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在蔓延,黑暗在沉潜。
——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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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茉淅回到花店才发现周围都怪怪的,门口的台阶有错乱的脚印,窗外的盆栽掉落在地,仔细看,门也有被砸的痕迹……
她顿感背后一片凉浸浸的。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不及多想,她立马打开门被又死死锁住。
背靠在门上,徐茉淅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在犹豫要不要开灯。一是害怕会打草惊蛇,二是担忧这屋里另有其人。
她实在想不到,住了这么久都好好的,为什么最近却不太平。
还在思考的间隙,背后的门猛地传来一记暴击——
“蹦!”
她差点失声叫出来。
“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外面一个男声响起,徐茉淅仔细辨认,觉得就是昨晚那个人。
她整个人都在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乖乖出来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需要钱,只要你给我钱,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这次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也没有喝醉酒。
徐茉淅脑海闪过他脸上的纹身和阴鸷的眼神,这一生都不想看见第二次。
“徐茉淅。听话。”
最后他叫了她的名字。
这下徐茉淅抖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
徐茉淅没有说话,下一刻门又被狠狠踹了下。
大脑有一瞬间宕机,来不及多想,她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发短信报警。不知道警察多久会来,她又把希望寄托于唯一认识的人——
高景栩。
门已经有点松动,徐茉淅撑着身子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腿软跌倒。最后她咬咬牙才跑到里面的屋子。
“嘟——”
“嘟——”
“嘟——”
手机在手中不停震动,与外面的声音相融。
月光从窗户投下,把徐茉淅蜷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影影绰绰,仿佛山雨欲来,带着凝重的氛围。
不知道多了多久,终于,那边才接起。
入耳的便是欢闹嬉笑的声音。
徐茉淅这才意识到,高景栩也许还陷在温柔乡里。或许这次的通话对他而言是一种打扰。
可已经打了,徐茉淅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景栩?”
“你现在有空吗?我遇到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女声打断,“你脸怎么这么热啊?我拿湿巾给你擦擦……”
徐茉淅愣在原地,觉得自己这通电话的确不合时宜。
她默默挂断电话,紧张的心此时已经凉下半截。
如今的高景栩依然意气风发,像自己以前认识的他,又好像不像了。那些难以复刻的曾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她以为可以延续下去的友谊,只不过是人家交际圈里微不足道的一律。
高景栩现在所接受的观念、所身处的圈子都跟自己天差地别。
看来……以后还是少麻烦他吧。
徐茉淅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镇定下来,身体也朝屋里面挪动。角落有一根铁棍子,是她以备不时之需放在那的,她想如果男人真的破门而入了,自己可以用这个防身。
正想着,门在瞬间变成四分五裂。
“——!!!”
徐茉淅也在同时握住了铁棍。
与震耳的破门声相反,随之而来的是悄无声息的脚步声。
一步。
两步……
那个人在慢慢朝这边走来,迹象沉实。
徐茉淅屏住呼吸,浑身紧绷,就在那个人要靠近的那一刻,她举起棍子准备挥动——
啪。
灯亮了。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矜贵的脸。
“段、段先生?”
徐茉淅错愕地看着眼前人。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觉。
“现在安全了。”
段江渝身着黑色西装,站在门口,望向她的目光淡淡,“需要帮忙吗?”
说完他朝她伸出手。
房间的灯光很亮,接近刺眼。徐茉淅垂着眼,那双手近在咫尺,连同掌心的纹路一并纳入眼廓。这个姿势,有种被上位者怜悯的错觉。
她反应过来,搭上他的手,低声道了句,“谢谢。”
“您……”
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先一步被他看穿,“路过,就过来看一眼。”
“原来是这样。”
徐茉淅舒了口气,觉得昨晚的想法好像灵验了一点,渴望有人在那时候买花,今晚这个人就真的踏足而来了。
她在沉思着,乌发此时已经变得凌乱,身上还是那件重工礼服,衬着皮肤更加白皙。
接着她又问:“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察也来了吗?”
说话间卷翘的睫毛扑朔,那双清透的瞳孔没有闪烁的灯光照耀也明亮着,就好像珍珠永远不会蒙尘。
“嗯。”
段江渝点了下头,“在外面。”
徐茉淅随即望过去。
巷子里不允许停车,只见外面有几个警察把一个人团团围住,不知道在商讨什么,说话间又拿出了镣铐。
与昨晚的场景如出一辙,徐茉淅正想说“我过去看看”,接着一个警察就上来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吗?”
听见他的问询,徐茉淅和段江渝才从屋子里出来。
门已经破了,不堪一击,然而徐茉淅还来不及忧虑解决办法,警察再次发话,“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
“是。”回过神,徐茉淅回道。
警察审察了她一番,“昨晚是不是你先生也报了警?也是同一个肇事者?”
先生?
徐茉淅过滤一遍这个词,觉得他是误会自己和高景栩的关系了,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个事情的时候。接着她又道:“对,昨晚不止一个人,也是这样毫无缘由地打扰我们。”
“嗯。”警察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颔首以示了解,随后收起本子,“这里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昨天是高景栩帮忙解决的,算起来这是徐茉淅独自面对这种情况。她被养得偏,很少与人打交道,甚至缺乏沟通的能力,听到警察这个提议一时间有点愣住。
“我和她一起去吧。”
短暂的静默后,段江渝在她身后出了声。
警察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
也不能说注意不到,毕竟这么大的人在那站着。只是他身上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力,让人不敢贸然打量。当他出声时才刻意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面对他们的目光,段江渝还是淡然地开口,“她被吓得不轻,恐怕回答不好。”
“你是?”警察问。
“她朋友。”
“……”
闻言,徐茉淅眼尾颤了颤。
“好,那你们一起来吧。”
警察率先转身,徒留两人在后面。
万千疑惑赌在咽喉,徐茉淅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她捏着衣角,想了想觉得不合适,于是抬眸推脱,“段先生……”
段江渝与她对视,看不清其中情绪,“怎么。”
“谢谢您帮助了我。”徐茉淅整理着措辞,“不过,您这么忙,和我一起去警局会耽误你的工作吧?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不用麻烦了。”
她虽不大了解城北段家,但从高景栩和兰静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知道一些它的地位。而且段江渝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定行程更紧凑,常年焚膏继晷。
现在他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奔走,自己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
她说完后,段江渝没有接话。
徐茉淅抿唇,心里也在这个间隙七上八下。每次段江渝沉默,她都会想很多,比如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或者语气太过客套奉承。
“我空闲的时间确实不多。”
过了一会儿,段江渝才开口,他随意看了眼腕表,“所以你不用一直浪费在纠结上面。”
“还是你觉得自己能应付过来?觉得闹事的人不会再回来?”
“……”
这次轮到徐茉淅不说话了,因为每次她都会被他的回复变得哑口无言。好像怎么反驳都没有理由,她习惯了婉拒,也总以为每次都能成功。
段江渝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
也真的与冷淡古怪背道而驰。
“走吧,他们还在等。”
段江渝为她关上灯,又带上门,“花店我会叫人帮你看着。”
他体贴入微,徐茉淅这下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看着他做完一切,只能说:“……好。”
*
深夜的警局很肃静,白炽灯明亮如昼。值班的人来来回回,个个面色昂扬,精力充沛。反观徐茉淅,她已经几天没睡好觉,本想着今天可以安心,眼底却不知不觉又加深了一抹重色。
“请坐吧。”
警察确认了两人的身份情况后,对他们指了指椅子。
段江渝帮徐茉淅拉了一张,随即自己也坐了下来。
“请描述一下事情的时间和经过吧。”
段江渝想了下,简要回答道:“当时是晚上十点半,我们刚到花店不久,就听见外面有人开始砸窗户、言语骚扰,最后破门而入,对我朋友进行故意伤害。”
“故意伤害?有证据吗?”
徐茉淅坐在旁边,听着段江渝的言语,慢半拍地挽起了袖子,只见上面一片青紫。
这是她拿铁棍时碰着的,没想到段江渝这也知道……
“闹事者用铁棍击打她,造成淤青。据我所知,这是他第二次闹事,并且在此之前已经报过一次警。”
“是,昨天是批评教育,今天我们会根据严重程度对他进行拘留。”
警察又问了一些相关信息,他们对待这种事情一向很严谨,说昨天的笔录以为情况轻微,导致处理疏忽。
段江渝全程仪态谦逊,逻辑清晰,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很专注的样子,徐茉淅在旁边听着,几乎没说上几句,最后对话以拘留犯人告终。
警察暂时离开,去准备让他们签字盖手印的材料。转眼偌大的审议室就又只剩下两人。
“段先生,今天真的谢谢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徐茉淅目光诚恳地看着他。
这已经是今天说不清几次她对他说谢谢了。
“举手之劳。”
段江渝回复依旧如常,他好像笑了一下,很和气很淡的笑,仔细看并不达眼底。
他不着痕迹地在兜里摸了下,像要掏烟,半天发觉不妥,复又放下,“惩罚对他还是太轻了。”
“嗯?”
徐茉淅没听清,下意识往他那边走近了些,“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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