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岁举着泥麻雀,小圆脸上完全没有打扰别人休息的歉意。
“我记得我普过法,擅闯他人住宅……”谷深撇了一眼泥麻雀,嘴边的话说不顺溜了,“是违法……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少岁看着泥麻雀面露得意:“麻雀是我自己用泥巴捏的,是不是捏的很可爱?”
谷深从少岁手中拿走泥麻雀,敷衍的“嗯嗯”两声,眼睛落在泥麻雀身上左右端详了一下:“这个怨魂,有点眼熟。”
少岁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古业,古业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少岁期待的目光落到谷深身上:“你认识她?”
谷深一手拿着泥麻雀,一手拿着手机翻看:“作为道法双修的稀缺人才,我和警方是有合作的,我应该见过她的照片的……找到了。”
少岁个子矮谷深一头,把谷深拿手机的手臂扒拉下来探头去看,屏幕上果然是一张笑着的女孩的照片。谷深点了一下照片退出查看模式,少岁看到谷深和备注为“早晚神经病——刘警官”的人的对话。
早晚神经病——刘警官:这个女孩从学校失踪了,当天上午上完课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你帮忙转发一下问问有没有人见过,是不是又和你那个唯心主义世界有关。
谷深:道学不是唯心主义谢谢。
早晚神经病——刘警官:有消息告诉我,女孩家人一直在等。
谷深看了看泥麻雀,又看看少岁,语气中透着一丝不确定:“是她吧,看这鼻子眼睛嘴巴,这照片是美颜过的吧!”
少岁对人脸不是很敏感,人类在她眼里长得几乎差不多,她看向古业:“是她吗?”
古业:“……”
古业以沉默婉拒了场外求助,少岁和谷深大眼瞪小眼,两两对望五秒后,谷深给早晚神经病的刘警官打了过去:“我这可能有个失踪人口的消息,你过来一趟。”
少岁不知道这位刘警官家住何处,反正在他到来之前,三个人度过了无话的半个小时。
刘警官刚刚上楼,就看到谷深和一个圆脸少女在卧室门口对自己的到来无言欢迎:“你门怎么了?”
少岁见到人类警察就想起自己被谷深指控非法侵入住宅及故意毁坏财物,心虚的不得了:“我们怎么了?我们什么都没有!”
谷深伸手指了指少岁:“门被她搞坏了,已经自行和解了。”
少岁紧张兮兮地看着这位刘警官,就古业那个遵纪守法的态度,如果这位刘警官让她去坐牢,古业一定会让她去的!
幸好刘警官并不怎么关心谷深家的门,对少岁点了点头:“刘行者,就是行者孙者行孙孙行者的那个行者,我爸特别喜欢孙悟空。”
少岁懵逼:“孙悟空是谁?”
谷深对刘行者努了努嘴:“她叫少岁,是个没文化的麻雀精。来你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两个月前你让我找的人?”
少岁:“!!!”这个人怎么随随便便暴露人家的身份和文化程度啊!
刘行者进了卧室发现里面还站着一个,用眼神询问谷深。
谷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他俩一起的,应该是麻雀精的朋友吧。你看这个。”
谷深左手举起泥麻雀,右手掐灵官诀,口中念念有词,泥麻雀抖了抖,从嘴里吐出一道人影,那人影少岁的巴掌大小,依稀浮在麻雀上方,目视前方却双目无神。
刘行者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不是她,但是这个是谁?”
谷深愣了一下:“不是?你再看看,我觉得很像啊!”
刘行者:“真不是,脸型不一样,叶青的脸更圆一点,眼睛更双一点,这个是谁?”
谷深一脸你到底有没有智商的无语表情:“……你问我?”
刘行者拿出手机:“我拍张照片行吗?拍的出来吗?”
谷深:“当然拍不出来,用你的大脑好好记下来。”
刘行者惋惜的收起手机:“建议唯心主义世界也能做到与时俱进。”
谷深:“……建议很好,下次不要提了。”
少岁开始觉得,这个早晚神经病的备注不是用来评价刘行者的,而是谷深对自己精神状态的一种合理预测。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刘行者看上去不到三十,张嘴却像个老大爷,自顾自的从谷深床头书桌上拿起纸笔,开始问话。
少女茫然的抬起头,视线聚焦在刘行者身上:“……我的……名字……”
刘行者在刷刷刷的写时间地点问话人,头也不抬的点点头:“对对,你的名字,家住在哪?父母姓名?为什么在这?”
少女看着刘行者:“……我的……名字……”
刘行者抬起头,对上少女空洞的眼神,对谷深抬了抬眉毛。
谷深盯着少女,见她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只会重复,眉头渐渐绞在一起,面露难色:“她的名字好像被人夺走了。”
少岁和刘行者全都茫然的看着谷深,谷深则逐渐笃定:“有人夺走了她的名字,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少岁惊讶的看着谷深:“夺走名字?名字有那么重要吗?没了名字换一个就好了啊。我就算不叫少岁,也可以叫少少,岁岁,干嘛要把名字夺走,有什么关系吗?”
谷深白了她一眼:“这世间出现的第一个名字使人类有了区分于他人的标识,而后代代相传,名字承载的力量越来越多,家族的谱系、父母的期望、自我的认知……就像刘行者这个名字,如果有一天刘行者没有了名字,谁还会去唤他?又要如何唤他?”
少岁看了看刘行者,表示完全不能理解:“就喊他,喂,那个人类,这样就好了啊。”
谷深:“喂,那个人类,如果指的就是刘行者,那么喂、那个人类不就已经是他的名字了吗?”
少岁还是不能理解:“喂、那个人类,并不是人类的名字啊。”
谷深:“一切能够让人知道’我是谁’的力量,都是名字。”
少岁觉得谷深就是欺负她读书少,不知道名字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直旁听的刘行者却一脸了然:“我大概明白了,名字是意识,个体是物质,离开了意识的物质无法正确的认识自身,离开了物质的意识客观无法存在。”
谷深露出少岁同款困惑表情:“你又在说什么鬼东西?”
刘行者又撕了谷深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不重要,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如果我能够找到这个女孩的名字,就能找到她的来处。对她来说,就算是要投胎,离开此世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谁,总比稀里糊涂的开始未知的来世要好吧。”
少岁凑上去看刘行者手里的纸,发现他在画画。少女飘在半空中两眼发愣一动不动,倒是一个绝好的静态模特。
谷深也看到刘行者在画画,他摆了摆手:“那行,你用你的办法,我用我的办法,你去找人,我去翻书。今天很晚了,散了散了,都回去睡觉吧。”
刘行者画画并不细致,少岁看不懂,但是在少岁看来,最终呈现出的成品看着像是涂鸦,却神奇的和少女的脸完全对得上。刘行者把笔和纸都揣进兜里:“那行,那有消息互相知会一声,今天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谷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笔落进了别人的口袋:“你走可以,我的笔留下!”
刘行者:“……不好意思,习惯了哈,下次给你买一盒笔。”
谷深冷笑:“你每次顺我笔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刘行者:“……下次一定。”
谷深:“……”
三方友好会晤到此结束。
少岁神情激动,慷慨激昂:“现在才十二点二十七,晚什么晚,散什么散!”
刘行者:“……”
谷深:“……”
少岁挥舞着双臂,干劲满满,努力激励这些不珍惜时间的人类:“时间飞逝啊,一年只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最长只有三十一天,你们自己算一下这个时间,你们怎么睡得着觉啊!”
刚刚的论名字的重要性并没有激发少岁对哲学的兴趣,刘行者和谷深平平淡淡的晚安却激发了少岁对时间的执着,少岁觉得自己耳边仿佛有一个闹钟滴答滴,面前仿佛有一团错乱的毛线在滚啊滚,整只鸟就是处于一种很想干点什么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不干点什么就会很焦虑的状态。
刘行者:“……人类不睡觉容易猝死的。”
谷深:“……你睡不着是吧,睡不着就自己去翻书好了。”
谷深打开隔壁房门,三面墙被书架自上而下挡的严严实实,一卷卷书册密密麻麻的堆积摆放,连一点墙皮都没露出来。房屋正中间还散落着一堆翻开的书卷,看上去应该是谷深看了一半的书。
少岁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后退一步,惊恐的看着谷深。
谷深微微一笑:“你今年几百岁有的吧?你这个年纪呢,觉少是正常的,睡不着的话,这边的建议就是多看看书,增长一下文化知识呢。”
少岁弱弱的挣扎:“我……我不识字……”
谷深保持微笑:“没有关系的呢,你的朋友应该可以帮你的吧,那我就先睡了,晚安哦。”
少岁可怜巴巴的看向古业。
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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