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山崖的?”伏螭站在床边问道。
乐复礼点点头。他受了重伤,变成兔子原型趴在床上,浑身布条捆成了一个滑稽的粽子。
伏螭:“你觉得我傻?”
乐复礼一僵,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师兄的表情。
“唉,你……”伏螭就算有再多重话,对着受伤的小师弟也说不出口,要怪也怪他,把乐复礼养得太天真了。
不对,他进门派也挺晚的了……都怪顾清晤!都是她把孩子宠坏了!
伏螭重重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怎样才能把一个缺心眼养成城府大师。
乐复礼乖乖趴在床上等了好久,发现师兄确实不会回来了,才吃力地从床垫下拖出一张绢纸来。
他伸爪子按了好几下,绢纸有气无力地亮了亮,终于有用了。
“白羽,白羽!”他心有余悸道,“你还在吗?我跟你说,我上次碰到一个假扮你的人,实力特别强,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还好你没去。”
“不对,”他补充道,“当然了,我肯定也没出什么事,毕竟我的实力比你要强得多,但你去就没那么好运了。我也没事儿……就受了点伤……只有一点点……哎,呸……不对不对不对……”
怎么听起来欲盖弥彰的。
他拧着眉又把这几句划拉掉了,重新想了好久,组织语言发了条新的上去。
“好奇怪啊,”他摸摸心口,问白羽,“这里怎么有时候热热的……难道是我武功要大成了?嘿嘿。”
白羽那边安静得很,什么动静也没有,不过乐复礼也习惯了,自娱自乐发了好几条新的上去。
最后他别扭地找了个不太痛的姿势,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床上,悲伤道:“你什么时候不忙啊白羽,你再不来,我种的桃花苗都要长成树了……”
他越想越气,猛地拍了下床:“混蛋!”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他伤势未愈,又有点困了。
伴着这点雨声,他做了个美梦。
乐复礼重新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晴朗。
体内的青火勤快地把记忆扫干净了。
你好狠的心,白……
乐复礼顿了顿。
他又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大白蹭到他身边,用额头贴了一下他的额头,乐复礼眉间三瓣红莲一闪,一股看不见的灵力窜入了大白体内。
最近乐复礼的记忆不稳有点频繁,大白都快吃撑了。得亏它是天生灵物,吸收这么多负面情绪后,除了变得更胖了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变化。
乐复礼望窗外一瞟,某只狼鬼鬼祟祟的耳朵正在窗沿晃来晃去。
他装没看到,问大白:“最近小黑怎么变得这么不活泼了?”
窗外的狼耳朵瞬间支了起来。
大白得意洋洋,深藏功与名:“喵(不知道)~”
“这样啊,”乐复礼说,“那咱们还是把他送走吧。”
大白:“喵?”它又说什么了?
“嗯嗯,”乐复礼一本正经地点头,“小房间是拘不住一匹狼的,它属于更广阔的天地,我们还是把它送走好了。”
大白(无语调):“喵。”有想说的自己说就好了,非得借它的嘴,呵。
窗外的耳朵果然耷拉了下来。
*
乐复礼本以为封厄会忍不住跑进来,没想到他的狼耳朵在外面无精打采地晃了半天,最后却消失了。
这样也好。
大白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它也只是趾高气昂了几天。
过了几日,乐复礼把小狼叫来,问他愿不愿意离开。
小封厄还是学不会化形,如今虽然变成了小少年的模样,看起来比原来大了一点,但耳朵还是收不回去。
也无所谓,反正都没有人再摸着他的头说“小狼化形得真快,真厉害”了。
封厄低着头,把下颚绷得紧紧的,不敢让乐复礼看见自己的表情,回道:“嗯,我……我收拾收拾就走。”
大白蹲在乐复礼肩上,原本是想见证一下这快乐的时刻。但此刻它看着封厄黑乎乎的后脑勺,忽然心头一跳。
怎么会,这个角度,它甚至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和样貌,却让它忽然想到了……那个人?
怎么会?
大白一下子支起了上身,这几天封厄变化在它脑海里一一闪过。
荒谬,可这太荒谬了。
乐复礼不明所以,问大白:“怎么?”
大白摇头。它吸收了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和记忆,比现在的主人还要熟悉白羽,而主人……就算白羽复活,重新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了吧?
白羽可真狠啊。
大白思来想去不对劲,又想到那难测的姻缘线,咬咬牙,跳下乐复礼的肩,一溜烟跑了出去。
*
封厄说是要收拾收拾再走,可他能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无非是化形后买的几件衣服,还有还是狼崽形态时候用过的碗。
这些东西还都是乐复礼的,他刚过来时,除了一身伤,可什么都没有。
大白悄无声息地爬上房梁。
窥视ing。
得亏封厄灵力远不如从前,才让大白的窥探显得毫不费力。
大白瞪着金瞳,看着对方坐在房间里,也不干什么,就纯发呆。
盯得大白眼睛都酸了,封厄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出了一个白布团。
线索!大白来了精神。
用力盯——
那是……一个啥?
大白用它绝佳的视力观察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下了判断。
好像是只兔子。
可这也太丑了。
辣眼睛。
这真的是兔子吗?
大白怀疑地盯——
封厄又拿出了一个黑布团。
大白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攻击。
这又是什么?!
还不如上一个呢!
然后它眼睁睁地看着封厄把两个布团摆在了一起。
封厄用力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从前,有一只小兔和一只小狼。”
大白屏息凝神地听。
“他们开开心心地生活在桃花林里,春天口口,夏天吃西瓜,秋天吃桃子,冬天睡觉。”
大白:“?”春天,春天啥?它刚刚怎么好像突然失聪了。
而且你自己听听,这有意境吗?
“突然!”封厄忽然声音变大,差点把正在吐槽的大白给震下来,“大魔王降临了!”
他拿出了一块石头,看样子这个是“大魔王”。
大白开始脚趾扣房梁。
“大魔王要把两个人都杀掉!所以小狼说,你快走吧!这不关你的事!
“‘不——’小兔子说,‘我们是一起的!你死我也死!’
“小狼说:‘可我们打不过他,难道要你白白做无谓的牺牲吗?’
“‘我打得过他!’小兔子说,‘我是最厉害的!’
“说着他便冲了上去,可是力有不逮,差点被大魔王杀死,小狼急得要命,本想就此和大魔王同归于尽!没想到他的勇气感动了上天……”
好了,听到这里大白已经听不下去了。
它错了,它就不该过来,这家伙要是那个人,它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还没等故事进展到白布团和黑布团甜甜蜜蜜在一起,大白就已经听不下去跑掉了。
“小兔子,我喜欢你!”封厄把黑布团摆到白布团面前,眼睛亮亮地说,“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们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如果不能的话……
“如果不能的话,”封厄慢慢捡起黑布团,“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他手上燃起青色的火焰,很快,黑布团燃烧起来。
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也没剩下。
*
封厄回到了雍县。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过去和未来都是一片混乱,好像走一步算一步。
有时候破罐破摔,想着被魔尊抓回去算了,反正他欠他一条命,还了干净。
可他哥呢?
他哥都不知道在哪。
封厄鼓起勇气,想着下次要是看见魔尊,先问问他哥在哪,再决定要不要跟他走。
啊,这好像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靠。
可能是想魔尊想得太入神了,等封厄的视野里真的出现了一双好像有点眼熟的黑靴子时,他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想起来了?”魔尊问。
封厄很实在地摇头:“只记得一点。”
“嗯,看你这样子就知道,”魔尊朝他伸手,“来?”
封厄把手伸过去,心里没什么波澜。
只是在快要牵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我哥在哪里?”
“死了。”魔尊道。
封厄瞪大了眼睛。
“骗你的,”魔尊牵住他的手,“你的智商是和记忆绑在一起的吗?”
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奇怪:“我们回……”
话音未落,一柄雪白的长剑就直击他的面门而去。
魔尊松了手,飞身向后掠去。
果然在这等着他呢。
他手臂微抬,感受到那把剑上的灵力波动,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剑可不等他的动作,很快凌厉地划下,在他左肩划出一道伤口。
魔尊骂了一句,像是被气狠了,阴戾道:“仙家门派是没人了?非要几次三番让女人出面!”
听到这话,顾清晤神色动都没动,继续出剑。
魔尊甩下一击,却是冲着封厄去的,那魔气直冲云霄,几乎把他捅了个对穿。
顾清晤神色一变,回身折返。
封厄躲闪不及,被甩开了十余丈开外,却没有看自己,而是直愣愣地看着父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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