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外乎凌平宵惊讶,因为眼前这株灵草,根本不是阴髓芝,而是和阴髓芝长得很像灵心天芝,名副其实的仙草。
灵心天芝不仅可以治疗魂魄和肉身上各类损伤,包括天劫之伤,还可以加快自身的修复速度,是难得的疗伤圣药。
哪怕是凌平宵的洞府,或是药王谷举世皆知的药阁,怕也是找不出五株这种仙草的。
更别提眼前这株灵心天芝是连着根茎的,只要找块灵气富裕的土壤种下去,它还会继续生长,品相也会变得更好。
这可比阴髓芝更好,能够复她肉身伤势的一大半了,可想想蔺兰晓方才虚弱的模样,凌平宵静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果断折断了灵心天芝的三分之一吃了下去。
兰儿身体上的伤势经过玉中魂的治疗已然好了,但很明显,她的魂魄也受了伤。
且这伤一定是为了自己去采摘那“阴髓芝”才落下的,凌平宵是冷情冷性,但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少女全心全意一片热忱,她又怎能独吞这仙草而不顾对方的伤势呢?
只吞下三分之一,也是因为蔺兰晓伤势不是特别重,吃多了怕是会补得太过,反而不好。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凌平宵替蔺兰晓其收进了她的芥子中。毕竟这是兰儿差点付出生命才得到的,如何使用还是等她醒来再说。
凌平宵感受着仙草吞下之后,体内温热的感觉,默默等待着蔺兰晓的苏醒。
仙草不愧是仙草,服下只过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浑身清爽畅通,就连自己的神魂都更清明了几分,灵心天芝药效确实惊人。
“阿平姐姐,我感觉好像一点儿都不难受了诶。”
静静打坐的凌平宵听着突兀出现的欣喜声音,一点儿也不惊讶:“嗯,我刚服下灵心天芝,这种仙草对于魂魄伤势的治疗也很有用处,所以你才会好起来。”
“灵心天芝?那是什么?”蔺兰晓好奇问道。
凌平宵将那仙草拿了出来,双手捧着:“就是这个。”
“诶?这不是阴髓芝吗?我看它和阿平姐姐你说的长得一模一样呀!”
凌平宵于忍禁不俊地笑了出来:“傻孩子,灵心天芝确实与阴髓芝长得极像,但阴髓芝色暗而味带土腥气,灵心天芝呢,色泽莹亮,闻起来也有一股香气。”
说着,凌平宵从少女的身体中退了出来,示意对方仔细观察一下眼前的灵草。
蔺兰晓捧着手中的灵心天芝,放到鼻尖前,轻轻嗅闻了一下:果然如阿平姐姐所说的一样,没有泥土的潮湿腥气,只有一股淡淡的、略带鲜味儿的香气。
这味道,好像珍馐坊里吃过的松茸炖牛尾呀,蔺兰晓不合时宜地吞了吞口水。进入天虞秘境两日半了,她吃的都是随身携带的辟谷丹,此时无比怀念珍馐坊的美食。
不过,这个灵心天芝是要给阿平姐姐的。她止住了口水,将灵草递了出去:“确实很香诶,阿平姐姐还给你。”
凌平宵摇了摇头,拒绝了她:“这是你差点殒命才采摘而来的仙草,我不会收。”
“这种仙草周围都会有灵兽守护,我原本还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坠崖的,如今看来,应该是与那灵兽苦战一番,万般无奈之下才主动落崖的吧。”
说着,如月上仙般的女子站了起来,走到少女身前,弯下腰轻轻抚摸起了对方的脑袋。
“兰儿真厉害,勇敢果决,这株仙草是对你勇气与智慧的嘉奖,是独属于你一人的战利品,明白吗?”
看着女人平日淡漠疏离地似乎没有一点儿情绪的双眼,此刻却盈满了笑意与肯定,蔺兰晓不由得湿了眼眶。
她从未想过阿平姐姐会如此夸赞自己,她之前一直觉得,阿平姐姐帮助自己也是因为没有了肉身,不得已而发了善心。
所以蔺兰晓才如此拼命,就算落崖可能会摔死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报答阿平姐姐,只要阿平姐姐往后会护着阿娘,她死掉把肉身给对方也无所谓。
可凌平宵刚才的话,却让她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自己的努力付出也是有价值的,自己也应该得到回报的,最重要的是——
阿平姐姐,肯定了她的付出,肯定了她这个人。
蔺兰晓赶忙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泪水,瓮声瓮气地说了声好。
站在她身前的凌平宵早就看到了少女眼中晶莹的泪珠,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摸着对方的脑袋,心下轻叹了一口气。
少女前十六年的人生,都是在打骂中渡过,哪怕有全心全意爱着她的母亲,也只是替她挨打而已。在这样的环境下,蔺兰晓的性格早就扭曲了。
她不觉得自己值得好的东西,也不觉得自己的付出理应得到回报。在她的生命中,只要母亲和凌平宵过得好就好,少女把自己放在了最末尾。
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替自己取下那一株灵草,在事后也不觉得这株灵草应该属于自己,她只想要凌平宵开心而已。
只要母亲和阿平姐姐开心了,蔺兰晓才会觉得自己有价值。
凌平宵比任何人都明白蔺兰晓的想法,不如说,自己到现在都是这样,只有握着太平剑的时候,只有替凌钦践行天下太平的大道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
这样太危险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纯善的少女,变得和自己一样,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
蔺兰晓才十六岁,她还这么年轻,她的天赋如此之高,她的生命不应该就此停滞,不应该错过许多本应看到的精彩风景。
“兰儿,你抬起头。”
身前的女人用一种近似呢喃的温柔语气开口,蔺兰晓脸上还挂着泪珠,乖乖地抬起了头。
“兰儿,这里是强肉弱食的修真境,想在这里生存,靠得绝不仅仅是天赋,更多的是心。”
“唯有破釜沉舟的道心与勇气,才能够问鼎仙道。”
“勇气你已经有了,可道心呢?你修仙入道,为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你真正想通了吗?”
看着少女陷入沉思,凌平宵也不急,继续慢慢说道:“不要急着回答我,道心是不可捉摸之物,也许十年,也许百年,又或许明天,你就明了了。”
“我只想告诉你,要好好爱自己,世上没有回头路,支持着你前进的,一定要是自己的本心。”
一番话云里雾里,蔺兰晓只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但她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本心,或者说修士的道心非常重要。
于是少女不假思索地问出了口:“阿平姐姐,你的道心是什么呢?”
罕见的,一向从不吝啬回答她问题的女人却沉默了。
山洞内寂静了好一会儿,蔺兰晓才见到出尘缥缈宛若乘风而来的女子,用她清冽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没有道心。”
一旁的太平剑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转过剑身,看着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凌平宵,突然有种质问她的冲动。
阿平,说出这句话的你此刻又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千年前那个雪夜,那个穿着青衣告诉你要学会好好爱自己的男人吗?
可恨啊,可恨啊,它再也没有那样坚实的臂膀,能够抱一抱他的阿平了。
蔺兰晓却十分平静,她弯了眉眼,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我就可以和阿平姐姐一起寻找道心啦,也算有个伴!”
少女欣喜的神情不似作假,凌平宵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自从认识蔺兰晓之后,她就有过太多次的这样的感觉了。
“好。”
凌平宵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不忍心拒绝她。
......
最后半日的时间过得极快,得益于凌平宵吃下的那一小块灵心天芝,蔺兰晓生龙活虎地度过了这半日。
少女精力十足,几乎快将附近的宝物都给薅空了,甚至还找到了生肌九瓣莲。
凌平宵知道,这是由于她体内灵气充裕,快要渡劫所致。很有可她能出了这秘境,天劫便会降临。
虽然没有准备渡劫大阵,也没有相应的丹药,但秘境外面可是汇聚了仙门新一辈的顶梁柱们啊,还愁没人出手助蔺兰晓渡劫吗?
刚想到这儿呢,远远地就飞来了几道窈窕身影,伴随着阵阵香风拂过,蔺兰晓就又被瑶池仙阁的女修们给包围了。
“呀!是蔺师妹!”
“不过三日不见,蔺师妹就筑基大圆满啦,好生厉害!”
“蔺师妹,天虞秘境虽然极其适合修炼,但是最难得的还是里面的宝物呢,你不会忙着修炼没有采集吧?”
那一双双美丽的眼睛中顿时就都盛满了忧虑,生怕漂亮的小师妹只顾着修炼而没有收集宝物了。
蔺兰晓觉得这些师姐们真的是人美心善,言笑晏晏地回答:“师姐们放心,此次历练我还是收集了不少宝物的。至于修为嘛,遇到了机缘而已。”
阿平姐姐说过,自己采集到的灵心天芝是稀少的仙品灵草,最好不要与外人说,免得旁人心生妒忌。
看着师姐们端丽的脸庞,蔺兰晓内心小小地内疚了一下,抱歉了师姐们!
为首的绿衣女修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原来如此!我们就提前恭贺师妹顺利步入金丹了!”
她这话说得妥帖,蔺兰晓听着也开心,小姑娘们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聊起天来。
突然,内风云突变,一切都如同进秘境那般,蔺兰晓咽了咽口水,就和瑶池仙阁的女修们一起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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