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壹佰肆拾 肃清密令

满月悬挂天际,飞星点点暗度,月华如水,将四周景物映照明晰,须毫可见,独孤一陵立身湖心岛上,仰头瞧看那株红叶巨木,忽而身旁多出一人,面容俊美无俦,双唇凉薄无情,细长眸子微闭,神情淡漠,难以琢磨,右肩之上,那盏灯笼依是浮浮沉沉,玄妙难言。

独孤一陵思及方才之事,不由苦笑道:“南宫先生,我还是斗不过师兄。”

南宫遇双目微闭,缓缓道:“独孤公子,事情依旧朝着不可逆转之处发展,你想怎么办?”

独孤一陵沉吟一阵,咬牙道:“若是如此,最后便要麻烦南宫先生出手。”

南宫遇点头,递出一物,道:“此乃追梦符,若是需要在下之时,将此符贴于心口,默念在下的名字,到时在下自会现身。”

独孤一陵接过符纸揣入怀中,他从不曾怀疑南宫遇的能耐,他想一阵,又道:“南宫先生,你真的有把握吗?”

南宫遇轻笑一声,道:“那是当然,只是代价却也不小,独孤公子,你可要好生记住。”

独孤一陵郑重点头,道:“我知道。”

南宫遇静静瞧他一阵,忽道:“独孤公子,值得吗?”独孤公子微微一怔,道:“南宫先生在说什么?”

南宫遇道:“为了他,值得吗?”独孤一陵反应过来,立时回道:“当然值得。”

南宫遇不再多言,伸手一指湖心,道:“独孤公子快些回去吧,若是时间一晚,怕会又出岔子。”

独孤一陵谢过南宫遇,腾身跳入湖中,身子渐渐下沉,耳边隐隐有人高声呼唤道:“一陵哥哥!一陵哥哥!起床啦!”

独孤一陵神智回到现世,他猛地睁眼,便见燕声趴在床头,伸手摇晃他的肩膀,见他突然醒来,吓了一跳,缩手叫道:“啊!一陵哥哥诈尸了!”

独孤一陵听得好气又好笑,坐起身在燕声额上弹一记,道:“你才诈尸,我还没死!”

燕声捂着额头,痛呼一声,道:“既然是这样,燕声怎么叫不醒一陵哥哥,燕声差点以为……以为……”说着说着,嘴巴一扁,眼里明晃一片。

独孤一陵见他要哭,连忙哄道:“好燕声,一陵哥哥只是睡得久些,没有事的。”

燕声扭头哼道:“下次燕声不要叫你起床了!”

独孤一陵见状,说尽好话,才让燕声转怒为喜,问道:“声哥儿,我师兄呢?”

燕声给独孤一陵寻来干净衣衫,答道:“江潮哥哥好像有事,很早就出门了,他嘱咐燕声,过了午时再叫你起床,不过一陵哥哥你真能睡,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歪头想一阵,道:“啊!对了,睡得跟死猪一样!”

独孤一陵差点摔在地上,他瞧着一脸天真的燕声,惊讶道:“声哥儿,你这些话从哪学来的?”

燕声一脸理所当然,道:“从书上啊。”独孤一陵眉头一皱,道:“那些书从哪里来的?”

燕声扳着指头数道:“有江潮哥哥给燕声带回来的,还有李泌先生送的,还有些是燕声在林子里捡来的。”

独孤一陵讶然道:“哪里的林子还有书可以捡?”

燕声捂嘴一笑,道:“那可是燕声的秘密基地,才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独孤一陵心想定不是什么好书,便道:“这种书以后少看一些,对你不好。”

燕声奇怪道:“可是那些书很好玩的,上面还有好多小人画,为什么不能看?”

独孤一陵板脸道:“说了不准看,就是不准看,听话!”燕声不满哼一声,显然没将此话放在心上。

独孤一陵整理易容完毕,又问燕声道:“声哥儿,师兄还有没有说什么话?”

燕声摇头道:“江潮哥哥走得很急,天还没亮就把燕声摇醒,不过他说已经给我们备饭菜,热热就能吃,啊!”他又想起一事,道:“不久之前,李泌先生曾派人来找过一陵哥哥,让你起身后前往主阁寻他。”

独孤一陵见一切与往日无异,心下微沉,他心事重重,自是脸色不好,燕声担忧道:“一陵哥哥,你这两日脸色都不大好,是得什么病吗?”

见燕声为他担忧,独孤一陵过意不去,振作精神,笑道:“走吧,我们吃饭。”

独孤一陵与燕声用过饭后,便将链刃背在身上,准备出门,燕声忽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怯怯地道:“一陵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独孤一陵心知自己一去,暂时不能回转,只得道:“等一陵哥哥忙完,就会回来的。”

燕声道:“会和江潮哥哥一起回来吗?”独孤一陵仰天长叹道:“若是可以,我会和师兄一起回来的。”

燕声展颜笑道:“燕声会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独孤一陵抬手在他头上揉一把,道:“记着我说的话,可不准再看那些书。”不等燕声反驳,他哈哈大笑几声,朝远处行去。

独孤一陵老马识途,几个起落来到主阁大殿,李泌立在非天像前,姿容一如平日,光彩照人,谪仙降世,他上前两步施礼道:“先生,一陵来了。”

李泌抬手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一阵,柔声道:“你初次执行任务便出岔子,收到机枢府的消息时,我尚在担心,眼下见你无恙,这颗心才算落地。”

独孤一陵一向敬重李泌,听他话中透着关怀之意,不禁难过道:“可是裴宁和洛景明他们……他们却都回不来了。”

李泌放开手,沉吟一阵,道:“一陵,你入阁时日已算不短,历经诸事,想必对凌雪阁的行事风格自有一番感触。”

独孤一陵深吸口气,缓缓说道:“阁中弟子虽不能名流千古,却也死得其所。”

李泌眼中亦有沉沉悲意,道:“凌雪阁的一切,都是阁中弟子前赴后继用生命换来的,到此刻,更不能半途而废,一陵,你懂我的意思吗?”

独孤一陵得知此次任务的前因后果,明白其中缘由,只得点头道:“一陵明白。”

李泌轻叹道:“去吧,引命匣中,应是有新的画卷了。”

独孤一陵打开引命匣,取出画卷,放到鎏紫灯下展开,其上所绘乃是一幅出行图,隔不一阵,便见昏黄画纸中透出字迹,当中尤以死令二字最为显眼。

密令

天宝肆载捌拾柒令

死令

时九月初伍

地太白山凌雪阁厌兵院

标岳寒衣

友韩霁月

独孤一陵瞧清密令内容,不禁倒吸凉气,想不到他初次接到死令,竟是取凌雪楼主岳寒衣的性命,入阁之时,他曾问过江潮,何许人物敢对李泌先生不敬,眼下来看,已到与凌雪楼清算的时候。

独孤一陵收好画卷,放回引命匣内,回转李泌身前,李泌问道:“看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

独孤一陵点头,李泌目中隐有忧色,叮嘱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务必小心。”

独孤一陵迟疑道:“岳寒衣莫不就是李……”李泌正色道:“不要多问,现在去找韩霁月吧。”

独孤一陵答应一声,犹豫一阵终是开口道:“先生,我和师兄回转太白山时,曾被一队人马追杀,我曾问过师兄这队人马的来历,师兄却不肯告知我实情,难道此事与凌雪楼有关?”

李泌神色一动,道:“真有此事?”独孤一陵道:“那些人应是为密信而,我和师兄九死一生,方才回到太白山中。”

李泌沉吟道:“或许那封密信牵连甚广,确实不能落到我们手上。”独孤一陵不禁又道:“先生,师兄他难道……”

李泌瞧他一眼,摇首道:“此间之事,我不能多言,你快去吧,兵贵神速,不宜耽搁。”

话已至此,独孤一陵无法再问,只得抱拳走出主阁,前往厌兵院与韩霁月会合,他知晓韩霁月的容貌打扮,很快便在厌兵院外寻到此人,韩霁月嘟着一张小嘴,不满道:“独孤一陵,咱们两又不是一个小队的,竟要合作执行同一个任务,真奇怪。”

独孤一陵道:“这是上峰的安排,不过,兴许是因为我所在的小队缺了两人。”他思及裴宁与洛景明,低叹道:“你我都是凌雪弟子,尚需依令行事。”

韩霁月闻言,兴高采烈地道:“这么说,以后我和你可以在同一小队了?”独孤一陵道:“应是如此。”

韩霁月欢呼一声,下刻面色微沉,道:“不过,咱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独孤一陵不知岳寒衣的武功修为,但他既能坐上凌雪楼主,还能得到那人赏识,定非泛泛之辈,当下说道:“此人毕竟是凌雪楼主,得想个万全之策。”

韩霁月道:“凌雪楼是当年李相设立的外设机构,不受内阁和外阁的管辖,一年只需向外阁阁主述职一次,正巧他们在厌兵院筹备述职之事,人多手杂,我们混进去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独孤一陵只觉任务时间实在太过凑巧,不禁说道:“可是……”

韩霁月打断道:“机不可失,我先过去,你快些跟上!”说罢,人已朝厌兵院奔去。

独孤一陵别无他法,奔至厌兵院中,飞身落在韩霁月身侧,四下一望,偌大的院落空无人迹,见过一面的岳寒衣负手立于台上,神情冷漠,目中寒光闪闪,在他身侧立着两人,左边一人容貌清秀,身穿红色锦衣,腰缠玄色,乃是之前见过的池云旗,另一人背对独孤一陵,瞧不见容貌,两条长至脚踝,淡染血色的长袖在风中舞动,恰似两道血色,在空中蜿蜒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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