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公私分明嘛，不能徇私枉法。
少岁想起古业那句话就心里不爽，悄悄瞪了以人形站在一旁的古业一眼。古业又在发呆，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少岁撇撇嘴，指着左三的男生继续问：“那就你了，你最特别，你从头到尾说一下你的经历吧。关于帅哥的一切细节我都要知道。”
男生紧张起来：“我能不能先问个问题？”
少岁大度地一挥手：“你问吧。”
男生：“是这样的啊，我又没害过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魂，想看看我前女友的婚姻生活幸不幸福而已。我什么都告诉你之后，你能把我带出去吗？我还是想看看她，虽然她的婚礼应该早就结束了。”
少岁想了想，把他带出去应该不难，就算这里有什么阵法，一力降十会，这里又不用顾忌会被人类看到，便点了点头：“可以，你这样的正常怨魂，只要怨念了结，就该去投胎了，我会帮你的。”
男生高兴地差点要蹦起来：“谢谢谢谢，谢谢美女姐姐。”
少岁第一次被人喊美女姐姐，心里十分受用，笑眯眯地摆摆手：“好啦好啦，干正事吧。”
男生：“这件事要从我前女友说起。”
少岁的迷你本本都快记了半本了，忙提醒：“长话短说，总结性发言。”
男生：“……那还是要从我前女友说起。”
男生叫贾云，和前女友顾盼盼大学相识，准备一毕业就结婚的，但是毕业之后，因为工作城市的问题两人经常发生争吵，顾盼盼希望贾云和她一起去她家所在的一线城市，贾云却想留在上学的城市，一来二去，顾盼盼情绪越来越差，贾云那时候忙于找工作，不能经常去看她，两人只能在电话里不断地累积矛盾。直到顾盼盼说出了分手，贾云才买了票，想要去当面求和，然后路上就出车祸了。
贾云死的时候，只有一个怨念，就是顾盼盼不要再因为自己哭了。
死后，贾云自然而然地一路飘荡到了顾盼盼身边。自己车祸的消息和提前网订的鲜花一起送到顾盼盼面前，顾盼盼抱着花，哭得歇斯底里。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三十岁的时候，她开始接受相亲，认识了一个男人，不好也不坏，他们约会牵手拥抱，我不讨厌那个男人，他总有一天会发现他的未婚妻是世上最好的女孩。”贾云叹了口气，“我看着她去试婚纱，非常漂亮，就像我们十八岁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漂亮。婚礼前一天，她在酒店大堂和未婚夫一起确认结婚的流程，我蹲在酒店外不敢进去，然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彬彬有礼，面带笑容，直率地问：“您好，您好像怨念未消？”
贾云心情复杂，看了眼酒店内：“我不是恶鬼，参加完明天的婚礼，我就走了。”
“哦，”男人拿出一个葫芦，“那麻烦您先跟我走一趟。”
“然后我就被拐来了！”怨魂状态的贾云情绪波动极大，生气地伸手做了个虚空索敌的动作，“气死我了！差一点，差一点就看到了啊！”
少岁忙劝慰：“你看，他还挺有礼貌的，也没打你没骂你没虐待你什么的，人还是不错的嘛。”
贾云用“你认真的？”的指责眼神看着少岁。
少岁心虚地拿笔挠了挠鼻尖：“你继续你继续。”
贾云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四只怨魂，那些怨魂都挺……呆滞的，就是那种大仇得报不知道还留在人世干嘛的呆滞。贾云一开始想出去，尝试和他们交流，后来发现这些家伙都很冷漠，且有时候会突然发疯，就渐渐放弃了。孤儿院的怨魂数量一直保持在五只，贾云一开始没发现其他四只的人员名单在不断变化，直到有一天，他站在房门前忧愁地眺望天边，发现在楼下花坛上飘荡的一只怨魂突然维持不住形态，砰然散了。
滚滚怨气向四方炸开，那道有形的怨魂没了，只有孤儿院的怨气浓度更重了。
贾云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怨魂是消失了，魂飞魄散了。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为是这个孤儿院的问题。他再次极力地想要逃出去，甚至等到男人再来的时候，抱着男人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他放自己出去。
男人想掰开他的手，没掰开，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你不会消失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贾云疑惑地看着男人，怀疑对方是在骗自己。
男人又掰他的手：“真的，你没杀过人，你不会遭天谴的。”
贾云半信半疑地松开手。
男人拿出那只葫芦：“或者你不想呆在外面，就呆在葫芦里。”
贾云刷的站起身冲了出去。
怨魂贾云对着少岁哀嚎：“所以你快把我救出去吧，我不想呆在这了啊啊啊！！！”
少岁掏了掏耳朵：“好啦好啦，我会带你出去的。你还记不记得他来的规律？”
贾云：“他一个月基本回来一次，来的日期大概是每月的13到17号之间，不固定。这个月的11天前刚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了。”
少岁：“……你为什么时间记得这么准？”
作为一个没有手机、住的地方没有钟表的怨魂，和无欲无求的其他怨魂相比，贾云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计时器！
贾云大声嚷嚷：“我要数着日子啊！她结婚已经三个月了！”
少岁：“……”好的，没有问题，你说的都对！
少岁：“那他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吗？”
贾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觉得呢？他给我留部手机？”
少岁：“……”好的，没有问题，你说的也对！
问了半天，天都快亮了。少岁又给千珏打视频电话，千珏接了视频，这次不说看不清了。少岁原形脖子上挂着手机链，飞上半空让千珏看整个孤儿院的布局，千珏手机转来转去，转了半天，总算找到一点方向感：“呃，你右转，我看看那边。”
少岁换了个方向飞翔，手机直打转，千珏好不容易找到的方向感又没了。
少岁：“……”
等有钱了，一定换个好手机！
一人一鸟艰难地配合了半天，千珏总算看出了点头绪：“有个改进版的聚灵阵，小友你要找到阵眼的聚灵法器，拿走法器，此阵可破。”
少岁大叫：“什么东西啊！能不能给指个方向？阵眼是什么？阵眼在哪啊？”
千珏拱了拱手：“阵眼应当在某个房间之中，需要小友自己去找了。但是一定是件灵气充沛的法器，小友一眼便能认出。”
少岁只好落了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又认命地挨个房间寻找。
这次她不再草草掠过，每个房间的每个角落每个盒子每床被子下都翻开看看。烟尘四起，整座孤儿院积攒了数年的灰尘几乎全落在少岁身上了。
贾云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起找，一会指责少岁找得不仔细，一会疑神疑鬼地问少岁会不会是那个板凳，一鸟一鬼叽叽喳喳快要吵了一天，从太阳初升吵到日落，少岁终于在五层主楼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一个小木盒。其实也相当显眼，那小木盒周围虽然细细地撒上了灰尘，但和日积月累形成的厚厚灰层在颜色上仔细瞧，还是不一样的。
少岁打开小木盒，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几乎闪瞎她的鸟眼。
那是一根树枝，看起来新鲜的就像刚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树枝的脉络里还有清新的汁液，但树枝的中央却有一道深深的焦痕，像是被雷劈了。
看着像是活着的，但是应该又是死了的。少岁拿起那根树枝，看了一会，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找古业。
“古老师古老师，这种捡来的灵气我能吃吗？”少岁爱不释手地攥着那两个巴掌长的小树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古业：“……”
少岁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古业，觉得应当不会不行。这应该属于没收坏人的作案工具吧？看她就地销毁！
古业看看树枝，再看看少岁，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觉得不要吧……”
少岁第一次听他以“我觉得”开口，古业这个古板的仙人，说的要么都是不可辩驳的规矩和大道理，要么就是日常什么都随少岁的琐碎问题，虽然最近学会了回怼少岁抠门，可是“我觉得”是个什么意思？感觉就像是在说，可以，但是我个人不建议。
少岁：“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能吃！”
古业：“……”
古业把头撇开了，似乎不再坚持。
少岁欢呼一声，咬着树枝开始咂巴里面的灵气。这根树枝的灵气天然温润，带着树木的厚重和草木的清新，有少岁非常熟悉的自然的味道。她慢慢咀嚼树枝的枝干，要把树枝的汁水全部榨干。又想与古业分享灵气入体的喜悦。
一抬头，看到古业靠在一棵品种不明的矮树边，闭着眼睛，下巴微微仰起，长长的睫毛与温润的唇轻轻颤抖，一贯平和的脸上泛起潮红。
他双手向后，抓着矮树的树干。月光穿过万万里的距离而来，将他拥进月亮里。
仙人下了凡，也有些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