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洵宁将固魂灯收好,情绪平复了些,道:“那花修身上共存灵元和人魄,让我有了一点灵感。”
他施出的法盘掠过裴容周身,灵识之内,裴容的妖丹和人丹都闪烁着金光,但是人丹初初成形,妖丹不知什么时候消了异样,力量分明更盛。
“你是说这原本的小狐修同花璃一样,都有一丝人魄,所以化形快些?”
赵洵宁摇摇头:“非也非也。”
“这小狐狸应该只是普通的灵修。先前我以为你是被人咒了,这么看来,你说不定是因为积善行德,受灵修感念活了。”
裴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占了这狐修身躯,此时听赵洵宁一说,忽然有了头绪。
妖魂较人魄而言,生命力更为强大,说不定他自己被扯进了什么复生**里,虽原来的魂魄毁了,最终借助妖魂之力重归于世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也许是哪位出手相救过的狐族施下的**,将他的魂灵从剑灵的束缚当中解救了出来。
“十月城中孩童被种下妖魂,是有人在效仿这法术?”慕景栩说,“修界当中研究秘法之人不比原在七岭的魔修少,我怀疑……有人掌控了师尊的行迹。”
这样的疑虑他早先就有,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但近些年,有人在妖魂身上做文章,而裴容同灵修也扯上了关系,不得不叫人多想。
裴容混出了个“剑仙”的名头,此时虽脱胎换骨,成了位灵修,但天生的直觉却没变过。
自打随梓泱和饮秋来到南州,他就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感觉来得模糊,却越发锐利,教他心下一直提有几分提防。
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自己的行踪,乃至生死都在他人施下的网下,大抵都会非常不悦。
裴容亦是如此,但是面上仍然淡然如初,仿佛是经慕景栩一提才注意到了点儿不对劲。
“十月城中有人刻意种下妖魂,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我左想右想也没想出来。”赵洵宁道,“这自是不能怪我,毕竟我若能罪魁祸首的想法,大抵也会跑出去胡乱种妖魂了。”
“为什么呢,啧,究竟是为什么呢……”
医仙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凤行雨打断他的思考:“别婆婆妈妈了,话说回来隐州那些人为什么会随身带隐线,跟抓仙门要犯一样,几个意思?”
沈宗人身上带着铃鉴也就罢了,毕竟是裴容待过的地方,既像是寻人之物,也像是悼念追怀。
隐州修士属于五洲四方的代表人物,决策仙门大事,身上齐齐带着针对剑仙的隐线,不可谓小事一件。
赵洵宁摆手:“他们做什么我不懂,也管不了。”
隐线所指为裴容,这一消息跟着隐州修士脚下踏的风,想必很快就会传满五州四方。
裴容将周身灵力再行运转几轮,灵力虽然忽强忽弱,但双丹不似先前那般互相叨扰阻滞,此时更像各司其职,相辅相合。
——
同乐圣所设屏界一道出现的蜃楼幻术还需进一步查探,又念着近来仙门弟子御剑频频出差错的事,赵洵宁身为天岚仙府府主,无法置身事外。
“看在你都说得这么矫情的份儿上,我一定全力将这魂灵归位的。”赵洵宁道,“方才还收了林清晓的,未来一段时日忙得很,忙得很呵。”
裴容说:“你若是有什么请求的,我也不会推托。”
虽是嘴上这么说,但现在估计都只有赵洵宁帮他的时候,他所能帮其他人的,其实少之又少。
谁知赵洵宁灵机一动,突然两眼发光道:“我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不久前还在伤痛挚友往事,此时熄了的精气神忽然活起来。
赵洵宁盯着裴容,双眼亮得很,慕景栩不禁冷瞥过来一眼,像是一道无声的提醒。
医仙后背滚过一层凉意,稍微收敛了几分眼中炽热,然后说:“咳,就是你现在体质特殊,到时我想新写一本医书,探讨这双丹之象,估计是要请你到天岚仙府中待上一阵子。”
慕景栩适时道:“医仙仁德济世,既要将魂灵归位,还需钻研医道启示医修,怕是分.身乏术。”
这话上一绕,但是赵洵宁知他言下之意,等于在说“先别惦记着我师尊,你手上两道魂灵稳妥了再说”。
然而慕景栩面上带笑,赵洵宁立感自己碰了根莫名其妙的刺。
“好,你将千水治好,我配合你写医书。”
这请求对裴容来说并不叫请求,毕竟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
再说天岚仙府那儿风景不错,待上一段时日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医仙带走了贾千水以及林清晓的魂灵,乘鹤而去。
——
裴容再度成为了凤霞宗里的一个闲人。凤行雨近日忙着带小弟子东奔西走,偶然也扯着慕景栩为着御剑失误的事出一份力,对裴容有闲情逸致读上好几卷的奇物之术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将他供成个祖宗。
“错了,你下盘缺力,所以控剑也少些力道,不是剑式的问题。”裴容纵着把木剑隔空指导着梓泱。
梓泱自从知道了剑仙在此,活像是受了晴天霹雳,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因为自己叫过的“容容”而无地自容。
若是他早知道,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的啊。
不过霹雳归霹雳,剑仙既然在此,那就是习剑的好机会,于是曾经叫过的“容容”成了难得的友谊积淀,再说裴容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梓泱学的是众仙门弟子起初通习的一套剑式,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暗藏玄机,不是两三日便能练成的。
这套通习的火候够了,一位仙门剑修才能有权利选择一套有门派之风的剑法进行进一步的学习。
但这是理想化的设想。于大部分小仙门而言,并不存在什么有门派之风的剑法,能将通习剑法学到十成,未尝不可问鼎大剑宗。
由裴容纵着的木剑在梓泱小腿、手臂上各击了两下,梓泱顺着他所说正好了姿势,又再次挥剑,如此反复,招式算是初成了。
练上一个时辰,得空歇口气,梓泱凑过来问裴容:“剑仙剑仙,你从前学剑法是不是都特别轻松,应该是那种……天赋异禀,看一遍都能记住,还能举一反三的是吧?”
裴容虽然不习惯这“剑仙剑仙”的称呼,但不会让他纠正回“容容”。
听到梓泱的话他想起从前,忽然笑道:“并没有,不仅不轻松,还常被罚。”
他这话说的不假。“上辈子”他该是个地道的人,但是体质不算得好,天赋资质也是一般,是比不得他那位师弟的。
虽然……
裴容想起了些往事,面色凝重了几分。
“你先前说过别去沈宗,我就真没去。”梓泱道,“虽说严师出高徒,但是要是你也常被罚,我这怎么受得了。”
“那你的徒弟的?你徒弟都是天资不错的吧?”他接着问,“比方说慕景栩。”
梓泱觉得慕景栩虽然不冷眼待人,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是不敢主动去找话的,然而对这人却是打心眼里好奇。
“论起天资……”裴容心中囫囵比对了一下,“其实二弟子是最好的。”
贾千水最早随他习剑,从不偷懒,灵力沉厚,剑术精纯。
余不渡恰是能很快通悟剑中门道,触类旁通,形成自己特立独行的剑法来。
说起景栩,时年还算小,习剑是被他捡回去多时才开始的。起初裴容以为他不喜欢剑,更不喜欢同人说话,于是准备放任自流。
谁知后来他过目不忘,只是自己手把手没教上多久就……
这天资比起来,其实很难说谁要高上一等。
只可惜余不渡对剑向来有些不屑一顾,此时又没有任何消息。
“那容……咳,剑仙,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沈宗?”
梓泱想起裴容先前提过,下一步打算回惜明山。
裴容寻思了半晌,道:“大概两三日过后吧。”
他这几日翻阅凤霞宗宗门内的典籍,看上了几百种镜类灵器,却是没找到同虚尘镜一般镜面破碎,又因屏界而弥合碎裂之处的相似灵器。
凤天毓同凤天姝准备闭关一段时日,为涅槃之期做些准备。
裴容打算辞行的时间,也就是这几日。
梓泱听罢,点了点头:“时间过得真快啊,总觉得不久前,好像才到南州。”
他忽然感慨这么一下,继续道:“剑仙,我真想看看你登凌云顶的样子。不是看画上的,是看真的。”
“当然,我不是希望你再跌一次。”梓泱很是实诚地说,“我可没半点咒你的意思!”
裴容使木剑敲了下他的后脑勺:“知道了,料你也不敢。”
梓泱憨直一笑,心下一股热血沸腾:“不过能上惜明山的人,也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今日我要再练上四个时辰!”
他找到了劲头,拎着把剑就径直往后山习剑场冲去了。
裴容望着这人兴冲冲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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