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复礼一般不嘲笑人。

除非忍不住。

他咳了一声，把小狼抱起来，问：“小狼怎么了？”

封厄蔫蔫地哼唧了一声。

“怎么这么懂事，知道自己捡毛啊，比大白还乖。”

大白：？

封厄垂着头，左耳一竖。

“不但知道捡毛，还知道收到一起，堆的毛比你身子都高了，好厉害。”

哄了两句，小狼就肉眼可见变得高兴了，尾巴不停摆动。

大白：？？

乐复礼状似无意说了句：“怎么吃了这么久还是小小的，不长个儿啊。”

封厄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没听懂。

第二天早上，乐复礼起床就看到小狼大了一圈。

乐复礼：“……”

忍住不能笑。

把小家伙惹急了就哄不回来了。

要不是封及事先嘱咐过，就它现在这个智商，在乐复礼手下玩儿不过一轮。

“小狼长高了，”乐复礼掂了掂它，“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只威武雄壮的大狼了。”

封厄深以为然。

之前体型小只是因为法力不足，等他慢慢养好了，不但能长高，而且很快就能化形啦！

到时候惊艳所有人！

封厄越想越飘飘然，在乐复礼手上蹬了蹬腿，打个滚，得意地要上天。

乐复礼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他边笑边亲了口小狼的脑袋，“你太可爱了！”

没想到小狼一下子僵住了，半天没动，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笑着的乐复礼，过了一会儿蹬腿跑了。

“哎，”乐复礼一时间没拽住它，站在原地眨眨眼，“害羞了么。”

*

渡厄节本就是数百年前，为了庆祝灵渡仙君成功除掉魔尊而设的节日，作为节日来源的闻烛派自然要大肆庆祝。

除了举行庆典，门派子弟还休假一个月，所以乐复礼到琼玉境的时候，派内并没有多少人。

对乐复礼来说，这就算是过年回家了。

可惜最近魔尊消息频频，师姐忙于处理，师兄因为自己带了只狼的事，天天追着他念经，师尊又闭关不见人，这家回得可真是无趣。

所以作为唯一有趣的来源，打发时间的重任就全落在了小狼身上。

自从乐复礼掌握了如何同小狼相处的技巧，他们相处起来简直如鱼得水，就算有时候他不小心把小狼逗炸毛了也能很快哄回来。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狼也一天天长大，终于！过了半个月后！

他在乐复礼面前“砰”地一声化形了！

“哇！”封厄兴奋至极，张大双臂，“快看！主人我化形了……啊不、不是我，我、我是说，我没有叫你主人，我刚刚在自言自语……@&#*#@QAQ。”

一次意外的口误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更加晴天霹雳的是，他并没有化回高大威武的人形，而是一个几岁大的、连狼耳朵和狼尾巴都收不回去的小屁孩！

之前打架的时候还能变成大人身体呢……

封厄扯着自己的狼耳，沮丧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不过这次乐复礼并没有笑，他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轻声道：“嗯，恭喜你。”

封厄：“……”

他又脸红了。

*

不知道是不是封厄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化形后，主人……啊呸呸呸呸！怎么又说错了！

气死了！

——乐复礼好像更少逗他玩了。

封厄先是为自己的口误跳脚，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失落。狼耳朵都垂下来了。

是因为人形没有狼形可爱了吗……

平心而论，封厄的小孩形态玉雪可爱，黑发黑眸，眼珠子水汪汪的，其实并不丑。

他心情低落了一会儿，突然又振作起来。

不可能！乐公子之前对他那么好，怎么可能因为变成人就不喜欢他了呢？

一定是因为他现在还太小了，所以不好意思同他玩吧！

乐复礼不在秋意居的时候，会把大白放到他身边，应该是怕他无聊。

哎呀他才不需要人陪呢……要是乐公子能常来就好了……其实他也不是那么需要人陪，但是这里那么冷清，乐公子平时都不觉得无聊吗？

大白一开始对刚化形的封厄还是挺有耐心的，毕竟是主人的吩咐。

但无聊的封厄话实在是太多，被逼叨久了它就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

比如现在。

今天是门派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乐复礼就要回他在桃林的小木屋了。

封厄一直在等灵渡仙君现身，可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一直不出现，问乐复礼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得抓耳挠腮。

乐公子也很少跟他玩了，最近甚至连着三天不回来！

封厄也不知道是哪个更让他沮丧。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朝吨吨吨喝玉叶甘露的大白说：“你说，你家主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大白其实并不需要喝甘露补充灵力，它的灵力都来源于乐复礼。

它只是不想面对那张清澈愚蠢的小脸，所以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已。

闻言，它耳朵都没动一下，继续吨吨吨，假装自己很忙。

封厄果然不负众望，没人理他他也能自己跟自己聊起来：“没关系，他最近应该很忙，等他忙好了就会回来了。”

大白吨吨吨：“……”

嗯，等他忙完了，你的利用价值没了，差不多也可以滚了。

“为什么灵渡仙君不在啊？”

大白吨吨吨：“……”

关你屁事。

“跟你说个秘密。”

大白吨吨吨：“……”

“你家主人喜欢我。”

大白：“噗！”

大白呛了个死去活来。

“真的！”封厄稚嫩的小脸十分笃定，“我看人很准的。”

大白：“……”

主人又不是恋//铜，怎么就喜欢他了，况且……

“他肯定是透过我的外表看到了我成熟的内心。”封厄坚定地握拳。

大白：“……”

你的内心似乎比外表还幼稚。

你高兴就好。

“你说是吧，大白？”

大白不说话，并回身甩了封厄一尾巴，扑了他一脸。

“噗咳咳咳……大白你干嘛？”

治治你的脑子。

大白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

封厄忿忿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

“…………”

“大白？”封厄左探头。

“大白？”封厄右探头。

看来确实走了。

封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终于可以偷偷溜出去了！

*

封厄本意是想出门，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判断一下这个门派的位置。

这次如果没机会，那下次想要求见灵渡仙君，也有头绪。

可惜琼玉境实在大得很，封厄晕晕乎乎走了许久，似乎总是在原地绕圈。

而且根据他的初步判断，这附近设有障眼法，周围云雾缭绕，根本没办法判断在哪里。

也对，要是真这么好找，历代修士哪会一直找不到闻烛派在哪里呢？

封厄悲伤地耷拉着尾巴，想要原路返回……

原路……

原路是哪条来着？

封厄：！

完了！

应……应该是这里……不对这里好像刚走过……

那这里……啊这条路好像没走过……哇啊脚滑了……啊啊啊啊啊！

“砰——咕噜噜噜噜……”

小封厄还不熟悉新生的人类躯体，连滚带爬滚了十来丈，最后“咚”一声，奇迹般地掉进了——

温泉池。

与此同时，大白收回施法的爪子，朝温泉池的方向看了一眼，甩了下尾巴，窜进了伏螭的药圃。

伏螭正在摸着下巴欣赏他种的药草，头顶上栖息着两只彩纹雀，动作一致地歪头观赏。

伏螭的头发可真是什么动物都能住。

大白毫不客气地把这对野鸳鸯赶跑，自己占了这个位置。

“大白？”伏螭想摸它。

大白灵活地躲开了，拍了拍伏螭的头。

“怎么了，是灵力不够？还是想玩小老鼠了？”

大白翻了个白眼，想起自己和主人以外的人语言不通，还是忍痛变成了丑陋的人形。

一阵金光闪烁后，白发金瞳，一身雪白的正太搂着伏螭的脖子，冷冷吐出了两个字：

“算卦。”

*

“啊啊啊啊救……唔噗噗噗……咕噜噜……呜呜呜……”

“咕噜噜……呜呜我要……咕噜噜……死了……呜呜……我好像会游泳？”

在温泉里扑腾半天的封厄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他是怎么掉进来的，好奇怪。

封厄这小胳膊小腿半天也扑腾不动，所以他施法变出了一个气球泡泡，想抱着它漂回岸边。

我真是个小聪明蛋。

封厄喜滋滋。

结果刚一抱紧泡泡，一阵诡异的浪打过来，他漂得更远了。

封厄：“……”

哎呀。

这时温泉里传来一阵水花声，像是里面有什么人。

“啊噗！”封厄一哆嗦，条件反射钻进了水里。

憋了会儿气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躲的？

他既没干坏事，也不是偷窥人洗澡的变态。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不小心掉了进来而已。

这么一想，封厄就放心了，“噗”一下光明正大地钻出了水面。

抬眼就看见了一小片白皙的背，白色的长发黏在背上，湿成一绺一绺的。

啊啊啊啊*@&#o#*！！！

“噗”一声，封厄又钻回去了。

听到动静的乐复礼回头。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他的侧脸滑过，划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又停在下巴处摇摇欲坠。

雾气缭绕的池水之中安静得很。

而那颗摇摇欲坠的水珠也终于挣脱束缚，坠入了平静的水面，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