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捌拾捌 匿形隐迹

独孤一陵本因江潮离去,心中郁闷,乍见壮丽之景,亦觉怀抱顿开,心情转佳,整个人重添活力,不复失落,他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只见一条宽约丈余,蜿蜒曲折的小径,伴着潺潺清溪往前延伸,道旁血儿红丛生处处,聚做数团,中间杂有白色小花,随风招展,更觉凄美动人。

独孤一陵记着江潮之言,四下观察,就见右手边有座宽阔院落,檐下挂着红色鬼面,形态狰狞,与主阁所见一般无二,又见门前有弟子值守,神态肃穆,想是此地无疑。

他跨过门槛,走进院中,只见一人负手静立,满头银发如霜,额头沟壑纵横,面覆奇异面罩,遮去下半口鼻,唯露眸子在外,炯炯有神,精光闪闪,透出一股凛冽寒意。

此人上穿黑色锦袍,右臂袒露在外,绘有墨色异纹,左右两手俱戴黑色手套,下套牙白下裳,腰间系带别着数枚银色长针,寒光闪闪,逼人眉睫。

回转太白的路上,江潮不准他近身,长夜漫漫,颇为难熬,独孤一陵只得央着江潮说些阁中之事解闷,虽不精通各部运作,也知主事名姓,此刻一见此人打扮气度,便知乃是闻人晏陵口中的卢老卢长亭。

卢长亭神色冷峻,瞧见他走近,缓缓开口道:“你便是阁中派去参加拭剑园试炼的独孤一陵?”

独孤一陵朝卢长亭微微躬身,恭敬答道:“确是弟子。”

卢长亭颔首道:“听晏陵说你在拭剑大会拔得头筹,扬我凌雪威名,你且站直身子,待老朽仔细瞧瞧,晏陵如今挑选弟子的眼光行不行。”

独孤一陵依言站直身子,立觉一道凛冽目光扫过全身,不由背脊发寒,额冒细汗,许久,卢长亭才道:“骨头不错,看起来……”

独孤一陵闻言一呆,卢长亭轻咳一声,改口道:“老朽是说骨相不俗,是块好料子。”

忆起闻人晏陵临走之言,独孤一陵一时哭笑不得,连忙拱手道:“多谢卢老称赞。”

卢长亭道:“想必你已知晓老朽的名姓,如今独掌精密一坊,你入阁时日已不算短,对精密坊可有什么了解?”

独孤一陵略一回想,道:“弟子曾听江潮师兄提过一些坊中之事,听闻墨线对牌、隐峰藏雪、引命匣等物均是出自精密坊,隐峰匣、百罗奇格更是精妙无比。”

卢长亭眼中难得露出笑意,道:“想不到你知道的事情还挺多。不错,这些东西均由坊中能人制造,但精密坊的神奇之处远不止于此。”

独孤一陵早对精密坊心生向往,一听这话,自是更感好奇,道:“还请卢老明示。”

卢长亭沉吟一阵,道:“说起精密坊的来历,乃是源于昔日楚王府内珍玩之所,如今辖有四司:药坊、香局、含锋苑,流铢亭,各担以药理互斥释毒、配比调香、木工奇械营造、珍奇资料运送之职。”

卢长亭说到此处,瞧着独孤一陵,道:“你此番前往藏剑山庄,坊中借出一辆千里飞车,月余路程,千里奔波,你想必深有体会。”

独孤一陵道:“那辆飞车当真神奇,外表虽与平常马车并无区别,内里却是暗藏乾坤,令人大开眼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弟子早就想入坊请教,今日能有机会得卢老指点,真是弟子的福气。”

卢长亭呵呵一笑,神情颇为愉悦,道:“倒是个会说话的小子。”独孤一陵道:“一切皆是弟子的肺腑之言。”

卢长亭笑道:“油嘴滑舌虽不可取,但会说话的人总要讨喜得多。”他略一思索,继而说道:“我坊中人或在工、户二部为官,或以商贾为业行转运之实,或深隐太白山中研制奇械。坊中所制或附于链刃之上,或藏于奇械之中,专供阁中传递密信,杀人取命所需,你见过的引命匣,隐峰藏雪,皆是此类。”

独孤一陵连连点头,大呼过瘾,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卢长亭倍感欣慰,说起坊中之事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忽地,他一拍额头,苦笑道:“瞧我这老糊涂!许多年没教徒弟,竟然忘了‘循序渐进’这么简单的道理,好在你已知晓不少坊中之事,教授起来倒是省去老朽不少功夫。”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精密坊中绝技甚多,你不过略知皮毛,切莫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独孤一陵神色恭敬,道:“卢老放心,弟子绝不会有此想法。”

卢长亭闻言,颇感满意,道:“如此,且待我教你头一种手段:匿形隐迹,善始善终。”

独孤一陵重复道:“匿形隐迹,善始善终?”卢长亭点头道:“不错,匿形隐迹,善始善终。”

独孤一陵谦虚问道:“敢问卢老,何谓‘匿形隐迹,善始善终?’”

“吴钩台弟子惯常奉命诛杀目标,自然会制造出很多……”卢长亭望着他笑了笑,道:“皮囊。将这些皮囊加以布置,隐匿凌雪阁弟子的行藏。”

独孤一陵曾扮做初段忍者,心有所感,不由出声道:“卢老的意思是杀人埋……”他察觉卢长亭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卢长亭解释道:“处置这些皮囊无外三种手法:第一种,精密坊所制百罗格可以配出终化散,然而终化散起效耗时不短。第二种,带去无人之地藏好,此法只适合小队协作,另需一路弟子留守当地洒扫、布置,以观其变,不免有空耗时间之虞。”

独孤一陵忆起凤凰岛之事,他和江潮恰是采用第二种方法,只是不知那名初段忍者到底是生是死。

卢长亭顿了顿,道:“第三种,将事发过程掩饰为意外,这是你们吴钩台弟子最常用的办法,省时、省力,但施行之际必得心思缜密,方能不留马脚。”

独孤一陵频频点头,连连应声,心中大呼过瘾。

卢长亭提醒道:“记得,要用这第三种法子,务须配合目标的个人习惯和身法,讲究自然而然,切记过犹不及,落入窠臼。”

独孤一陵听罢,口中不禁重复道:“善终散、拖走藏好、意外、生平、身份……”

卢长亭打断道:“不是善终!终化……”他轻叹一声,摆手道:“罢了,你入门未久,一时间记不住这许多,也不打紧。只消记住第一条:切忌弄巧成拙。其余种种,不过孰能生巧尔。”独孤一陵自是答应不迭。

卢长亭神色一凝,又道:“当然,亦不可怠惰成性,轻视此道。若是麻痹大意惹出祸事,自身暴露行藏事小,叫人查到阁中,参阁主一本,那可了不得!”

江潮提过外阁阁主的身份,独孤一陵不由说道:“咱们外阁阁主乃是堂堂皇子,还会怕这个吗?”

卢长亭望天长叹道:“‘苟有所见,莫如深也。’年轻人呵……”独孤一陵心知说错话,不敢接嘴。

卢长亭伸手一指右侧空地,道:“好了,跟你啰嗦了这许多,也不知你学得究竟如何。且去看看院中这三具皮囊,告诉我哪一具处理的更好。”

独孤一陵转头瞧去,便见地上摆放着三具尸体,装扮不一,应是卢长亭口中所谓的皮囊。

卢长亭沉声道:“你且记住,凡事过犹不及,完美的假象与失败的矫饰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独孤一陵将此话暗记心中,行至三具皮囊前,第一具皮囊身着浅蓝衣衫,挽有道髻,道骨仙风,是个青年道士,此人面上七窍流血,脸色紫红,有气血翻涌之相,周身染有墨迹,似被混元气劲所伤,额上还有三个大大的针孔。

独孤一陵认出万花武学,背后顿生冷汗,若是拭剑园中他不敌万花弟子,估计下场也是如此,不由嘀咕道:“太素九针也不是用针扎吧……”

查看完毕,独孤一陵看向中间皮囊,从其腰牌来看,这当官的应该姓崔,他瞧着此人圆鼓鼓的腹部,自语道:“这么胖……看来平日常有佳肴入腹。”

独孤一陵蹲身打量,这具皮囊里外焦黑,口中有烟,四肢蜷缩,残存的衣物上尤缀着金玉佩饰,荷包里塞着行令的骰子,凑近皮囊,犹有酒气扑鼻,香醇绵密,品味上佳,像是长安西市所出的“颠倒梦想”,三杯便能神醉,若是喝多确实很难醒来。

最后一具皮囊乃是一名魁梧汉子,肌肉精壮,皮肤黝黑,右臂肌肉较左臂扭曲变形,所着衣衫尽是粗布麻纱,应是讨生活的挑担人,皮囊通体膨胀,颜色苍白,湿冷粘稠,手足皮肤被浸软,泛着层层褶皱,唇舌外突,可见水藻、泥沙,及星星点点的呕吐物。

他翻动皮囊细看,躯体右边的皮肤比左边溃烂得尤为厉害,好像是水草缠绕的痕迹,又像是磕碰所致,还有不少发黑的地方,从膨大的情形来看,此人已死一到两日。

独孤一陵瞧过三具皮囊,心中已有定数,转回卢长亭面前,卢长亭微微眯眼,道:“依你看,哪一具皮囊处置得更好些?”独孤一陵立时答道:“是那挑担人。”

卢长亭闻言,目中隐有赞赏,道:“不错,孺子可教。挑担之人右肩出力多些,自然一侧机体容易败弊。他日你奉命行走江湖,千万要秉持今日之心,凡事小心谨慎。记得江湖险恶,处处隔墙有耳。”

独孤一陵恭声答应,只是心中仍有疑惑,便道:“卢老,‘匿形隐迹’只有这三种法子了吗,有没有第四种法子?”

“第四种办法么……”卢长亭顿了顿,含笑看向独孤一陵,道:“有的。”

独孤一陵好奇心起,认真聆听,只听卢长亭说道:“制造意外永远比伪装意外收效要好。毕竟皮囊没有凉透,血也是热的,不管怎么查,都很难查出端倪。”

独孤一陵思及藏剑之行,略有感悟,不禁点头,卢长亭忽摇头道:“但逞凶杀人之举,匹夫暴徒亦可为之。行事不留痕迹,方能显我凌雪阁弟子所长,不负圣上所托。”

卢长亭声音一停,隔一阵才道:“若欲隐匿行迹,善后之举固然重要,更须得于现身江湖之初,便掩去真容,隐身市井……此中之道,还赖百相斋的江斋主传授与你,此刻她人正在老朽身后的院内。”

独孤一陵早听江潮提过此事,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卢长亭呵呵笑道:“江斋主除领百相斋之职外,另有一重身份,若你认出她来,不必大惊小怪,失了分寸。”

独孤一陵道:“是,卢老所言,弟子铭记于心。”他拜别卢长亭,踏上长阶,行至二层平台,右手院中立有数人,或研习隐龙招式,或两两聚在一处,正中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纤瘦动人的绝色女子,衬着太白山上的雪,似寒梅独开,分外夺人眼球。

第四部都是发生在阁中的事,大家可以找找台词不一样的地方。

GOGOGO,赶紧改完写完第五部,写完前传的故事我要开新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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