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秋,阳光却依旧毒辣灼热,连空气中的水汽都似乎被蒸干了。从枝叶中逸出的蝉鸣响彻天际,清风一吹,裹挟着热浪在校园里横行霸道。
桉城一中的教学楼旁种了几棵参天的树,几十年了,已经和大楼一般高,枝繁叶茂。偏生教师办公室又在树冠的正下方,所以即使是在这样阳光灿烂的下午,室内依然显得曚昽。窗帘半拉着,将屋里屋外隔成两个世界。
这原本该是一个多么适合补觉的下午。
改了一个中午作业的何思华坐在办公椅上,拧开保温杯啜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想着。
可惜被这两个小崽子糟蹋了。
凭借着多年的当老师的经验,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两小崽子的冲突是升级到武装械斗了的。
占上风的显然是女孩儿——除了发辫有些凌乱之外并没有其他狼狈之处,一双眼睛里还灵动神气地不时瞪着边上的男生,没半点气馁的样子。
相较之下,男生就惨了太多:鼻梁处红了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迎面砸上了一样;还似乎被人当头人泼了水,头发湿漉漉地一缕一缕地结在一起,顶端沾着些辨不出来什么东西的黄色碎渣子;衣领口胸膛处也湿了一片,皱巴巴的,衣摆出还有几道明显的印子。
“虞知微,孙平,这才刚上高中呢,你们可真是厉害。”
她重重地放下杯子,冷声道。
男生被吓得一哆嗦,低下了头,虞知微也跟着低下了头,只是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着,显然是有些不服气:“孙平开我黄色玩笑,我让他闭嘴他还说,我就打他了。我先动手我有错,但谁要他嘴贱!都怪他!”
孙平急了,狡辩道:“我是夸你身材好,是你自己太敏感了!怎么能都怪我?”
“我呸,谁那么夸人的?”虞知微牛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这是在哪里了,“那我还说你以后男朋友有福了呢!你以后是个八个男朋友还不够分呢!你以后生一百零八个孩子都有口粮呢!”
“诶你这个人……”
“够了!还吵?教室里没吵够?”何思华面色冰冷地在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眸光森森。
两人都住了嘴,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就是他们?”
突然门被推开,两个人从门外走进来。
何思华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前面的人点头道:“蒋主任。”
多大点事呢,没破皮没流血的,班级内部斗争呢,至于把教导主任都叫来吗?
桉城一中谁不知道蒋主任的威名?板着一张脸,今儿抓迟到明儿抓早退,动不动三千字检讨国旗下忏悔,犯了芝麻大点事落他手里都要被扒层皮。
虞知微绞着手指,心中突然有些慌。
“是的。”后面的人睨了他们一眼,冷漠无情地开口,“高一七班的虞知微和孙平。”
发声的人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一身校服穿的整整齐齐,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脊背挺直,整个人就像一棵刚正不阿的小白杨。神色寡淡冷漠,声音清冽冷彻,目光锐利,嘴唇紧绷,端正的五官像是被盖了一层霜。
平心而论,是一个禁欲正直的帅哥形象。
但在虞知微看来——
狗.东.西.
有这么好的记性干点啥不好呢搁这为虎作伥,屁大点事就捅到教务处去了?
本是同校人,相煎何太急?
虞知微相互抠指甲的手一顿,偷偷从眼角向男生怒目而视。
“我知道了,卿见你先回去吧。”
蒋主任点了点头,向男生点了点头。
卿见干脆地应了一声,转头向门外走去,显然没把虞知微的怒视当一回事。
走到门外,不自觉回了一下头
——光线略昏暗的室内,相貌精致的女孩儿白得像是自带光源,几缕零碎的发丝落在颊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雾还没散尽的林间的小鹿,悄悄地望过来,只是里面清晰地包含着一团燃烧的火。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虞知微一怔,随即像是挑衅一样又瞪了他一眼。
呸,教导主任的走狗。
卿见淡定地收回视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向蒋主任:“对了主任,还有一件事,虞知微还打了耳洞。”
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后,他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徒留卑微又无助的虞知微面对两道更是严厉的视线。
虞知微:“……”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摸向耳垂,动作进行了一半又在两老师严厉的目光中讪讪地放下。
她好端端地藏在头发里的,又没戴耳钉,别人都没发现,怎么就他眼睛尖!
但她也只敢恨恨地把手揣在兜里,使劲揉了揉里层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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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微回到教室的时候,下午第三节课都已经上完了。
下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拿着作业本打闹的、手舞足蹈讲着什么新鲜事的、围成一圈神神秘秘讲着小八卦的……简直童话中春天来了的森林,小动物们热热闹闹地一起嬉闹聚会。
她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江河里,没掀起半点波澜。
之前因打架倒在地上的桌子已经被扶了起来,掉在地上的东西也被人捡了起来,整齐地堆在桌面上。
虞知微气鼓鼓地坐了回去,屁股刚沾上凳子呢,前桌的庞暄妮刷得一下回了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惊得虞知微将刚拿起的本子迅速地挡在面前,瞧见是她,才缓缓放下:“干啥呢你,吓人。”
“微儿你真帅!我早看孙平不顺眼了!老爱开那种的玩笑,烦死人,总有人治他。”
虞知微一言不发地整理着乱成一团的桌洞。
庞暄妮瞄了瞄她的神色,继续吹彩虹屁:“真的,就你刚刚泼孙平水的那一副画面,啧,女神在世,又美又飒!”
虞知微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庞暄妮扑上来抱着虞知微的手臂:“我觉得你做的没错,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虞知微哼哼了一声:“对于已经被收拾过的,我才没有必要浪费心神呢。我现在气得是那个把我押到办公室的那个纪检委员!他太讨厌了!”
她气呼呼地把手上的课本往桌子上一拍:“送到办公室不就行了吗!他还把蒋秃秃叫过来了!”
说道这里,她简直是咬牙切齿了:“不过普普通通一个打了个小架,现在好了,还不知道要不要星期一的时候在国旗台下检讨,要是的话真是丢死人了!他还当着两老师的面说我打耳洞,这不是火上浇油嘛!他是不是有病啊!他叫什么玩意儿来着!”
庞暄妮被她一吓,语气有些结巴:“啊,啊,叫卿见,学校新上任的纪检部部长!”
“听听!听听!纪检部部长,好大的官威啊!怎么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从我这开始烧了呗?”
“其实,呃,卿见就是这样子的,”庞暄妮努力给她顺毛:
“你初中不是这里的不知道,他高一的时候就是纪检部的了,当时还是个小干事,就挺那个啥的……像没带校牌打耳洞之类的小事,其他人都不管,就他,眼睛比探照灯还尖,从来不放水,跟个事儿妈似的。”
她蹭蹭挨挨凑到虞知微边上:“所以……不气,不气啊,我给你讲个笑话放松放松。”
虞知微睨了她一眼,偏着头做洗耳恭听状。
“我之前教我弟学英语,他说,how有‘怎么’的意思,are有‘是’的意思,所以how are you的意思是‘怎么是你?’”
“……”虞知微脸上打出一个缓缓的问号。
庞暄妮接着:“他又说,old有‘老’的意思,所以how old are you的意思是‘怎么老是你’。我居然说不过他!”
“噗。”虞知微没绷住,笑了。
见她笑了,庞暄妮也跟着放松下来,头蹭到她肩上:“我们不生气了,我等下请你吃煲仔饭。用美食抚慰我们宝受伤的心灵!”
“好啊,但是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煲仔饭了?”
历史老师走了进来,庞暄妮冲她抛了个眼神“交给我”的眼神,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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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一打,在别的同学飞快地跑向食堂的时候,虞知微被庞暄妮拖到了操场边的围栏处。
这里热闹得简直像个小集市,栏杆外的外卖员一排排,栏杆里的学生们一簇簇,各种塑料袋包裹的食物从栏杆的间隙处被塞进来。
虞知微从来没见过这个场面,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我上课时就点好的外卖!”庞暄妮自豪地拍着胸,目光四处搜寻着,“在那!孙姐煲仔饭!”
她乐呵呵地冲过去,从一个中年女人手中接过了一大塑料袋的东西,然后像只满载而归的仓鼠跌跌撞撞跑了回来:“说好了要请你的!”
虞知微没想到她是来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夺过她手中的塑料袋:“那我来提吧!”
突然小集市一静,两人心生不妙地抬头望去:
矮矮胖胖的教导主任气势汹汹地向这边杀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带着红袖章的纪检委员,看上去就像一辆坦克带着一排装甲车,浩浩荡荡地向这边碾压扫荡过来。
“都停下!谁准你们点外卖的!”教导主任一声怒吼,向这边冲了过来。
红袖章们也跟着冲过来,像一群凶神恶煞的鹰隼扑棱着翅膀袭向四散奔逃的小鸡仔。
一片混乱之中,虞知微听见庞暄妮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回事啊,我点一年了从没遇见过这阵仗啊!纪检部的吃错药了?追这么认真?嗷?还追!还追!”
不过虞知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埋头就冲,跑得像个踹了崽的袋鼠,身形艰难。
风从嗓子眼里灌进去,喇得嗓子生疼,连膝盖都变得有些酸软。
眼见着教学楼离得越来越近,虞知微心中一振,加把油,进去就好了!倒时候随便找个教室一躲……
突然从斜边上闪出一个人,伸手挡住她的去路,手臂上的红袖章灼得人眼睛疼。
“同学,别跑了。”
声音像清彻凛冽,像是夏日里碎冰掉落在盛着梅子汤的白瓷碗沿,冒着汨汨的夹着梅子香的凉气。
好听的很,但落在虞知微耳朵里,无异于催命的魂钟、恶魔的低语。
虞知微抿着嘴一咬牙,当机立断转头向另一边奔去。
“同学。”
红袖章反应迅速地转身,再次牢牢地挡在她面前。
虞知微刹车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头上的小皇冠发夹结结实实地怼在对方胸前。
来人闷哼一声,带着她向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墙上,即使是这样,手还不忘借此机会揪住她的衣领防止她再次逃跑。
“点外卖,扣分。”
他努力忽视胸膛前明显的剧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冷冷道。
虞知微一抬头,却是一张才见过不久的脸。
她刚刚学的英语脱口而出:“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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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月亮》
蔺鹤鸣喜欢周妤芙,喜欢得人尽皆知
明明是一个清冷矜傲的商场新贵,在她面前愣是成了鞍前马后殷勤备至的犬科生物之王
就在他好不容易让周妤芙有些动摇的时候
——一场车祸,他将人忘得干干净净
总是被他为爱插刀的兄弟欢天喜地
众人无不等着看周妤芙的好戏
只有十八岁记忆的小霸王蔺鹤鸣躺在病床上听着这些年自己为爱做出的失智举动,嗤之以鼻
“我绝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这样疯了似的——”
他信誓旦旦
话音未落,周妤芙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进来
听了他的话,冷冷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蔺鹤鸣的声音消失在嗓子里,盯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来
兄弟心生不妙,还没开口,便被他打断了:
“她是谁?”
“她真好看。”
“有男朋友,不,结婚了吗?”
“她来看我,我们之前的关系很好,对吗?”
“哇!她送来的是我最喜欢的橘子!她很了解我!她是喜欢我的,对吗?”
兄弟:。
和你认识二十多年,我怎么就不知道你喜欢吃橘子?还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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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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