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唐华一张脸冷傲的脸扭曲起来,她也没想到这人看着衣饰华贵,气度不俗,却是个不讲理的,一言不合,上来就打!
李砚书笑道:“你什么你,你们六个人呢,我们这边才一个人,说到底还是你们占了我们的便宜呢。”
唐华抽出腰间的软鞭,喝道:“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李砚书乐了,抱臂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认识。”
唐华冷哼一声,道:“休要嚼字!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哎,你要这么说的话……”李砚书顿了顿,似是犹豫,而后慢慢道,“那我也,不,认,识!”
说完,她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想用激将法激她,殊不知她最不吃的就是这招。
“咻”地一声,鞭子破空而来。
李砚书旋身避闪,鞭尾堪堪擦着衣角划过。
先前她还以为此人不会武,没想到竟是个耍鞭子的。之后就是连密的劈扫撩扫,乍一看还挺唬人,可凌厉迅猛的攻势之下,却全是花里胡哨。得益于此,李砚书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鞭子。
嗯,鞭子不错。
但好马配好鞍,鞭子也得到会使它的人手中,那才是它的幸事。
俗话说:“鞭是一条绳,全靠缠得清。”软鞭打法讲究纵打一线,横打一扇。通俗来说就是收到手中是一团,抡出去是一片。收回时劲力要柔,要软;打出时要刚,要快。再形象一点,就是收回如虫如鼠,放出如龙如虎。但在气头上的唐华明显忘了这一点,见一连几招下来都没有打中人,她怒不可遏,“无名鼠辈,只会躲吗!”
相比于暴怒的唐华,一直躲闪的李砚书就要显得淡定多了。
面对唐华的挑衅怒骂,她也只是无声笑笑,只不过在鞭子再次劈扫过来时,躲过风头最盛的那下,她不似之前那般继续躲闪,而是出其不意地回身,突然出手一把拽住鞭尾,笑了出来。
“你师傅没告诉你,耍鞭时下盘不能乱吗?”
李砚书说完,拽住尾鞭的那只手骤然一紧,鞭子瞬间从唐华手中飞出。
唐华大惊失色。
鞭子竟被人反夺了过去!
唐华被震得虎口发麻,她被拽地往前踉跄两步,下一刻瞳孔倏地紧缩——鞭子凌空反朝她劈了过来!
唐华下意识纵身一跃,同时她站的那块地砖被鞭子抽出一条淡淡地白色,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一条浅显的裂缝。甫一落地,就在唐华还震惊于这不知名女子的厉害时,那边的六人已经全部被骨衣放倒。
李砚书闻声看去,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力道刚刚好。”
不见血,骨衣最后下手时应都是用的刀背。
骨衣收刀入鞘,“谢小姐。”
一直躲在墙后的素影钻了出来,小跑到李砚书面前要去看她的手。李砚书赶紧将右手的鞭子换到左手,摊开右手给她检查。心里却暗道不好,一时手痒没忍住,忘了素影还在。
夜里其实看不太清,但是素影感受到手心处不同于正常体温的滚烫,还有一点点鼓起的感觉,就知道肯定肿了,顿时心疼道:“肯定肿了。小姐疼吗?”
听人话里都带着哭腔了,李砚书笑道:“不疼,明天就好了。”
素影不信,“小姐骗人,都肿了。”
李砚书这边还没安抚好,那边骨衣听到她手肿了,提刀就向唐华走去。
“哎!”李砚书眼尖道,“骨衣,别伤她!”
刀锋堪堪停在唐华脖颈处。
李砚书拍拍素影的手背,温声细语道;“我没事,先问正事啊。”
“你说她是叛徒,请问她做了何事呀?”李砚书问。
“你究竟是何人?”唐华咬着牙反问。
骨衣手上一用力,“小姐在问你。”
那六位被骨衣打倒的女子陆续起身,眼见唐华有难,提剑就要再来,只是很快就被李砚书叫住:“哎!各位可别动手啊,看清楚,这次可不是刀背了哦。”
果然,那六人目光齐刷刷落到刀上,一时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砚书走向最近的一人,伸手道:“现在,将迷药的解药交出来吧。”
“……”
那六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无言。
似是没想到李砚书第一句竟是要解药,可解药都被方才都吃了,现下哪来的解药给她?
等了片刻,李砚书观其神色,眼角不易觉察地抽了抽,“不会是,没有了吧?”
“废话!不提前服解药,早就被那叛徒迷晕了好吧!”唐华冷哼道。
李砚书深吸一口气,转向唐华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来问你了。”
即使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唐华依旧傲气得很,叫道:“你们究竟是何人,跟那叛徒是何关系?”
李砚书冲她晃手道:“姑娘,醒醒,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素影上前道:“就是就是,我们小姐问你了吗?”
因为李砚书手心肿了,是以连一贯好脾气的素影都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李砚书点点头,终于能问了。
“唐易不是你们家主的女儿吗?怎么会是叛徒呢?”
岂料话音刚落,唐华就大怒道:“一派胡言!竟敢诋毁我唐家前任家主名声,你今日最好将我杀了,不然,我定取尔等性命!”
李砚书无辜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你认识郑员外吗?这话是他说的。”
唐华一怔。
显然,她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从家主昔日好友嘴里说出来的,目光一动,旋即又道:“不可能!郑员外与家主乃是至交好友,怎会说出这种话来败坏家主名誉!”
李砚书奇道:“这就怪了,可这话的确是他告诉我们的,他还说这位姑娘叫唐易,是因为误食了某种毒药,所以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胡说,她明明是因为……”说到这,唐华陡然一惊,随即恶狠狠瞪了李砚书一眼,就闭口不言了。
李砚书心道果然有鬼。
这样看来那位唐易姑娘变成这幅模样就不是偶然。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对一位姑娘用这种手段,其心恶毒可见一斑。
李砚书道:“你既说她是叛徒,又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要下毒毁其心智,缚其行动?”
唐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现家主有令,留她性命,我早就手刃了她,为前家主报仇雪恨。”
李砚书道:“素闻前任唐家主贤名,世人称赞其悬壶济世,出尘脱俗。实不相瞒,在下仰慕其良久,只是没想到刚到这雍州,就被告知唐家主失踪,又得知那位姑娘是唐家家主之女,所以才……”
顿了顿,李砚书接道:“刚刚你说到报仇雪恨,莫非这唐家主不是失踪?”
唐华听她这么一说,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表情瞬间别扭起来,忍着恼意道:“你……你被那姓郑的骗了,前家主他,他不是失踪,而是被那白眼狼捅了一刀后,坠崖而亡。”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李砚书也不由得惊住,脱口而出:“坠崖!”
唐华又道:“还有,你别听那姓郑的瞎说,那叛徒才不是前家主的女儿!她是前家主捡来的,是弟子!以后休要辱我唐家家主名声!”
李砚书与骨衣对视一眼,道:“原是如此。骨衣,放开唐华姑娘吧。方才多有得罪,皆是关心唐家主所致,还望唐华姑娘不要怪罪。”
骨衣收回刀,来到李砚书身后。
唐华摸了摸脖子,“嘶”了声,有一道浅浅的划伤,没好气道:“把我鞭子还来。”
李砚书隔空一抛。
唐华伸手接住,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鞭子耍得还行,师从何人?”
李砚书刚想顺坡说去唐家祭拜唐微的事,就被唐华这句打断。笑道:“家师面子薄,不允我道出她老人家的名号,嫌丢人,哈哈……”
唐华噎了一下,也歇了继续问的念头。
“既如此,就此别过。”
说完,她转身走向唐易那边。
李砚书顺着望去,见唐易还直愣愣地立在原地,叹道:“说她傻吧,又知道撒迷药自卫。说她聪明吧,自己这边打了这么久也不见她跑。”
就在李砚书翘首以盼,准备看唐易是如何出手的时候,离唐易五步远的唐华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铃铛,对着唐易摇了两下。铃声清脆,就见唐易原本低垂无神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华手中的铃铛,原本垂下的手臂微微向上抬起。
唐易应该是许久未曾喝水,没有丁点血色的嘴唇上起了一层死皮,张嘴说话的时候粘住的嘴皮还会稍微撕扯一下。
“……不苦……不苦……”
虽然唐易的声音很小,但是四下俱静,这两声“不苦”还是被在场的人听清了。
唐华微怔,但手中动作未停,趁人不注意直接一个横劈将人打晕,后面两人赶紧上前将人抱起送到一旁的马车上去。
“唐姑娘。”
李砚书唤了她一声,“请问这不苦,是?”
唐华道:“她,前家主给她取的字。哼,就连她的名字也是前家主取的。却不想此人狼子野心,竟恩将仇报。叫什么唐不苦,直接叫唐不是人更好。”
李砚书看了马车一眼,回头道:“名字乃唐家主亲取,不论人怎样,唐姑娘还是口下留情。”
唐华沉默了须臾,讪道:“一时口快。”
李砚书这才道:“唐姑娘,我有个……”
唐华打断她道:“我叫唐华。唐家几乎都姓唐,你一口一个唐姑娘,鬼知道你在叫谁。”
“……唐华,我有个不情之请。”
唐华皱眉看着她,犹豫道:“你不会是要……”
李砚书一看有戏,趁热打铁道:“正是。”
唐华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我看你年岁也不大,怎会……”
李砚书道:“实不相瞒,我六年前曾随家父行商时途径雍州,不料时染恶疾,眼看时日无多,家父都在准备后事了,幸得唐家主相救……前唐家主出手相救,不然你我今日断断不会相遇。就是在那时我暗暗发誓,长大后定要来找唐家主报答救命之恩,却不想刚到雍州就听闻了唐家主失踪一事,砚书心急如焚,万般无奈,故才深夜前来,只为一求究竟。”
唐华见李砚书言语间恳切自然,不似作伪的样子,瞬间有些心疼起她来,叹道:“原来是这样,姑娘知恩图报,有情有义,唐华佩服。既如此,罢了,你们随我来吧。不过我有言在先,祭拜完前家主后,你们还需尽快离开,切不可多留生事。”
李阳书拱手道:“了然。”
因为她们三人多出来,马匹不够,只能李砚书与骨衣共骑一匹,另外两人共骑一匹,而素影不会骑马,因此与昏迷过去的唐易同坐在马车里。
李砚书见那马车要比正常的马车小上一半,猜到是因为要走山路,所以才将马车改小。要不是素影和唐易两人都身量娇小,不然这会儿素影也要出来骑马。
山路远比李砚书想的要危险,像是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小道,而且是一直往上走。
大概有半个时辰,李砚书终于看到了唐家的标志。一面黑白纹旗,旗上画着类似药鼎形状的东西,一半黑一半白。这让李砚书想到了《周易》里的太极八卦图。
原以为要到了,结果唐华冷不丁冒出一句:“到山门了。”
山,山门!?
望着好似到不了尽头的山路,李砚书突然有些佩服起唐华她们来。不仅要长途跋涉上山下山,还要抓一个会用迷药的小师妹,难怪唐华一开始脾气那么差,这一趟趟下来上去的,人不发疯才怪!
很快,李砚书就再次肯定了刚才的想法。
因为……下雨了!
一下雨,空气中的雨水似乎就变成了冰刃,深夜的寒风裹挟其中仿佛要将人活活撕裂。
李砚书搂着骨衣的腰,贴着人耳朵大声喊:“骨衣,我们换换!”
骨衣单手策马,一只冰凉的手覆上李砚书的手腕,“小姐不可!现在下雨,马一停会出事儿的!”
离她们最近的一人大声道:“她说的对,这时不可停马。放心,再前面一点就没雨了,再坚持一会儿!”
如此,李砚书只能歇了换位的念头,旋即双手紧紧抱着骨衣,试图以此温暖她一些。
那人说的不错,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雨就停了。李砚书这才跟骨衣换了位置,让骨衣靠着她歇会。马车里的素影听见雨声停了,也忙探出头来,“小姐,你们没事吧?”
李砚书扬起马鞭,笑道:“没事儿,放心吧。”
素影提着的心才放下,冲她们一笑,“那就好。”
出了山腰雨路,山路逐渐宽阔平坦。刚开始在雨里跟她们说话的那人策马过来,见状叹道:“你们主仆感情真好。”
李砚书拉上缰绳,笑道:“都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要好。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姑娘芳名。”
那人道:“唐毓,钟灵毓秀的毓。”
唐毓说完,策马而去。
李砚书看着唐毓的策马而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唐毓,人如其名,都是些好心肠的姑娘。”
骨衣不解,“小姐何出此言?”
李砚书轻笑一声,“你与她们交手时,感觉如何?”
骨衣思索片刻后,道:“武功虽不及我,但交手时她们并未下杀手。”
李砚书道:“没错。你想想,唐易就算有迷药,但是面对提前服过解药的六人,她又如何能在其手下纠缠良久?”
骨衣抬起头,“那就只能是,故意为之!”
李砚书捏着马绳沉默了一阵。
山道渐平,远处一些建筑渐露尖尖角。但因是在夜间,即使越挨越近也瞧不真切。李砚书朝那个方向一扬下巴,沉声道:“保护好素影。”
说完,策马追上前面唐华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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