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阿大和双胞胎被这重磅的场面下意识后退一步,很快上前善后。
“还能站起来吗?”秦物华一把拉起栽到地上的女人,替她拍拍裙子上的泥土,“私收彩礼,没有经过父亲母亲双方的同意,婚约是不成的。”
“这是女皇登基以来新颁布的律法,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秦物华见三人已经用绳子绑住男人的手脚叫他不能动弹,转头开口道:
“你可以暂时放下心,只是苦果不是果,既然看清枕边人的真面目,就该尽早脱身才是,在苦海里沉沉浮浮什么时候日子才是个头。”
女人无神的双眼看向男人,她想起出嫁时的哭泣,成婚后的日日以泪洗面,想起女儿害怕却依然站在前面保护她的颤抖背影。
秦物华递给阿大一个眼神,阿大低头按了男人身体几处。
惨叫一声,男人刚刚转醒,听见女人掷地有声的一句,
“我要和离。”
醒过来的男人大怒:“就你还想和我和离?!你怎么敢?你忘了当初是我花了一两银子把你从别人手上买回来。”
“要不是我,你早就在青楼里待着,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蹋过了。”
秦物华面不改色,重重扇了男人一耳光,“闭嘴。”
秦东流表情一动,低头攥紧拳头,不知想到什么,神游天外。
男人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嘴唇颤颤巍巍刚要骂人,被阿大钳住下颌塞进去团成球的抹布,只能发出“呜呜”声。
秦物华转身柔声细语对着女人道:“这位阿姊,若是想尽早和离,避免纠缠不清楚,需得提前清点好家中财物,想想要带走什么,留下什么,”
说着,她虚空点点女人胳膊上的淤青,“这已经不只是男人打女人,一家子里边的事情了。”
女人连连道谢,抹了一把脸上半干不湿的水痕,“我晓得的,我晓得的。”
秦物华叫阿大把男人扔进官府,让秦唯江秦东流带着东西回家,亲自送女人回了住处。
临走之际,她道:“这位阿姊……”
“姑娘叫我陶婉便好。”
“陶阿姊,若是之后想要学一门手艺养活孩子,可以来西街找我,家里弟弟妹妹上学,最近缺人帮忙。”
女人犹豫的眼神映入眼帘,秦物华也不解释,她帮的忙足够多了,“我走了,好好休息吧,陶阿姊。”
千里之外,京都沈府。
沈碧云把玩手中的青釉莲瓣盏,语气和缓,动作轻慢,他说:“怎么找不到呢?”
一袭黑袍的暗卫受不住一下比一下重的鞭子,死死咬住下唇忍住不发出痛呼。
三十鞭打得人血肉模糊,后背一片狰狞,甲三声音微弱,“家主,下次我一定会……”
屋内烛火幽暗,摇摇欲坠,沈碧云手指一松,价值数十金的茶盏掉在地上,碎成无数碎片。
一切都掩饰在黑暗中,仿佛能吞并所有罪恶。
沈碧云接过帕子擦手,“换人吧。”
远在梁州城的秦物华一无所知,风风火火赶回家,刚坐下,被小牛犊一样的秦东流撞进怀里。
“阿姊阿姊阿姊!”麻雀叽叽喳喳在耳边叫阿姊。
“怎么啦?”她爱怜般抚摸秦东流毛茸茸的头顶,表情慈爱。
秦东流眼睛亮闪闪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从搂着秦物华的腰到站起身捏手指,“阿姊!”
秦物华“嗯”一声,“阿姊在呢。”
女孩的手指并不细嫩,反而长着自小干活的老茧,她又数了一遍手指上的斗,眼睛里盛满笑意,大声道:“我不想读书啦!”
什么?!!
秦物华瞪大眼睛,心里腾得升起一团火,终于理解现代的父母为什么有时候会采取棍棒教育,她艰难压下,深呼吸三次后开口问:“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流姐儿怎么突然决定不去读书了?”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家里的孩子一个两个都不想读书了,秦物化真想掰开秦唯江秦东流两个人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面糊糊吗。
秦东流戳戳手指,终于下定决心,胸膛起起伏伏,开口道:“我想去学武,可以吗?”
学武?秦物华手撑在桌子上,她倒是没想到流姐儿会想学武,虽然从小到大秦东流上山登树,皮猴子似的乱跑,喜欢捉蟋蟀不喜欢读书,每次同秦唯江一块读书的时候都偷跑出去玩,还要秦唯江替她掩饰,最后两个人双双被父亲打手板。
但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只是不喜欢读书而已。
只是不喜欢能读书而已。秦物华看向忐忑不安的秦东流,正色道:“练武很苦,不比读书轻松,秦东流,如果选择练武就不能反悔。”
秦东流重重点头,“我想好了的阿姊,我觉得阿姊打今天那个家暴男的样子非常,非常酷,我也想帮助像陶阿姊一样的人。”
秦物华于是缓和神情,“你想好了,明天我们就去武馆报名。”
秦物华扑闪扑闪大眼睛,“太好啦,谢谢阿姊。”
“但是!你还是要读书。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和江哥儿去书房读书至少一个时辰。”
秦物华允许秦东流去学武,一方面是觉得秦东流已经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做出人生的决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秦东流永远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要如梦中一样任人宰割,被人打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但读书可以明理,不需要明白多么深远广大的道理,只要在大是大非前可以做出自己的决断就好。
“听到了没?”
秦东流一蹦三尺高,满身的喜悦,“听到啦,我可以去学武喽。”
秦唯江悄悄走进厅堂,在她耳边小小声说,“你还要读书。”
“鬼啊!”秦东流攥紧拳头一拳捶到秦唯江肩膀上,“让你吓我!”
秦物华起身准备回卧房,拍打衣服的动作停顿一瞬,她是什么时候告诉秦东流今天遇见的人是姓陶的?
算了,孩子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明天我送你们两个去上学,今天早点睡,不许在书房熬夜。”
“听到了。”两个孩子齐声回。
秦唯江卯时起床上学,在那之前,秦物华决定把一家人的早午饭做出来。
等她走到厨房的时候,阿大已经在厨房忙活了,许是昨天差点被辞退,今天一句话的功夫也不闲着,吭哧吭哧卖力干活。
秦物华将昨天买到的五花肉放到案板上,一股浓郁的猪骚味到扑鼻,她憋气用菜刀将猪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块状,丢进装满凉水的锅里,放上大量料酒去腥,抽空去外面透口气。
现下的猪仔普遍没有被阉割过,就算被阉割,技术也不成熟,因此肉里的猪骚味非常之重。这就有点像现代国外的肉猪了,只不过人家是不习惯放血,所以猪骚味也很重。
水沸之后再煮上五分钟左右,就可以把肉块捞出来控水放凉了。
秦物华另起一锅,放上几天前熬得雪白猪肉,倒上花椒八角等香料编香,接下来就是做红烧肉最重要的一步,炒糖色。
把糖炒到全部融化,糖浆微微发黄的时候把焯好的猪肉放进去翻炒,让猪肉均匀沾上糖浆,把火调小,炒得火候差不多之后就放酱油和酒。
没有黄酒,秦物华买了米酒作为替代品,不知道出来的味道会不会好,这一步也是为了去腥。
最后,倒上开水,放葱段,姜片,蒜瓣和各式香料盖上锅盖炖肉,等快出锅前,放进去切成滚刀块的土豆,再炖一会就可以出锅了。
希望红烧肉不会有猪骚味,不然秦物华会轻轻碎掉的,猪肉虽然比羊肉便宜,也花了不少钱的。
阿大已经把早上出摊的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搬东西出摊呢。
秦物华把焯水的锅洗了足足三遍,又用草木灰沾了一边,才彻底除去附着在锅壁上面的猪骚味。
阿大不说话,保持沉默。
秦物华这才发现阿大今天异常的沉默,往常每天早上阿大都会闷声和她打招呼,还会在干活的时候搭话聊家常,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眯了眯酸涩的眼,不打算在心里憋着,直截了当开口,“阿大,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阿大摇摇头,磕巴两下,小心翼翼问:“秦主家,是不是打算辞了我?”
“啊?没有的。”秦物华一拍脑门,“是昨天的事情吧。”
“瞧我这脑子,都忘了,我打算给你提一提工钱,你每天跟着我起早贪黑的,我只管你饭,有点不太好意思。”她笑眯眯伸出一个手掌,“一个月提到五百文,照旧管饭,怎么样?”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阿大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被秦物华丢掉,他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好嘞,我以后一定多帮忙。”
怎么跟只大狗似的,秦物华恍然间仿佛看到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土松,眼里波澜不惊,背后尾巴甩成螺旋桨。
‘咚、咚、咚’
院子里的门被有规律的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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