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庭中有贵女发现姜继瑜树后的身影立马起身行礼。
姜继瑜露出标准的微笑,浅浅道:“今日所请的诸位皆是与南安王府交好的人家,各位不必如此多礼,快些坐下吧。”
随着姜继瑜与卫无双落座,每位贵女身边的侍女都将烹好的茶水端至贵客的桌前。
“这洪山玉茶,当真是名不虚传,茶香沁人心脾。”一身着水蓝色长裙的贵女出声赞道。
水蓝色长裙贵女身边的少女接着道:“是呀是呀,这茶都还未经过烹煮,光是打开茶包,便能闻见那茶叶的清香。”
“若非今日有幸得郡主相邀,我等还不知何年才能品到这般好茶。”
在座的贵女们争相朝姜继瑜说着奉承的话。
姜继瑜挥了挥手中的团扇,有些娇俏道:“莫不是连这洪山玉茶也是堵不了你们的嘴了吗?”
众贵女皆轻声笑笑,宛若银铃。
品着茶,有贵女忽而来了兴致,提出比比作词,众人纷纷附和。
姜继瑜虽然不擅作词写诗但作为主人家,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兴致,偏头摘下一支和田白玉花簪,“本郡主将此簪作为彩头,若你们愿意参加者,尽可大展身手,胜者便可赢得此簪。”
放在托盘中的和田白玉花簪在斑驳的树影的映照下,格外有韵味,叫众人看花了眼,各个放下手中的茶盏和糕点,沉下心思努力思索着。
独自品着茶水,又唤来侍女添茶的卫无双在她们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姜继瑜见卫无双无兴趣参加这作词“比赛”便起了身,走到她身边坐了下去,同她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我听闻,翠云楼那日,段家郎君归家途中被人蒙了头狠揍了一顿,至今都下不了床,你可知道?”姜继瑜低声问道。
卫无双细细品着茶水,轻放下茶盏,“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同他家祖母说是我所为。”
姜继瑜闻言皱起眉头,“为何?”
“那日他曾言语浪荡被我指责,而我自小在外祖父身边长大,习得一身武艺,他自然会认为是我所做。”
“真是你揍的他?”姜继瑜眼睛中划过一丝光亮,生了好奇心。
“不是,我也不知何人。但他出言无状,定会得罪不少人,他挨揍,也不奇怪。”
—
黑夜中,翠云楼深处一座茅草屋内仍灯火通明。
一身着锦衣的人正端坐矮几旁,手中拼凑着残缺不堪的竹简。
“楼主。”一黑衣侍卫从窗外飞身而入。
“如何?”锦衣人口中问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半分。
“还未揍几下,他便吓得昏死过去,属下已经将他放在了段府门口。”
锦衣人轻嗯了一声,“若他下次还敢在翠云楼中口出狂言便收了他的玉碟,禁止他踏入楼中半步。”
侍卫应声退下,独留锦衣人在屋中拼着竹简。
—
不一会儿,贵女们便想好了词,争着抢着要做第一个题词之人。
“菊兰,去取纸笔,好让她们能同时题词。”姜继瑜适时出声打断她们的争抢。
“卫姑娘。”取来纸笔的侍女想替卫无双铺开宣纸,但卫无双却握着茶盏没有移动分毫。
卫无双听见声音抬起头,含笑看向眼前呈这纸笔的侍女,“不用,我就不参加了。”
闻言,侍女缓缓退至一旁。
迅速写好自己所做的词的柳景蓉抬头一看,却见卫无双只静静坐在位置上品着茶,吃着糕点,她身旁还候着一位端着笔墨纸砚托盘的侍女。
“卫姑娘可是不愿与我等比试一番?”柳景蓉出声问道。
她曾听过一传闻,这卫家姑娘幼时将自己走路尚不平稳的幼弟推落湖中,为避免发生更大的矛盾,她外祖父母赶来将她带去了金陵。
为争夺宠爱,欺负家中稚子,这样的人她最是瞧不起。
即便今日这是南安王府的宴席,她也忍不住出声酸两句。
一直盯着卫无双看的她,却不曾发现主位之上的姜继瑜,已然变了脸色。
卫无双笑得十分友好而又疏离,“我自小不爱作诗写词,文学才气势必不如在场诸位,就不献丑惹人发笑了。”
柳景蓉也没想到卫无双直接就说自己才学不精,倒是将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本郡主瞧着各位都已落笔,就来念念吧。”姜继瑜冷着脸道。
有了柳景蓉的酸言酸语,姜继瑜本就不多的兴致被彻底拂了去。
听着她们挨个念完自己所做的词,姜继瑜随意点了一魁首,赏了花簪匆匆结束了这一比赛。
茶宴结束后,姜继瑜留下卫无双,神情十分严肃道:“你可知刚那少女是谁?”
“是谁?”
“吏部尚书柳如书的孙女,也是你卫府如今当家主母的侄女。”姜继瑜对今日发生的小插曲有些许不好意思。
卫无双有些了然地轻笑一声,“那我就知道她为何对我有这般敌意了。”
“今日我母妃想来瞧瞧你也是与你那件传闻有关。”姜继瑜拉着卫无双的手,想接着说,却被卫无双打断。
“是否是传我幼时前去金陵并非是因我外祖孤单,而是因我将家中幼弟推落湖中?”
姜继瑜拉紧卫无双的手,十分肯定道:“是,但我并不会相信你是那般违逆之人。”
闻言,卫无双脸上的笑容终是带上了几分真心,“多谢,虽我并非故意将訸弟推落湖中,但他也却因我之故,才会不慎跌入湖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传闻虽知晓的人不多,但我想这世家大族多多少少也都听着了些。”姜继瑜有些担心地拉着卫无双坐在廊下。
卫无双将那日之事细细地同姜继瑜讲来,“若非我嫌无趣去湖边树下打盹乘凉,也不会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更不会受惊不慎将他带入湖水中。”
姜继瑜看出卫无双脸上的自责,轻拍了下她的手,“你并非有意,且又及时将你幼弟救了上来,怎么能就此指责你呢?”
“这柳大娘子虽为柳尚书嫡次女,但京城谁人不知,她最是巧言令色,趋炎附势。如今我才是知晓那贤名也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你那时也不过总角小童,她虽为继室,但竟也能如此狠心用藤条鞭打你,幸好叫谢老夫人瞧见了,不然你这十年定是不会好过的。”
卫无双抬头看向姜继瑜,笑得有些勉强,“多谢你能安慰我,但此事于我而言也并非如此轻易就能放下。若是今后我继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也随她去了吧。”
姜继瑜挽着卫无双慢慢朝府外走去,她们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一高树旁,一个人影悄悄从墙上翻了出去。
卫无双离开南安王府时,被南安王妃与姜继瑜塞了各种礼物,最昂贵的并非是那些金银玉器,而是她提在手中的洪山玉茶。
“姜姐姐可是担心我在卫府过不下去了?”卫无双看着满车的礼物,感到有些好笑。
姜继瑜在知道了卫无双在卫府的日子后,临到出门,忽然掉头跑向房中,取了好些首饰来,而在路中又恰巧碰上了南安王妃。
南安王妃从姜继瑜的口中知晓了那传闻的真相,看着卫无双不免心生怜惜,又叫人从库房中挑了一些合适的东西来。
南安王妃走上前握住卫无双手,轻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好姑娘,谢老将军于皇家有恩,他们远居金陵,今后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来南安王府找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姜继瑜也上前挽住卫无双的胳膊,“今后双双大可当这南安王府是你另一个家,我倒要看看何人胆敢欺负我南安王府的人。”
卫无双有些感动地笑笑,垂头行礼道:“多谢王妃,多谢郡主。”
南安王妃松开了卫无双的手,“去吧。”
姜继瑜将卫无双送上马车,“双双,过两日皇后娘娘的千秋宴,我在宫中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卫无双并不知什么千秋宴,只微微点头,“若我赴宴,定会派人来告知你一声的。”
“阿玉,若非为了救咱们皇家,谢家就还有男儿郎在,双双也不会过得这般委屈,你今后定要对她好些再好些。”南安王妃牵着姜继瑜的手回到王府中。
姜继瑜的脑袋靠在自己母妃的肩头,甜甜地答应着,“知道了母妃。”
卫无双才刚进门没多久,她从南安王府带着众多赏赐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卫府。
卫父十分欣喜地踏入许久未曾来过的书倚院,“双双今日可玩得开心?”
“郡主心善,并未因卫府小门小户便有所偏待,”卫无双提起一旁分好的洪山玉茶递给卫父,“对了父亲,这是郡主赠的洪山玉茶。”
“洪山玉茶?”卫父惊得瞪大了眼睛,“当真是那堪比金银的洪山玉茶?”
“是,但郡主赠的不多,我想着分分,叫府中众人都能品上一品,是以份量可能……”卫无双看着那只能泡一壶茶的茶叶量,缓缓道。
卫父出手打断她的话,“无碍,无碍,就算只能尝上一口这洪山玉茶,也是好的。”
说罢,卫父仔细嗅着茶包中茶叶的清香,转头走了出去。
卫无双转头就看见春桃低垂的头,十分不悦,“怎么了这是?何人欺负你了?”
“姑娘为何要将那样金贵的茶叶分给他人?”春桃低声问道。
卫无双轻笑一声,“我得了王府赠的洪山玉茶的消息很快便会人尽皆知,若到那时府中人才知晓我这有洪山玉茶,他们会作何感想?”
春桃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羞愧,“是我想错了,还是姑娘聪明。”
卫无双轻轻敲了下春桃的额头,无奈道:“你啊。”
*
“殿下。”一黑影踏着晚霞忽然出现在东宫书房内。
姜骅朗看着手中的奏折,没有抬头,“说。”
“郡主今日交了一好友,是吏部卫侍郎家的女儿。她幼时在金陵随谢老将军长大,前些日子刚返京。需要属下去查查她吗?”
姜骅朗听见“谢老将军”倏地抬起头,“谢老将军的孙女?”
“是。”
姜骅朗忽然想起自己在客栈遭遇刺杀时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女,起了疑心,“她可会习武?”
暗卫仔细回忆着今日在南安王府中听见的她们的回答,“应是会的,属下听见卫姑娘同郡主谈及幼时随谢老将军习得一身武艺。”
姜骅朗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继续说吧。”
“属下还打探到,卫府似是想同段尚书家结为姻亲。”
听闻此,姜骅朗忽觉有些有趣,“段玉容?”
“是,段家郎君已与卫姑娘在翠云楼见过一面,但似乎相处得不太融洽。”
“可是段玉容被人揍的那日?”姜骅朗问道。
“是的,并且段家郎君似是认为是卫姑娘揍的他,但卫姑娘今日向郡主否认了此事。”
姜骅朗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的绯红晚霞,轻声笑道:“有意思。”
“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去查查段家郎君是被何人所揍?”
“不必,”姜骅朗抬起手轻手抚上一旁花瓶中花瓣边缘已有些泛黄的红花,“你去跟着卫家姑娘,孤倒是对她更感兴趣。”
暗卫应声后悄然退出了书房。
姜骅朗摘下红花外层泛黄的花瓣,又细细看着那花瓣上的纹路,嘴里喃喃念着:“是你吗?”
“殿下。”行安匆忙从门外走了进来。
姜骅朗捏着花瓣又坐回书桌旁,“说。”
“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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