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外面的兄弟姐妹都是逢场作戏。
多么动听的话语!
江景渐呆在原地,半晌,跟了上去追问道:“什么逢场作戏!?”
虽然他的语气依旧不善,但他的面色却是红润了起来,嘴角甚至忍不住上扬。
走在前面的江景鸢内心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要问的。
“当然是为了亲哥哥的逢场作戏了。”
江景鸢面不改色地打出暴击。
她这话某种意义上也没错。
既然江景谦在后世只留下一个无甚特别的名字,那就说明他没有参与夺嫡——至于他有没有站队,既然没有提到他的事迹那就说明就算参与了也不是主力。
这样干净清白的人,她为什么不能早早收入麾下呢?
为了江景渐,也是为了她。
她后续的行动肯定是需要有信得过的人从旁帮衬,不然自己连在宫里都是寸步难行。
而江景渐多半会顺应历史称帝。
她想要的那个东西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渊国皇帝手里,江景渐即位了才有可能帮她拿到那个东西。
——江景谦最少能在宫里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消息。
“原、原来如此啊……”江景渐果然很受用,脸上的笑容不可遏制地扩大,说,“那你也不要太走心噢。”
江景鸢忍笑点头。
这样好哄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成为后世人称的“暴虐之主”呢?
“咳咳……”
江景渐心情舒畅地让人拿来早已检查好的食盒,矜持地给自己找补,“我也不是多蛮不讲理的人,既然是老五拿来的,那就尝尝吧。”
江景鸢点点头,看着摆上桌的精巧糕点,忽然听见景渐又奇怪地“欸”了一声。
“你说,他突然连着几日要送糕点来,到底是为什么啊?”白衣少年不解地说。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要给他下毒呢——没办法,江景谦母族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后来想想哪有这样找死的人,但也没有接受。
江景鸢拿了一块兔子模样的糕点,咬了一口兔子耳朵,“别多想。”
单说送糕点这一件事,确实是只能为了结交,为了有一个开头。
但要说江景谦和巫氏背后有没有别的所求,她倾向于就算有也不是大事。而且并不指望江景渐等人几年内能帮忙,所以走的是细水长流路线。
——如果他们是有麻烦事求人,那就不该只是送糕点来。
双方的地位相差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这样见面的机会能有几次。
如果是巫妃和江景谦真的迫切地有所求,那他们就应该在第一次直接让江景渐等人看到帮助他们能得到的好处。
只有对方对你奉上的好处心动了,才会有后续的博弈和合作。
江景渐一想也是,转而说:“不过江景谦接下来的日子可要不好过了。”没有依仗就轻易跨出边界,只会左右不讨好。
“他母妃的意思。”江景鸢道。
江景渐一摊手,“可怜了,不听不行。”
江景鸢没有接话,垂眸,安静地一口口咬着糕点。
下午的时候,众人又齐聚练武场——他们今天的下午是为了比试。
而无所事事的江景鸢又被江景渐拽去练武场。路上遇到江景纵,江景纵见了她,轻哼一声,别过脑袋。
江景鸢小脸淡定,自信开口:
“四哥。”
四、四四四四哥???!!!
江景纵猛地回头,震惊地张着嘴,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一边的江景渐哼哼唧唧两声。他不高兴,但是一想到江景鸢的“为了亲哥哥逢场作戏”又只能忍住不开口。
想着,他不再等某个傻愣住的少年,拉着江景鸢就往前走。
“欸?欸欸欸?等等!”
回神的江景纵小跑着追了上来,蹿到江景鸢身边,缓了步子与她并排同行,柔声哄着:“小鸢、小鸢,再喊一声听听呗!”
江景鸢不说话,目不斜视。
反倒是江景渐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声音……”
江景纵立马白了他一眼,换回平日里的嗓音:“你懂什么,小孩子都喜欢这样。”
这样吗?江景渐若有所思,但他面上还是一副“你就吹吧”的模样,白了眼回去。
两人一路说说闹闹,还有一个听听的,走到练武场外。
然后江景鸢就见识到了两人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在嬉闹的两个少年,下一秒就板起脸,浑身散发起冷气——是的,他们甚至用上了法术散发冷气。
两人以一副一往无前上战场的架势,率先大步迈进场内。
果不其然,场上的少年们又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又突然记起了什么,面色微僵。
但这次比上午时好多了,可能是觉得他们也就是看着阵仗大些,实际也没法怎样,很快就重新交谈起来。
场上各种法术乱飞,树下的江景鸢只是等了会儿,就见到远远走来的江景谦在她不远处停下脚步,看起来像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打声招呼。
还没有那么熟吧……江景谦低着头想。
“一起走?”
江景谦被吓得身形猛然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的少女。
少女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淡淡地说:“在宫里走,他不放心。”
江景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面色复杂了起来。
远处的白衣少年眼中喷火、恨不得生吞了他。
江景谦一顿,回头看向江景鸢:“好。”
一直跟在江景纵身边的宫人走来,上前对着他含笑说:“还请五殿下照顾好景鸢殿下。”
江景谦张了张嘴,有些手足无措,片刻后才找回声音般说道:“好、好的。”
望着两人走远的身影,江景渐恨得牙痒痒,手上抓的剑都开始发出嗡鸣。
“这样也挺好啊,小鸢又不可能一直跟着你哪儿也不去。”江景纵提着刀忽然凑上来,满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就是因为都没个玩伴,小鸢才一直不说话。”
你懂什么!!!
江景鸢这几天和他都说了很多话!她这是为了他在逢场作戏啊!!!
江景渐深吸一口气,内心感动不已。
他目光转向场上的几人。
他要挑几个之前欺负江景鸢的主谋揍一顿。
可惜的是肯定不能全揍了,那样只会促使他们团结起来。只能挑几个揍狠点,好让其他人看着脑子清醒清醒。
心里呵呵冷笑,江景渐想,一向冷淡的江景鸢都为了他逢场作戏,他可不能拖后腿。
在旁边看着他脸上时而笑时而狰狞,江景纵眉头一挑,默默后退,真可怕啊……
真可怕啊……离开的江景谦这才在心里感慨。
看着旁边的江景鸢,他听说过前几日江景鸢落水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也就只能听听贵人的趣事解闷了。
他听的时候不认识江景鸢,心里也生不出什么感想。也只有如今与江景鸢站在一块儿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后怕和担忧的情绪。
感受到旁边少年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江景鸢还是没有说话,悠然自得地信步走在石砖道上。
她不说话,江景谦也不开口。
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他知道江景鸢不是故意冷落他的。
在宫里,江景鸢是很低调,但谁提起她会不知道她的冷淡?
他没有被无视,甚至信任得邀请一起闲逛——一路上每每思及至此他都感到心头火热。
“别走、别走,不可以这样跑!”
走至拐角处,江景鸢听到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
脚步一停,她的脚边飞快蹿过去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带起小风吹动裙边,那东西自己却是一点没有碰到她的裙角。
旁边的江景谦下了一大跳,一颗心骤停,慌慌张张地上前护住她。
“你……?!”
浅蓝近白的衣裙轻摆,淡黄的披帛飘在身后,脖颈上的璎珞随着人的小跑微微晃动……跑来的少女撞见了人,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被定住。
两鬓青丝凌乱,三三两两落到了她的脸上,她没心思整理。跑来的少女双手绞在一起,慌了一瞬,然后赶忙屈膝:“景鸢殿下。”
江景鸢看向她腰上的玉佩,一个娟秀的“茫”字。
“景鸢殿下,她是三公主江景茫。”江景谦定了定眼眸,看着来人辨认了一会儿真伪,退开,低声与江景鸢说。
江景鸢点点头。
十三四岁的少女眉眼一片愁色,小声开口道:“无意间惊扰了殿下,江景茫知错,还请殿下责……”
“那是什么?”
江景茫一愣,随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猫,是我养的猫。是我没有看住……”
“黑猫?”
此言一出,江景茫吓得一抖,磕磕巴巴地说:“是、是,但是、但是……”
一直“但是”,却没有下文。
寻常人家可能会心善养着黑猫,但这是皇宫,她犯了规矩。
江景茫知道,但本来她想着她低调点养也没事。她生母早逝,所住宫殿的妃嫔很照顾她,也很喜欢这只猫。反正一年到头没人在意她们,更没人会来她们那里,她索性就养着猫了。
没想到这一次冲撞了贵人……
江景茫只感觉全身的力气被一瞬间抽走了,不再解释,认命地闭上眼。
旁边自知没资格开口的江景谦略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们这些不受重视的皇子皇女画地为牢般时常聚在一起,但实际上相互熟悉的也就是有领头那几个人,其他的能记得名字和排行就不错了。
大家更多时候是各过各的。
没想到居然有人胆子这么大,会在宫里养黑猫。别说什么“大家都喜欢”的鬼话,哪天不和睦了,谁都抢着第一个把这事捅出去。
而且这黑猫是怎么出现在皇宫里的也待考究。
江景谦想起前几天江景鸢刚落水,又想到刚才蹿过去的黑猫,眼神从惊讶、同情转为坚定。
该罚!
随后他的心里又浮起怒意,罚了又如何,这猫还不是冲撞了江景鸢。一时间,江景谦有些自责——他连只猫都挡不住……
江景鸢面色平静,眼眸漆黑如同深渊,看着面前的少女:
“把猫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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