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对错

姜回经此一劫,元气大伤,强撑着告诉阮游那两句话后就再度陷入昏迷,至今仍未醒来。

“怎么办呢……”

阮游抓着头发犯愁,面前的桌上摆了三只锦囊,但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虽说元子尚给了她锦囊,但一定更希望她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吧。

可是伤害姜回的凶手仍躲在暗处,若得知她有一息尚存,又在筹谋如何下手,那姜回岂不是危在旦夕?

还是开吧。她不能拿姜回的性命做赌注。

阮游缓缓将目光移到锦囊上,随手挑了一只,深吸一口气,打开绳结,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

除了一张字条,还有一颗药丸。

“寻太医姜回。若遇不测,以此药救之。”

她仅愣了一息时间,便立马跳起身,直奔太医院而去。

云芽在此处照看姜回,见阮游风风火火冲进屋来,吓了一跳,连忙上去迎她:“陛下慢些,小心摔了!”

“你去叫院判来,让他看一看这颗药。”阮游将药丸递给云芽,“看一下这药能不能治好姜太医。”

“是。”云芽小心翼翼将那颗药丸捧在手心里,被阮游急匆匆的气势感染,她的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屋内一时只剩下躺着的姜回与站立的阮游,她扶着门框平复了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情绪才渐渐冷静下来。

姜回仍然面无血色,几乎像没有生气的白瓷一般,胸口的起伏都微乎其微。阮游看看她,心头是密密匝匝的歉疚,虽尚且不能证明,她心中已断定此事九成与摄政王有关。

姜回受这么大的罪,全是受她牵连。她明明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回到这皇宫之中,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情,算计这个、利用那个,讨好这个、巴结那个,可现实为何总是事与愿违呢?

越想越难过时,云芽回来了。

“院判怎么说?”阮游追问。

“院判大人说,他从未见过这种药,但既然是陛下拿来的,或可一试。”

这话说得巧妙,若阮游还单纯时,定会因得不到确切答案而大失所望,但如今她却能将老院判的言外之意听得明明白白。

无非就是说,他不能保证药效,吃下去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关,后果要阮游自负。

阮游抿了抿唇,叹一口气道:“罢了,我相信元子尚。”

这就是决定试一试了。

云芽闻言,上前喂药灌水,阮游在旁边焦急地观察着姜回的反应。果然服下药丸之后不多时,她的面上就如寒冬回春一般渐渐有了血色,冰凉的手也比之前暖了一些。

这药有用!

阮游心中雀跃,对姜回劫后余生的欣喜之中悄悄捏了捏那只空锦囊,想到赠锦囊之人,她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才分别不过三天,她就已经开始思念元子尚了。

这药丸见效极快,姜回先是醒转过来,到傍晚时,她脖颈上的伤口竟已愈合得只剩一道浅疤了。

她喝完补气血的药,倚在床边,对阮游感激地笑了一下:“陛下竟然用这么珍贵的灵丹救我。”

“这是灵丹?怪不得——”阮游恍然,来不及多思考,匆匆转移话题,“先不管这些,姜太医,你知道是谁害你吗?”

姜回性格内敛,不适应被人这样急切地盯着,眼神与阮游对视了一瞬,便不好意思地移开,注视着自己搭在被子上的手指,缓缓回忆道:“是日清晨,我由东门入宫,途径御花园时,见到扫地的宫人身上有修颜丹的气息,我想问一问,那人却抬头朝我一笑,然后就……”

“那人是女是男?”

“是个女子。”

“你是金丹期,她既然能伤到你,是不是修为比你更高呢?”

“我看不出她的修为,但只有修士能服用修颜丹,她必定不是凡人。”姜回道,“或许高于我,或许是个武功高强的文修。”

“她化用的样貌有什么特征吗?”

“我画给陛下看吧。”

阮游拿来纸笔,姜回将纸垫在被子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人形。她画技很不错,还未画完细节,阮游便看出端倪来,伸手拦住了她。

“不必画了。”阮游道,“这是元子尚的脸。”

姜回身为一个太医,自然很难有机会见到元子尚,但她却听过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之名,也知道她如今最得阮游器重,怕阮游伤心,还鼓起勇气安慰了她一句:“或许是有人故意扮作元大人,想让陛下起疑心。”

“或许吧。”阮游心乱如麻,想起另一件事,“至于你说,摄政王也用了修颜丹?他不是凡人吗?”

“恐怕不是。一年前,陛下让我出宫救人时见过一面,那时摄政王殿下就用着修颜丹,此外……”

姜回蹙眉,犹疑道,“我不敢确定,但他的身上,似乎也有咒术的痕迹。”

元子尚当真去了徐州,在这一点上,她并未欺骗阮游。

只不过她要探望的友人似乎也是刚到,元子尚推门时,那人正抱着一摞陈旧的竹简往桌上放,见她进来,碎碎念着抱怨:“你也知道门中每逢年末有多忙,还非要叫我出来。前几天一次,现在又是一次,我还得带着这一堆要誊写的古籍,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绝世修炼秘法,非要掌门亲自整理……”

“别烦,子持,我助你写。”元子尚笑着道。

她这位友人竟是易玉,易子持。

“来,请写。”易玉睨她一眼,将笔往前一伸,“写不完我不让你走。”

“我就是随口一说。”元子尚又耍赖推诿,“这古籍不是不让外人随意翻看吗?”

易玉丝毫不为所动,努力把笔往她手里塞,“怕什么,这是剑修才能修的功法,你个文修难不成还能偷偷练几招?”

元子尚依言坐到她面前,拿过笔,小心翼翼展开破破烂烂的竹简,辨认着上面的古文字,逐字抄写起来。

“咦,字比从前好看多了。”易玉道,“说起来,我还未谢你上次提供的好办法。比起从前只以试剑石考核新弟子的剑道天赋,再另辟一项毅力考察,果然发掘出不少天赋略差但肯努力的好苗子。”

“不必谢,”元子尚头也不抬,“帮我倒一杯酒就好了。”

易玉将温好的酒斟上半杯,放到她手边:“你以前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当真什么都不懂——哎,别洒古籍上啊——谁知原来你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处理起这些政务什么的还颇为得心应手呢。”

易玉果然还是那个易玉,不用别人接话,她自顾自就能说下去,“当初春朝师姐让我有难处就去问你,我还在想,你恐怕还不如我呢。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循天这些年照你说的改革了一番,简直是焕然一新……”

她喋喋不休,元子尚誊写着古籍,时不时点个头应和一声听易玉从“门中的女弟子已经和男弟子一样多了”讲到“道宗因此倡议众仙门都向循天学习”,只是听到她下一个问题时,手中的笔略微停滞,一滴墨水砸落在纸页上,毁了这张几乎抄满的字。

“徐行,你为什么要我去杀那个丹修?我以为你永远不会主动去伤谁。”

元子尚面色不变,十分从容地换了一张新纸,从头写起,“子持,人总是会变的。”

“好吧。”易玉仰头喝了一口酒,看着她不急不缓、一笔一划,“不过既然是那个叫元子尚的人骗了东曦,直接杀她不就好了?为何你还要我扮作元子尚,拐个弯去杀那丹修啊?”

元子尚道:“总要让东曦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以后也好长长记性。至于那个丹修,我给她留了一颗还灵丹,就算作补偿吧。”

易玉叹了口气,“你说东曦那个小姑娘,都成了皇帝,怎么还是会被骗呢?”

“大概是她太单纯、太天真,总想着依靠旁人吧。”

“单纯又不是错,我倒觉得单纯挺好的。”易玉苦笑一声,“看着她,又何尝不是在看从前的我呢。”

“从前你是很单纯,单纯到岑前辈落难时,你都不知道这一切是对是错。”元子尚不留情面地揭开易玉的伤疤,搁下笔,抬眼与她对视,“子持,你我都该从往昔的幻梦中醒来了。”

她忽然笑起来,这简直不像“徐行”该有的笑,但她毫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看出端倪,“把权力握在手里,把一切都握在手里。到那时,你说对,便是对;你说错,便是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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