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远望

南夫人显然也被喝住,但多年来作为母亲的威严让她此时不能迟疑,“现在午时,容你再休息两个时辰,酉时便去祠堂跪着,亥时再回来!”

她道完挥了挥水袖,连带着满身怒气转身离去,只是那放在小腹前的双手,异常紧的交握着。

剩下的人见南夫人离去也跟着离开。

柳氏回头看了眼半坐着的姝挽,欲上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吞咽了下去,只留下了句,“姨娘帮你去劝劝夫人。”

任舒和冉行倒是没离开,直接拥到了姝挽的身边。

任舒是柳姨娘小女,较为内敛,话不多,倒是软弱掉着泪珠子。

冉行则是姝挽同母的亲姐妹,虽是胞妹,性子上相差较为大。

冉行爱玩,性子泼辣,上来便是拉着姝挽的手,重重的拉进怀里,“姐姐的手怎如此冰凉。”

她讲这话本是想着引得姝挽的注意力,免得姝挽难过,却被旁边偷偷抹眼泪的任舒拍了下手肘。

冉行心快,直直开口问,“三妹妹你拍我作甚?”

后者换来了任舒的一记眼刀子。

“大姐姐刚醒,让她休息下吧,你我在这也是碍事,遣下人去端碰热水,我来帮大姐姐擦擦身子。”任舒心细,也是不想扰的姝挽不乐。

“好。”冉行又盯了会儿姝挽,才开口,“大姐姐,你且休息下,晚上祠堂的事儿,咱们再论。”

姝挽迟迟没有说话,这副沉默无言的模样,倒是把冉行和任舒给吓住了,她们二人相视,眼中满是急迫。

冉行先开口,“姐姐,你还好吗?”

任舒想了想,倒了杯热茶,放在姝挽的面前,道,“大姐姐,喝茶。”

当二人以为还无回应时,姝挽才缓缓抬起头,双目无神,脸色苍白,樱唇毫无血色,轻轻呢喃了句,“为何···要如此啊。”

姝挽的声音轻弱,似有似无。

“什么?”冉行和任舒同时发出疑问,她们二人皆未听清姝挽的呢喃。

“姐姐,你莫要吓小妹呀!”冉行见姝挽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着急的很,明亮的眼眸也染上了些许银光。

姝挽愣愣的盯着冉行的眸子,她这般伤心的模样让姝挽想起了那日早上看见的那幅画,画里的模样真真切切,她仿佛真的会瞧见自己出嫁的样子。

她到底是怎么了?

从父亲被贬家族没落的那一日起,姝挽便比谁都要清楚明白,南府缺男丁,担子便落在了她身上。

为何···

她突然会想要出言顶撞母亲,她又为何会觉得,她本来被书写好的人生路途,她不再愿意继续踏足?

“我没事儿了,你和任舒去打点水来,我再躺会儿,酉时还要去祠堂呢。”

姝挽又恢复了那副处事不惊,温婉的模样。

见她回了神,二人也松了口气,但是任舒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从衣兜里拿出帕子,轻轻擦净了姝挽额上沁的热汗,低声承诺道,“大姐姐今夜且等着我们,我们会来陪着你的。”

姝挽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强撑着的微笑,“无碍的,跪着习惯了。”

这话姝挽说的没错,她是习惯了,从幼时开始便是如此,她作为长姐,弟弟妹妹犯错了,母亲罚她,她自个犯错了,母亲也是罚她。

罚的久了,姝挽便也习惯了。

“大姐姐,我们会来寻你的。”冉行道。

姝挽无心与她争论,便轻点了头,“你们且离去吧。”

二人依依不舍的离开,卧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姝挽这才倒在了枕上,晕眩感另她坐着都有些难受。

她趴在床上轻轻吐着气,一股无名的压迫感,正从她的心里放肆的蔓延开来。

···

酉时才到,姝挽便已经好好的跪在祠堂里了,她身子本就弱,再加上突然而来的落水,另她整个人都不舒服。

冉行和任舒还没有来,依照她们二人的性子,若是说了些什么,定时会来完成的,便是因为什么给耽误住了。

不过姝挽也不恼,祠堂幽静,抬头时满墙的牌位,再加上入了夜,静悄悄的,骇人的很,因为她自小身处这,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任舒和冉行毕竟没经历过,指不定会被吓到。

她们不来,也少了些许担忧。

祠堂的右上角开了个小窗,她每次便会借着那小窗估计着时辰。

正值盛夏,若是以往,屋外必定是晚霞漫天,但夏时天气多变,来时烈阳,过一会儿便雷声大作,便如同此时这般。

黑云压低,漫天都□□闷的气息充斥着,时不时的会响起两声闷雷,雨却迟迟还未落下。

“轰——”

一声轻一声重的雷声,于这更加的清晰。

屋外刮起了风,透过小窗渗了进来,另穿着单薄的姝挽直直发颤,她害怕再这般下去,身子会越来越差。

她这样想着,便打算到祠堂的外面,让丫鬟去哪件外衫来。

谁知,她这边将门打开,才想迈出步子,如豆大的雨点便一个接一个,急冲冲的落下,下的她迈出的步子快速回撤。

雨点落激起地上的尘土,使得眼前的景物晃着都不太真实。

隐隐约约间,雾中现出了一抹消瘦的身影,那人称着伞,直立在雨中,长袍坠地,发带随着大风胡乱飞舞着,但却也只是远远的望着,一步也不再靠近。

那个身影实在是太过于熟悉,姝挽心中升起了一个猜测,正打算抬脚出去探看情况,又一道惊雷响起,吓的姝挽又缩了回去,正打算再探身看去时,那抹身影已然消失。

她叹了口气,这雨天风大,让人瞧不真切,许是被心中所念所扰,才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来时她未带伞,见这雨大,便将就将就算了。

她还未跪多长时间,门便被人悄悄的推开来了。

露出了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动静引得了姝挽的注意,一回头便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冉行。

后面还跟着三妹妹任舒。

她们二人提着大包的东西到了姝挽的身边,挨着她的身侧放下了两个蒲团,跪坐了下来,冉行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实的坐垫,递给了姝挽。

“之前你二人给我垫垫子的事儿,不是被母亲发现过一次吗?怎么你们还敢?”姝挽瞧着二人做贼的模样,忍不住的发笑。

她二人心纯,每次自己被罚时总想着办法来帮自己缓解痛苦,只不过总有几次被发现的。

冉行扬起了嘴角,满脸笑意,颇有自豪的意味,“如果娘亲发现了,我便拿过来坐在自己下面,算我的。”

任舒也赞同的点点头,“倒是我给大姐姐放风!”

“还是你们两个人鬼点子多。”姝挽并没有拒绝垫子,而是变得有些自然的拿来放在了下面。

“姐姐,你分明只比我年长了几个时辰,比任舒年长了一岁,你也还未及笄,怎的总是说的你很年长似···”冉行声音越来越弱,许是想起了自己说出的话有些不妥,马上住了嘴,但是为时已晚,话都已经出口,她只能无措的看向了任舒。

任舒也被她这话说得愣住了,嫡母对大姐姐苛刻,养的大姐姐性子沉稳,可是她知道大姐姐并不开心,她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随着他们所想上下而动,若是惹的他们不满意,便是禁闭、罚跪。

可是这些话被冉行直直的说出来,让人听着十分心塞。

“姐姐···”冉行打量了下姝挽没有任何变化的神色,欲开口解释着什么时,便被姝挽打断了。

“你们这包裹这么大,除了垫子还有些什么?”姝挽挑了别动话开口,指着她们放在一侧的包裹。

听到这,冉行松了口气,拿起地上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一边拿一边将下午发生的事儿款款道来,“本来我和三妹妹是想陪着你酉时便到,谁知道来的路上碰见了谢世子,听下人言,他是来赔礼道歉的,说那日姐姐落水都是他的缘故,我这也是第二次见他,瞧他也不如外人说的那样,态度倒也是陈恳的很。”

她停顿了下,从包里拿出了个药瓶递给姝挽,接着道,“而后,他便问了父亲母亲,姐姐你怎么样,母亲说你在调养身体吗,虚弱的很,我本想着和谢世子说,因为她姐姐还被罚了跪,但是三妹妹拉着我,不让我开口,但是动静闹大了,还被爹娘看了我们偷听。”

这时,她投了个致歉的眼神给任舒,任舒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而后从主厅出去后,我们便被谢世子拦了下来,他问我们姐姐到底如何了,我口快便说了姐姐你在祠堂跪着,谢世子听后没有说话,只是递了一瓶解风寒的药来。”冉行说完,将药瓶打开,到了颗黑色药丸出来递给了姝挽。

姝挽接过药,仰头吞咽了下去。

“你说他来了?”她咽下了药,才留出嗓子开口。

冉行点点头,虽不知姐姐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谢世子的确来了。

姝挽想起了门外的那抹身影,好像···

真的是他。

他没忘了自己。

“姐姐,任舒觉得,谢世子长得颇似你当年在江南的那位好友。”任舒犹豫了下开口道。

那是南家败落,族人四分五散,冉行和任舒姐妹被送去了蜀中的表姨母家,留姝挽去了江南。

“你别多想,谢世子那般的天之骄子,岂是我等所能接触到的。”姝挽轻声,她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眼里消散的光。

屋外雷声巨响,又一阵寒风吹起,姝挽冷的缩了下,冉行看到马上从包里拿出的披风。

浅绛红的披风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披风是?”她问道。

“那日你落湖时所落下的,谢世子送来的,他说风凉,且珍重。”冉行解释道。

姝挽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件披风,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心里好像坠入了甜窖里,心里如同住着一只小鹿,撞的她呼吸都不自觉的放慢了。

“好。”

她接过披风,披在了身上,那股阴凉的体感,瞬间消失。

——

南府外。

镶着金丝的马车陪着那一步一晃的金玲,无一不闲着雍容与华贵。

嵩觉见着主上出来,连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伞,躬身撑着,连着放下了梯子,好让谢忱上车。

谢忱上了马车,靠在了软垫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外面的雨还再下,黛色的衣摆都染上了湿气,发尾也微微滴着水。

“世子爷,三皇子在府上等着您。”嵩觉见谢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

谢忱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尾满是疲惫,“嗯。”

他的应答声微弱,敛去了平日里张扬的音调。

他想起了刚刚看到南姝挽的那模样,她只穿了素白的单衣,面色苍白,精致的发饰全部都已卸下,单薄的身影靠在门框上,风声呼啸,吹得她衣角的随之起舞,她冷的瑟了下脖子,就如同那琉璃,下一秒便要被这狂风吹碎。

她那副病弱的模样,扰的他十分难受。

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她时,她那柔弱无依的模样。

“怪我,若不是我,也不会如此。”

所有的心疼,谢忱只说了这些话,将那发生的一切都归结于自己。

“世子爷,您说什么?”赶马的嵩觉听到了动静,立刻接了话。

“嵩觉,明日你多送些补品到南府上,她爹娘不疼她,若是···”

若是我再疼她,怕哪天她便真的碎了。

不过这句话他默了声,只留在了心里。

他这般坏名声的人,她还是不要扯上干系的好。

“你以朝阳公主的名义送去。”

“是,世子爷。”嵩觉内心虽有疑惑,但是上头人说的话,自己也不能反驳,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

“再将藏宝阁里的那些补品拿···”谢忱顿了顿又补上。

“世子爷,那可是王爷珍藏的宝贝啊。”嵩觉略感不妥,开口提醒了句。

“分一半过来。”

“世子爷,南府是与二皇子结好的。”

言下之意便是觉得谢忱做的有些出格了。

“嵩觉,你是要骑在本世子头上吗?”

谢忱语气冰冷,冻的嵩觉缩了又缩。

“世子爷恕罪,是小的多嘴了!”嵩觉自知逾越,连声认错。

谢忱也不再多言,而是又闭上了眼,这几日他心都在南府,几日几夜的不能入眠,眼下也以乌青一篇,现今见到了姝挽那副模样,反而是更加不能入睡。

下一章要提到男女主小时候的事儿了,其实说起来,她们也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女主成熟的好让人心疼啊!我心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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