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玉华并不知晓昨日所发生之事,看见卫无双的身影便笑眼盈盈地迎了上来。
卫无双按着玉华的手,将她拉进屋中,而后将屋中等候的侍女统统唤下。
早在玉华同卫无双视线对上那刻,她心底便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发生何事了?”玉华见房门被关上着急问道。
春桃将手中包裹放在一旁,有些愤愤道:“玉华你可不知,昨日不知哪里来的杀手,划伤了姑娘手臂,最可恶的是那杀手刀剑居然淬毒,害的姑娘昏迷一夜,好在中毒不深,大夫已经将毒排尽了。”
“杀手?”玉华惊得瞪大了眼,“姑娘不是和恪敏郡主一道的吗?怎会遇见杀手?”
“姑娘伤口在何处?昨夜王府差人说姑娘和郡主在庙中过夜,可是被困在了庙里?”
玉华一着急,话便多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询问着。
卫无双摆摆手,并未回答玉华问题,而是将春桃唤来身边。
春桃在卫无双身旁坐下,替众人盏茶。
“玉华春桃,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得发誓,我接下来告诉你们的,你们通通一个字也不许告诉别人,”卫无双看向玉华,轻蹙眉头,似是警告,“外祖父与外祖母也不行。”
春桃见卫无双语气严肃,停下了手中动作,有些茫然地和玉华对视一眼。
见两人没有反应,卫无双又催促道:“听见没有?”
玉华和春桃皆点点头,“姑娘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得了两人肯定的回答,卫无双才微微松口气,而后眼皮轻眨,眸中露出一抹背上的神色。
“昨夜姜姐姐与我说,阿娘的死,恐并非生病那样简单。”
“什么?”春桃与玉华皆是一惊。
“姜姐姐说我中的毒并不会使我昏迷,我昏迷是因我体内本就残有毒素,两种毒性相加,致使我陷入昏迷,而那本就存在的毒素,应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
“我记得幼时赵嬷嬷还在时,曾说娘亲怀上我后不久就生了病,生我那日更是艰险万分,好在挺了过来,但之后就日渐消瘦,后来甚至只能卧床养病。”
“现在想想,娘亲身体素来就好,为何会在怀我时忽然生如此重病?以前从未怀疑,但今次,确实是疑点重重。”
“所以,我一定得查清娘亲究竟是因何而死。但是此事万不可叫他人知晓,若是下毒之人在府中,那让他人知晓便是打草惊蛇。”
“至于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年纪大了,儿女皆亡,若此时叫他们知道娘亲死因存疑,他们会受不住的。”
玉华思绪一动,“那大郎君呢?姑娘与大郎君一母同胞,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卫无双细细思索着,而后摇摇头,“不行不行,阿兄公务繁忙,如今连回府的时间都不多,还是不要让他分心了,此事我们能查。”
“姑娘想从哪里下手?”春桃心中有气,愤愤不平道。
“赵嬷嬷,”卫无双从一旁梳妆台后的一个木盒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玉华,“玉华,我记着赵嬷嬷在我回金陵时就回了老家泗州临淮县,你替我去查查她如今在何处。”
“春桃,午后你借着我的名义去给阿兄送些吃食,顺便探听一番阿兄是否知晓当时给娘亲诊脉的郎中是何家的。”
玉华十分郑重地接过卫无双手中银票,“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赵嬷嬷将她带回京城,还夫人一个公道的。”
卫无双拍拍玉华肩膀,“出门在外,小心行事。”
玉华将剑别在腰间后便转身离开。
卫无双和春桃站在屋檐下,看着玉华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舍。
*
“殿下,恪敏郡主来了。”
姜骅朗放下手中奏折,“让她进来。”
姜继瑜火急火燎地走进书房,“堂兄,那杀手身份可查清了?”
“未曾,赵然说除了为首二人逃走,其余皆服毒自杀。”
姜继瑜拧紧眉头,用力拍了一掌,桌面物品也随即震动,“此事怪我,未及时叫人埋伏在山神庙旁,害的你同我们一起受惊,还好你没有受伤,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我掉的。”
“我瞧着那些人的反应并非是冲我来的,而是冲着卫娘子去的。”姜骅朗随手扶起被姜继瑜拍倒散的奏折。
“卫小娘子回卫府了?”姜骅朗岔开话题道。
姜继瑜轻嗯一声,转身去给自己倒了盏茶。
“那,谢夫人那事,你可告诉她了?”姜骅朗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继瑜手一顿,眼眸低垂,轻点脑袋,语气放缓,“说了,我将双双送回卫府后便来寻你。”
“堂兄,你不知,我瞧着双双进门的背影,心疼极了,她与府中下人打招呼时还面上带笑,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姜继瑜回想着卫无双的身影,眸中带有浅浅的难过。
听着姜继瑜的话,姜骅朗握着奏折的手紧了几分。
二人一阵无言,姜骅朗打破沉默道:“若是需要阿骏帮忙的,你让她尽管去找他,就给卫娘子说是你吩咐的。”
“知道的,”姜继瑜放下手中茶盏,抬手去接花窗透进来的阳光,“不过我瞧着双双应该不需要别人帮忙。”
“她可以不需要人帮忙,但是应该让她知道有人愿意帮她。”姜骅朗面色坚定,丝毫没有让步。
闻及此,姜继瑜却品出了姜骅朗此言的另一番含义,含笑斜眼看着他,“这个有人,不是我,也不是阿骏,是你吧。”
姜骅朗神色一顿,轻咳一声,“是你或是我有什么区别么?反正最终的目的都是帮她。”
姜继瑜被姜骅朗的话逗笑,而后缓步走近书桌,“好好好,没区别,我走啦。”
走到门口,姜继瑜忽然回眸,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对了堂兄,你还记得我们途中遇见的那队车队么?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你说那些杀手和那车队有无关系?”
经姜继瑜一提,姜骅朗的思绪又飘回那日偶遇的有些诡异的送葬车队。
“孤知道了,会派人去查的”
见着姜继瑜离开,姜骅朗又唤来行安,“去将阎詹事请来。”
—
门外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与时不时一声咳嗽。
姜骅朗放下手中奏折,起身将身侧花窗掩上,又朝书房门外走去。
秋风萧瑟,温度骤降,前些日子还在枝头苟延残喘的绿叶终是凋零。
“殿下。”阎臣安恭敬地朝背手立在廊下凝望墙边一棵枯枝的姜骅朗行礼。
姜骅朗闻声侧眸望向不住咳嗽的阎臣安,托起阎臣安双手,不免关切道:“入秋渐冷,阎詹事年事已高,须得多加保重,孤这偌大东宫,还得依靠阎詹事。”
阎臣安再次附身道谢,“能得殿下厚望,老臣这身子骨定能捱到殿下成事那日。”
“行了,外边风大,咱们进去议事。”
阎臣安脱下狐裘大氅递给身旁内侍,扶着门框,脚步蹒跚着随姜骅朗进门。
姜骅朗进门后并未坐在书桌旁,而是坐在了中央的一矮榻上,并邀随之进门的阎臣安一同坐在矮榻上。
阎臣安接过姜骅朗抵来的茶盏,有些疑惑。
今日东宫遣人来请他名为议事,为何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严肃?
“阎詹事以为,南安王如何?”
姜骅朗神色悠然地端起乳白茶盏,眼神看着杯中忙着热气荡漾的青绿茶水。
阎臣安眼神一转,“南安王与陛下一母同胞,对陛下尤为忠心,尤其是当初宫变之时,更是全力助陛下登基。”
“陛下登基后南安王主动卸权,只是可惜南安王一身武艺。”阎臣安说着捋捋花白胡须,有些苍老的眼眸中尽是惋惜之意。
一内侍小心谨慎地端着一烧得正旺的火盆进到屋内,有了火盆在侧,屋中的寒意被渐渐逼退。
姜骅朗静静听着阎臣安的话,而后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一旁火盆,“那谢老将军呢?”
“谢老将军?”阎臣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是谢以谢老将军?”
“正是。”姜骅朗抬眸扫向一脸不解的阎臣安。
阎臣安犯了难,手中捋着胡须,皱着眉,长叹一声,“谢老将军可谓是大齐不可多得的虎将,忠诚勇猛,用兵如神。”
而后阎臣安眼眸低凝,看着杯中漂浮的一片茶叶,“但谢老将军早已告老还乡,殿下今日怎会想起他?”
“看来阎詹事眼中,这二位皆是忠君爱国之辈。”姜骅朗并未之面回答阎臣安的问题。
“自然。”阎臣安神色肯定,连声音都不自觉放大了一倍。
“可为何有刀剑精良,人手充足的杀手要杀他们儿女,甚至卧于京郊西山,孤这东宫都未曾收到一丁点消息?”
姜骅朗啪地放下手中茶盏,滚烫茶水溅在颜色厚重的桌面,他眸中似有火焰呼之欲出,斜眸睨向阎臣安。
屋内仿佛有一丝冷空气逃窜,躲过火盆,直逼身子虚弱的阎臣安,使得他后背瞬间沁出丝丝寒意。
阎臣安神色一惊,慌忙起身想要跪下,却被姜骅朗用力抬起胳膊。
动作顿下,阎臣安掀起眼皮,有些恐惧地看向对面年少气盛的姜骅朗。
此时姜骅朗的语气骤变,没了刚才的愤怒,多了几分耐心,“孤未有责问你的意思。”
阎臣安被姜骅朗扶着又坐回矮榻上,此前阎臣安身上的几分轻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僵硬的躯体。
“有人欲杀恪敏郡主与卫舍人?”
阎臣安对姜骅朗所说的刺杀一事毫不知情,但看着怒火正盛的姜骅朗,语气十分小心。
“不是卫舍人。”
姜骅朗从袖中抽出一张锦帕,擦净手上的茶水。
“那是何人?”阎臣安一介老臣,只知朝中任职的卫怀镕为谢老将军外孙,并不知晓卫无双。
“谢老将军的外孙女,卫舍人胞妹。”
说起卫无双,姜骅朗的眼眸中终于是添上几丝柔和,少了几分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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