我不哭。”林芝摇了摇头，虽说着不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他想相信徐拧的话，可是以前小伙伴要是几天不来找他，就代表不和他玩了。

他以前和阿爹日子还好的时候也有小玩伴，他们说他漂亮可爱，就和他一起玩。

可是过几天他去找他们，他们却拿石头扔他，骂他是没娘的孩子，骂他是丑八怪。

那个时候林芝就蹲下哭着辩驳道，他不是丑八怪。

*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徐拧回头一看，是她的姐姐徐清跟上来了。

“阿拧，阿爹不放心你，叫我跟着你一起送他回去。”

徐清看向这小孩，刚才还安安静静的，这会却哭得抽抽噎噎的，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和漂亮。

比起徐圆生气和徐阿爹的担忧，徐清心里则有了个猜测。

“走吧，阿拧。”

徐拧轻拍了拍林芝的头，“没事的。”

林芝这会声音小了些，只是打着哭嗝点头。

三个人走向前往破庙的那一条路。

徐清以为这小男孩是哪家的孩子，等到了破庙前站定却有些呆了。

黑夜中的破庙显得有些阴森，大树下还有个鼓起的坟包，周围种满了紫色三色堇。

看向徐拧又看小瘦小的林芝，她算是知道阿拧为什么这段时间吃得多了反而瘦了。

林芝走进破庙里，抬头朝着徐拧看去，忍着不哭，“阿拧，你回去吧，我不会怕的。”

“你走吧阿拧。”林芝说。

徐拧点了点头，转身走。徐清跟在徐拧身边走。

林芝看着她们走了，忙用手捂上嘴，睁大了眼睛。

到徐拧和徐清走远了些的时候，林芝呜呜哭了起来，“阿拧，你要记得来找我。”

*

“阿拧，这是怎么回事。”徐清见这会只有他们两人就问了。

她这会想起来了，这小孩是以前那个流民寡夫的孩子，只是这会并没有看到他。

徐清看到了她一向心大的妹妹这会扯着袖子擦脸，看模样显然是哭了，一点声都没有。

这个年纪的女孩最是爱面子了，徐清也没有去戳破徐拧哭了这事，就当做不知道。

“阿姐，他很可怜的，他没有家人只有我一个朋友，我不管他就没有人管他了。”

“而且他爹爹还教过我识字。”

“他爹爹？”徐清抿了抿唇。

“他爹爹不在了，半个月前病死了，他一个小孩，他只认识我一个。”徐拧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石头。

徐清很轻的呼出口气，“阿拧，我原先还不确定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反而瘦了，现在我确定了，你是不是把吃的分给了这孩子。”

徐拧点了点头。

“阿拧你是个好孩子，阿姐一直知道的，你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

“他也确实是很可怜，年纪小小的没有娘也没有爹。”

“可是阿拧你也是个孩子，你帮不了了别人那么多。”

“阿拧把吃的分他一些这也没什么，要是和姐姐说，姐姐也会分他一些。”

“姐姐要干地里的活，我怎么能让姐姐吃少。”徐拧声音闷闷道。

徐清揉了揉徐拧的头发，“可是阿拧你还是错了，你可以给他分些吃的，可不能把他带回家里了，特别是还带到你屋子里去了。”

“你们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到底男女有别，于名声不好，对他也不好。”

“可是可是破庙那里那么黑，周围也没有人家住着，他只是一个瘦小的小孩。”

“可阿拧你也是孩子。”徐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