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青山剑派的人很好找,门派中人皆着青衣,他们平时不下山、不往热闹地方去还好,一旦成群结队进到城里,就变得有些显眼。

卯正,铁衣门的门人先行入城。

他们要争的铺子在城里,擂台便也设在城里。

沅城近日守备一再增多,昨夜街上都出现身着甲胄的士兵巡夜,丁厚本犹豫着提议容后再议或将地点设在城外,却又被赵重诲一句“丁门主别是不敢了吧”激得大怒,直嚷嚷七月廿三谁不来谁是孙子。

他们碰面商议此事时,乌刃就在旁看着,一如现在,身形藏匿得无人察觉、无可挑剔。

据说地下藏着张地图的铺子是一间早食铺子,店主也是前不久方才把铺子盘下,开张不久。这家店主做面食生意是一绝,面片儿汤跟蒸饼都好吃得紧,这两日好像也是怕了野兽入城的传闻,关了两日店。

乌刃来沅城后先是把与“安王死而复生”这样消息有关的人暗中逐个筛了一遍,才从暗桩处得知铁衣门和青山剑派的事,他花了半日左右将两个门派暗地里的心思都搞得清清楚楚,本想回据点先做休整,不料据点中竟密密麻麻塞满了尸人,好在诸多暗室依然干干净净,他才得以捞出钟鱼。

因此,这早食店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乌刃尚且还不清楚,只能且走且看。

铁衣门诸人就是往这早食铺子去的。

或许是因为昨夜一整夜也没有什么野兽的消息,今日早食铺子的老板很早就起床备好了食材,自己也啃了两张亲手做的蒸饼,吃饱喝足,正开窗户透气,就见一行气势汹汹人高马大的男子往他这铺子走来。

老板目瞪口呆之余,认出了领头的大爷正是不久前刚与他谈过铺子价格的丁厚。

丁厚心思简单,性情直爽,本来是不屑于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但这次事情对他来说非同小可。他对于简不简令的没什么兴趣,但这东西现在人人争抢,他拿出去能卖个好价钱,能换来米、面、肉,供门人吃喝用度很久。

如果再不搞来点钱,铁衣门已经快要揭不开锅,整个门派岌岌可危。

铁衣门与青山剑派定的时间在卯末,他带一部分人提前过来铺子,就是想为这事做个保险,先行跟老板谈好,反正这早食铺的老板想必也非江湖中人,应该不会知道他与青山剑派的擂台等事。

他只是如此想,但他的侄儿可不是。

丁厚前脚刚走,丁美德就带上了铁衣门剩下的大部分弟兄,打算突袭青山剑派所住的旅舍,就算不能直接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也能予以打击,让青山剑派在擂台前就被折损,或者让他们根本上不了擂台。

丁美德从小在铁衣门里长大,没怎么出过所在的镇子,觉得自己的武功已经非常好,帮丁厚拿下青山剑派绰绰有余。

丁厚敲开了早食铺的门,丁美德也带人翻进了门户紧闭的旅舍之中。

旅舍里一片漆黑,非常安静。好像青山剑派的人都睡死了,又或者他们也已经提前一步,倾巢而出。

赵重诲也非要拿到这张地图不可。

他倒并非是为钱所困,是为情。

赵重诲有一个女儿,一个妻子。后来虽因观点不合而签下放妻书,却未曾想到妻子竟直接带着女儿再不见了踪影。已过五年有余,他依然对这二人牵肠挂肚,忧心非常,每月都要放出妻子养大的信鸽,写下书信嘘寒问暖,只是迟迟拿不到回信。

半月前,他的妻子第一次给他发来了回信,便是与这地图有关。

赵重诲带来的门下弟子都是自愿前来,有的是为下山历练,有的是与他私交甚笃,不忍见他再日日唉声叹气。

他拿到地图,就能再见到女儿和曾经的妻子。

所以他也提前去了早食铺子,不过未带他人,只是自己只身前去。

赵重诲在来沅城时的路上遇见了经年旧友,一路同行到沅城,却未曾多想,他多年未曾下山,怎么一下山就遇见了同路的旧友。

他的这位旧友名为焦钱,武功名不见经传,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口才好得很。来的一路上,他已经令青山剑派的诸人相信,提前灭了铁衣门,把地图抢到手,对他们赵门主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当赵重诲出门,焦钱也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只待去叫醒青山剑派的诸人,杀铁衣门一个措手不及,把地图抢到自己手里。

他知道自己武功不济,光靠自己,肯定抢不到地图。

焦钱怀着隐约激动从床上坐起,直直对上了一双幽绿的眼睛。

丁美德带人翻进旅舍,小心翼翼地挑了扇门推开,就见一袭青衫的青山剑派弟子趴在地上,没有声息。

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把青山剑派杀得一干二净,但丁美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尸体,不由得浑身一抖,把人翻个面,颤颤巍巍地探人家鼻息。

还好还好。丁美德舒了口气,还活着,就是好像被人打晕了。

奇了怪,青山剑派的弟子为什么会在自己房中被人打晕?丁美德挠挠脑袋,忽然间眼前一黑,也失去意识,倒在了青山剑派弟子的身上。

一颗石子悄然落地,碎做小块。旅舍里又逐渐响起许多声闷响,最后又归为安静。

将被打开的门都关好,乌刃向早食铺子赶去。

他的轻功极快,又极隐蔽,如同黑夜中飞行的乌鸦一般,令人难以察觉。旅舍与早食铺子之间隔得并不算近,他赶到时,正巧撞上的赵重诲与丁厚正怒气冲冲地互相推搡着,往城内树林的方向而去。

丁厚带来的一群人,则自己向旅舍方向走去。

乌刃瞥了一眼早食铺子,未察觉出有何异样,便先跟上了这二人。

二人显然怒气都不小,互相指责对方不守约定,没吵几句,就在树林中大打出手。

赵重诲与丁厚武艺相当,由着他们二人打下去,要许久才能分出胜负。偏偏乌刃现在耗不起时间,他身形鬼魅般一闪,出现在赵重诲和丁厚眼前时,腰后双刀已然出鞘,将这两人并排钉在了地上。

俩人此前没有丝毫察觉还有这样一人在树林之中,各自惊出一身冷汗,感叹此人武功之高,但见乌刃的刀穿过的只是自己衣物,又觉得此人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应有商讨余地。他们却不知乌刃猛一皱眉,这两柄刀本是朝他们肩头去的,谁知刚才这二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个踉跄,恰恰避了开来……

讨饶的事丁厚一时半会放不下面子做不出来,赵重诲先开了口:“这位大侠……啊!”

他惨叫一声,是乌刃单手握住他的左手,用食指强行翻开了他的食指指甲。

“你们拿到地图了吗,又都知道些什么?”乌刃冷冷道。

“我……这……”赵重诲满身冷汗,一时语无伦次。

“如果不说,我会将你的每个指甲都像这样翻起来,只剩末端连着手指,再从侧面剥开手上的皮,到最后,你会求着我把你的指甲拔掉,或者砍断手掌。手指加脚趾总共二十个,之后,还会有别的游戏。”乌刃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者,我们简单一点,告诉我地图的事情,而你们,全须全尾的回到自己门派。”

地图仍在早食铺子里。

乌刃收刀转身就走,看都不看一眼趴在地上的二人。

赵重诲三根手指鲜血淋漓,丁厚五根。

窗户开着,乌刃翻窗进屋。屋里一股面食香味,他下意识嗅了嗅,感觉香得有点过头。

早食铺的老板坐在桌边,好像毫不意外,正看着他。

如果崔晓在这里,他就会认出,这个人居然正是清水镇上的早食铺子的老板。

乌刃一怔,显然也是认识此人,反手合上窗户,问道:“……游水狐,你怎么在这?”

游水狐抿了下嘴,然后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当真像只狡猾的狐狸:“阁主连你都没告诉?稀奇,稀奇。”

乌刃虽然熟悉桓温佘的做事风格,因而没有半点质疑,但也不耐与游水狐多加废话。游水狐显然也看得出来,忙摆了摆手,从床底下摸出张破纸,道:“嘿,别急,阁主给了我张地图,我拿给你,你看着办。”

“这地图是做什么的?”乌刃问。

“阁主说,跟尸人有关。”游水狐摊了摊手,“这地图从火堆里抢出来的,破是破了点,勉强能看。现在阁中人手不足,还没人查过,你小心。”

乌刃点了下头,收好地图,转身就走。

“哎,等等。”游水狐忙喊住他,“你现在用的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跟在暗阁一样叫你统领或十三,万一碰上阁主徒弟或者安王,不得露馅?”

“乌刃。”乌刃道,又顿了顿,皱起了眉头,“九刃教三刃使赌害阿秋和朔州钟家钟成静也在沅城,都跟崔晓走得颇近,你知道他们是以什么名义来的吗?”

“赌害是以萧家的名义。”游水狐正色,“据说,萧家是来帮沅城解决城内野兽的。而钟成静,钟家派出来寻找简令的人里并没有这位钟家大少,他应该只是恰巧停留在此地——反正阁主也说他徒弟正缺历练,就算有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乌刃点点头,游水狐怕他又马上要走,赶紧又道:“等等,等等,你身上衣服现在一股血腥味,阁主还让我带了几件换洗衣物来。”

味道的确有点重,不太适合暗中隐藏,乌刃伸出手,意思是让游水狐别磨叽赶紧拿出来。他拿了东西就走,游水狐瞅着他的背影,忽然喊道:“喂——乌刃,睡个好觉!”

这句话莫名其妙,乌刃没有理他,游水狐自己关上屋门,利索地把散发着香味的面食都扔进一个布袋里系好,想了想,又打开了窗户。

游水狐摸了摸胳膊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心说好了,没他事了,现在准备收拾东西从沅城开溜还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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