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拾柒章依依惜别
门外那人轻咦一声，门扇作响，清光驱散一室昏暗，叶寒秋满脸讶色，走近独孤一陵身边，道：“一陵，你怎么知道是我？”
独孤一陵缓缓起身，将链刃背负身后，回答道：“每个人的落脚力度有沉重轻浮之别，我与你相处半日，方才一听脚步声，就知来人是你。”
“这话确实有理。”叶寒秋苦笑道，“但你与我只相处半日，便能以足音辨人，可见你的天赋之高，真是令人嫉妒。”
独孤一陵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拭剑大会结束了吗？”
叶寒秋道：“拭剑大会早已结束，各派弟子均已陆续坐船离开，我在楼外等你半晌，一直不见你现身。”
独孤一陵本想与万花弟子见面一谈，谁知此人早已离开藏剑，心中颇觉可惜，他此番参加拭剑大会，也望一展长才，弘扬凌雪武学，于是说道：“寒秋，拭剑大会的结果如何？”
叶寒秋狐疑地瞅他一眼，道：“自然是你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血踪千里，宛如武圣再临，其他几派弟子非是你的一合之数。”
独孤一陵脑中虽有这段记忆，却感自己身处局外，作壁上观，一切毫无实感，不禁问道：“寒秋，你可认识南宫遇此人？”
叶寒秋道：“自是知道，拭剑大会便是由南宫先生提议举办。”
南宫遇来历神秘，深不可测，独孤一陵不由说道：“二庄主行事素来稳重，怎会轻易采纳此人的建议？”
叶寒秋缓缓道：“二庄主本就有意举办拭剑大会，邀请诸派弟子前来藏剑切磋武艺，只是二庄主心中一直尚有隐忧，未能付诸实践。”
独孤一陵道：“二庄主有何隐忧？”
叶寒秋神色凝重道：“所谓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比试之时难免伤筋断骨，磕碰受伤，若是诸派弟子在藏剑山庄出事，于我藏剑声誉可是大为不利。”
独孤一陵点头道：“确是如此。”
叶寒秋啧啧称奇道：“数月之前，南宫先生自荐‘通玄幽梦’之法，恰能解决二庄主的担忧，藏剑山庄才会举办这次拭剑大会，不过此法确实十分神奇，人虽身处梦中，却与现实无异，五感俱在，奇妙无比。”
独孤一陵微惊道：“听你的口气，似是有过亲身经历。”
叶寒秋露齿一笑，道：“南宫先生虽将此法说得精妙无伦，万般玄妙，拭剑大会事关藏剑声誉与诸派弟子安危，二庄主又岂会轻易允诺，自需验明诸事无恙，方能答应首肯。”
独孤一陵道：“寒秋，你一睁眼也是身处拭剑园外吗？”
叶寒秋摇头道：“不，我是立在一处宽大的擂台上。”
独孤一陵沉吟道：“看来‘通玄幽梦’之法应可随心而动，变幻场景，而这一切皆由南宫先生一人操控。”
叶寒秋笑道：“如此看来，南宫先生当日的话真不算是夸大之词。”
独孤一陵思索片刻，问道：“寒秋，你可知南宫先生眼下人在何处？”
叶寒秋神色微动，道：“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一陵随口道：“我想向南宫先生当面请教请教。”
叶寒秋道：“南宫先生早于拭剑大会结束时离开，不知去往何处。”
独孤一陵心说当真不巧，他忆起南宫遇留下的话，只觉头昏脑涨，难以理清思绪，叹口气道：“但愿他日有缘再见，我们离开此地吧。”
二人并肩行出玄幽楼，天上依旧落着鹅毛细雪，飘飘洒洒，不见尽时，叶寒秋道：“一陵，方才二庄主已将喜报发往凌雪阁，眼下我便带你前往码头，送你离开藏剑。”
独孤一陵思及江潮，心绪激荡，神思飞扬，忽忆梦中之事，又觉背生冷汗，全身发凉，不由面露忧思，郁郁难欢。
叶寒秋瞧他神色，关切道：“一陵，你怎么了。”
独孤一陵暗叹一声，摇头道：“无事。”
叶寒秋点点头，不再追问，二人穿过楼外楼，踏出庄门，转入码头，此时各派弟子皆已离开，唯剩三两人影，比之昨日情景，顿显凄清萧索。
独孤一陵四下张望，只见银杏树下立着一抹修长身影，那人正抬首观赏落叶飘雪，侧颜俊美清雅，双眸黑白分明，嘴角露出浅淡笑意，温柔动人。
独孤一陵再见江潮，心中爱意膨胀，大感欢喜，思及幽梦之事，又觉心口发疼，难受不已。
叶寒秋盯着江潮，夸赞道：“一陵，你师兄生得可真好看。”
独孤一陵道：“他是我的，你可不准乱想。”
叶寒秋大笑出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陵，你大可放心，我只是看上几眼，纯属欣赏。”
独孤一陵故意板脸道：“那也不行。”
叶寒秋登时怪叫道：“你这醋坛子也太霸道了吧。”
若是可以，他希望江潮谁也不见，终生只望着自己，此念一出，独孤一陵才觉自己对江潮情根深种，难以自拔，胡思乱想之际，忽见叶寒秋自怀中取出一物，递到自己面前，道：“一陵，拿着。”
此物用油纸包裹，瞧形状似是一本书籍，独孤一陵不解问道：“寒秋，这是什么？”
叶寒秋白他一眼，道：“当然是饯别礼，还能是什么。”
独孤一陵依言接在手上，由衷说道：“寒秋，多谢你。”
叶寒秋摆手笑道：“你我虽然相识不长，但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做兄弟的也没什么可送，这本秘籍是我的独家珍藏，于你大有好处。”
独孤一陵认真点头道：“寒秋你放心，我回去一定会好生研读，不辜负你的一番美意。”
叶寒秋笑得意味深长，道：“那便最好。”
独孤一陵将秘籍珍而重之揣入怀中，心下总觉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叶寒秋一脸不耐，催促道：“好了好了，眼下天色不早，你的师兄已经等你半天，还不快去。”
分别在即，独孤一陵略觉伤感，道：“寒秋，以后若是得闲，记得来太白山找我。”
叶寒秋哈哈笑道：“江湖路远，我们自有相见之时，不必难过。”话音一落，飞身而起，消失于高墙之后。
独孤一陵收拾情怀，转身见江潮走近，高兴唤道：“师兄！”
江潮忽道：“一陵，你是不是太累了？”
江潮眼力惊人，万事瞒不过他，独孤一陵如实道：“拭剑大会完毕之后，一陵确实觉得有些疲累，需得抱着师兄好好睡上一觉。”
江潮微一拂袖，转身朝码头停船行去，口中淡淡说道：“我看你尚能说胡话，想来精神不错。”
独孤一陵怎知弄巧成拙，追在江潮身后叫道：“师兄，等等一陵！”
码头唯剩一艘莲蓬小船，随着水波微微荡漾，舱中空无一人，独孤一陵道：“师兄，凌拾柒呢？”
江潮抬步登舟，掸去衣上细雪，道：“昨日我已命他先回扬州城。”
独孤一陵脱口道：“那谁来……”忽地忆起一事，下半句话生生吞入腹中。
江潮在舱内落座，问道：“还记得吗？”
独孤一陵轻叹道：“一陵自是记得。”说罢，解开系绳，行至船尾，甘心去当操舟人。
独孤一陵虽是一只旱鸭子，经长安一番历练，操舟技艺已算纯熟，小船驶离码头，穿过断桥，转入运河河道，行不一阵，四下唯见河面宽阔，青山在岸，独孤一陵丢下舟舵，弯身钻入舱中，挨着江潮坐下。
江潮提醒道：“小心翻船。”
独孤一陵笑道：“师兄放心，不会有事的。”
江潮静静看他一阵，忽地握住独孤一陵的手，问道：“一陵，发生什么事了？”
两手交握，掌心相对，独孤一陵顿觉心下一片火热，他思索一阵，迟疑道：“师兄，你认识南宫遇吗？”
江潮摇头道：“不曾听过，此人是谁？”
独孤一陵道：“他自称是一名云游方士，此次拭剑大会便是由他负责。”
江潮沉吟道：“听说云游方士行经大唐各处，专为寻找聚灵之地，炼制器物，做事风格特立独行，常常难觅行踪。”
独孤一陵打消寻找南宫遇的念头，转而说起他事道：“师兄，一陵在拭剑大会遇见一个人，他的容貌与你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那人身穿万花弟子服，一陵差点以为此人便是师兄。”
此话本是有感而发，并无别意，不料江潮神色微变，隔了半晌，方才说道：“世间多有相似之人，这算不得什么。”
独孤一陵微微一怔，忽而忆起自身境况，江潮对他的亲近关爱，不也因为自己与那人的容貌颇为相似，他心中暗生怨气，见江潮双眉微皱，满脸忧色，心忖江潮终是在乎自己，微笑道：“师兄说得有理。”
江潮握紧他的手，张了张唇，似想说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伍拾柒 依依惜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