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一拳挥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种！”

又一拳砸在对方肚子上，沈夜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周围同学的尖叫声很远，教导主任的怒吼也很远，他只知道要把这张恶毒的嘴打烂。

那个男生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教室后排的桌子。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沈夜，那个永远安静乖巧、成绩中上的学生，居然动手打人了？

沈夜站在原地，指节火辣辣地疼。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听见远处传来的老师脚步声。但最清晰的，还是那句恶毒的咒骂，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

有妈生没妈养。

“沈夜！住手！”班主任王峰冲过来拽他。

那个男生趁机踹了他一脚，沈夜踉跄着撞在墙上。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很冷。沈夜站在那儿，听着对方家长尖利的指责谩骂和王峰的阿谀奉承。刘杨鼻孔里塞着棉花，得意地冲他挑眉。

刘杨就是那个被打的人，他家确实很有钱，经常私下里给老师送礼。

那天中午午，沈夜刚走进教室，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真的假的？父母双亡？”刘杨，正拿着手机，大声念着不知道从哪儿翻来的资料，“沈夜，孤儿，父母双亡，后被收养……啧啧，怪不得整天独来独往的。”

沈夜脚步一顿，手指攥紧了书包带。

刘杨抬头看见他，非但没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恶劣：“哟，正主来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夜身上。有人皱眉，有人低头假装没听见，但更多的是好奇的打量。

沈夜站在原地，喉咙发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刘杨站起身，故意走到沈夜面前，压低声音，“难怪你整天往高中部跑，是不是巴结上哪个有钱人了？”

沈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呼吸变得又急又重。

刘杨见他不说话，更加得意，转身对周围的同学说：“你们知道吗？这种人最会装可怜了，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才被人收养……”

“砰！”

沈夜一拳砸在刘杨脸上。

刘杨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几张课桌，鼻血瞬间流了下来。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沈夜：“你他妈敢打我？！”

沈夜没说话，直接扑了上去。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有人尖叫着跑去找老师，有人试图拉架，但沈夜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刘杨一边挣扎一边骂：“疯子！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种！活该你爸妈不要你！”

沈夜的眼睛红了，拳头砸得更狠。

直到班主任冲进来，强行把他们分开。

办公室内

沈夜站在墙角，嘴角破了，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但眼神冷得像冰。

班主任王峰看了看刘杨的伤，又看了看沈夜，眉头紧皱：“沈夜，给刘杨道歉！”

刘杨躲在王老师身后，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那一刻，沈夜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他抓起书包，转身就走。

王老师在后面喊：“站住！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沈夜头也不回地甩上门，把所有的嘲笑、议论和偏见统统关在了身后。

沈夜翻围墙出了校门。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钻进了一家电玩城。

这家电玩城的光线昏暗，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烟雾中闪烁。嘈杂的音乐混合着游戏机的电子音效，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水的味道。

这里嘈杂、混乱，没人认识他，也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沈夜换了一筐游戏币，坐在角落。

沈夜坐在赛车游戏机前，机械地往投币口塞着硬币。游戏画面中的跑车不断撞上护栏，屏幕上闪烁着“GAME OVER”的红字。

隔壁的射击游戏区传来夸张的笑骂声，几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正在比赛。篮球机不断发出“咚咚”的撞击声，夹娃娃机前的情侣为抓不到玩偶而叹气。

沈夜盯着游戏屏幕，看着虚拟赛道两旁飞速后退的景色。赛车再次失控撞墙时，他狠狠捶了下方向盘，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柜台后的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玩手机。

游戏币已经所剩无几。沈夜走到兑币机前，掏出口袋里最后一张纸币。机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吐出几十枚闪亮的硬币。他抓起一把，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跳舞机区域围着一群人，欢呼声此起彼伏。沈夜绕过他们，来到最里面的音游区。熟悉的乐曲响起，他下意识跟着节奏按下按键，屏幕上连击数不断上升。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打湿了睫毛。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游戏机上。沈夜转头，看到温言站在身旁，修长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

“继续。”温言说，往投币口塞了两枚硬币。

霓虹灯在温言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音游机的背景音乐还在欢快地响着，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安静得近乎凝固。

温言看着他，声音很平静：“逃避不能解决任何事。”

沈夜拿着游戏币的手紧了紧：“我没有逃避。”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温言的目光扫过周围嘈杂的环境，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愤怒，“一个人躲在这里打游戏，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这不叫逃避？”

沈夜抬头，眼眶发红：“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吗？”

温言沉默了一瞬。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最终开口，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但我相信你。”

沈夜怔住。

温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好几条未接来电和消息，全是来自林嘉明的。他按熄屏幕，重新看向沈夜。

林嘉明冲进高三（1）班时，温言正在解一道物理竞赛题，刚写到关键步骤，教室后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

“老温！出事了！”

全班抬头，林嘉明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校服领带歪在一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温言皱眉。

“小夜，”林嘉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温言桌前，压低声音，“跟人打起来了！”

温言的笔停下了。

温言拎起书包往外走。林嘉明追上去：“你去哪？下节是老陈头的课！”

“请假。”

林嘉明张了张嘴，突然笑了，他掏出手机飞快打字，“等我发你个定位，小夜好像去电玩城了……”

温言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嘿嘿，”林嘉明晃了晃手机，“初中部有我表妹啊，她同桌看见沈夜往那边走了。”

温言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林嘉明叫住。

“喂，”林嘉明难得正经，“需要帮忙就说。”

温言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啧，”林嘉明自言自语，“刘杨是吧……你完了。”

温言伸手擦掉沈夜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来的眼泪。

沈夜愣了两秒，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胡乱抹了把脸。

温言把剩下的游戏币收进口袋：“那回去？”

沈夜犹豫了一会，但最终点点头，跟着温言往出口走。

温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再说话。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沈夜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他刚踏进去，就听见刘杨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哟，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种回来了？老师，这种人就该直接开除！”

沈夜的呼吸一滞，血液瞬间冲上耳膜。

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身后一道身影已经大步越过他，径直走向刘杨。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办公室里炸开。刘杨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两步，撞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他捂着脸，懵了两秒，猛地抬头就要骂，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住了。

温言站在他面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刘杨捂着脸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是懵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办公室里所有老师都停下了动作，惊愕地看向这边。

刘杨张了张嘴，脸色煞白：“温、温……”

他认得这张脸。温氏集团的独子，学校里没人敢惹的存在。

刘杨妈妈的表情瞬间僵住，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抽搐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温言，她丈夫的公司去年还想竞标温氏的一个项目，连门槛都没摸到。

办公室鸦雀无声。

温言的数学老师老张本来是来初中部这边来拿材料的，结果刚好碰见这一幕，嘴里的茶“噗”地全喷了出来。

门口传来“哐当”一声。

林嘉明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恰好看见温言扇人的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手里的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卧……槽……”

温言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刘杨：“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骤降。

刘杨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夜站在原地，看着温言挺拔的背影，那人凌厉的轮廓，温言的校服外套还搭在臂弯，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沈夜心脏剧烈跳动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言，锋利、暴戾，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林嘉明终于回过神，快步走到温言身边，压低声音：“老温！冷静点！这是在办公室！”

温言没动，目光依旧钉在刘杨身上：“道歉。”

刘杨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我、我……”

刘杨抖得更厉害了，求助地看向王峰。

王峰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这个……温言啊，打人是不对的，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

“王老师。”温言终于转过头，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校允许学生公开侮辱他人父母？”

王峰噎住了。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温言往前一步，“给我弟弟道歉。”

“弟弟”两个字一出，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老陈头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在后面疯狂揉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可是……”刘杨妈妈的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声音也低了八度，“他打人就不管了？”

王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温同学平时品学兼优，可能是一时冲动……而且这件事终归只能怪刘杨。”

温言没有理他们，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给我弟弟道歉。”

刘杨彻底傻了。他机械地转向沈夜，声音像卡了壳的磁带：“对……对不起……”

沈夜看着这一幕，突然走上前，轻轻拉了拉温言的袖子：“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刘杨的表情像是见了鬼，老张的茶杯再次掉在了地上。

林嘉明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王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这个情况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沈夜同学，你放心，学校绝不会纵容这种言语暴力……”

“王老师。”温言打断他，“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处理方案。”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王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点头：“当然！当然！刘杨记大过，全校通报批评，并且要向沈夜同学公开道歉！”

刘杨猛地抬头：“凭什么？！他也打我了！”

温言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像刀。

刘杨噎住，脸色更难看了。

温言揉了揉沈夜的头发：“走了。”

林嘉明忍不住掏出手机，悄悄给这一幕拍了张照片，标题他都想好了：《震惊！温大少为弟弟怒扇校园霸凌者，现场画面曝光！》

两人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林嘉明追上来，一把搂住温言的肩膀：“牛逼啊老温！隐藏这么多年，就为今天这一巴掌值了！”

温言没理会他，转向沈夜：“满意吗？”

沈夜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那回家。”温言又一次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王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嘉明凑过来：“我能蹭饭吗？”

“不能。”

“啧，小气！”

三人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王峰气急败坏的声音：“刘杨！现在立刻写检讨！五千字！”

走廊上，阳光照在三人肩头。沈夜偷偷看了眼温言的侧脸，小声问：“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温言脚步未停：“不会。”

“可是我给你惹事了……”

温言终于停下，转身看着沈夜：“你没错。”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沈夜鼻子一酸。

林嘉明在后面摇头晃脑：“切，可恶。”

温言瞥了他一眼：“你闭嘴。”

沈夜忍不住笑了，他悄悄拉住温言的袖口，小声说：“哥哥，谢谢你。”

温言“嗯”了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走了。”

林嘉明看着两人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举起手机：“喂！看镜头！”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阳光下，温言微微侧头看着沈夜，而少年笑得眉眼弯弯。

林嘉明看着照片，满意地点头：“完美！御用摄影师，温大少请结下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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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霸凌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