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雨朗声问来,没等到裴容的回应,倒是先被另一道声音呵斥道:“小声点,都说会闹到剑仙的。”
“哎呀二姐,他肯定醒了嘛。”
凤天姝佯装扬起拳头,凤行雨捂着脑袋的身影在门扉边上晃。
赵洵宁起身开了门:“你们怎么这时候都来了?”
不只是凤天姝和凤行雨,慕景栩此时也一道归来。凤天毓、沈文竹乃至一众姚宗弟子、医宗底下弟子都堵在了门前,一时间甚是热闹。
裴容披上外衣,此时觉得复原的手多了几分知觉。
凤行雨道:“大家都想看看裴容嘛。”
虽说大家实在是关切裴容如今是否无恙,但是既然聚集在一处,必然是要商议些什么。
凤行雨一开口,一众人等便紧随其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将当日南州的惨状和事后的安然讲了一通,又道出了另一件事——
神剑披荆现世了。
神剑自然不是沈沧玉那日借助巨船符文所炼制出的长剑,恰是这把长剑,将踪迹不定的神剑披荆引了出来。
披荆之光照彻凌云顶,最终降临在了魔宗七岭地界。
早先便有传闻,倒是此剑在七岭地界,如今神剑却是自凌云顶现身,后落入七岭。
——
“医仙说的万万想不到之事,就是此事?”
裴容望向赵洵宁。
方才赵洵宁所言被中途打断,不知其所指是否是披荆现世。
“非也,非也。”赵洵宁道,“我们本担心凌云顶上历代剑宗和尊者仙棺受到波及,于是专门派了部分弟子再去了一次凌云顶以及天岚仙府。”
“苏剑宗的仙棺空缺仍在,其余仙棺都安然无恙。”
说到“安然无恙”,他反倒觉得有几分奇怪。
凌云顶之上玄石碎裂,存放仙棺之所虽然不易进入,但那日动静颇大,未受一点儿影响,反倒是令人疑窦丛生。
况且天岚仙府还被硬生生挪移到了东州。
“清晓的魂魄似是受凌云顶所召,回了原属他的仙棺当中。”凤天姝微微正色道,“此后众弟子本想将仙棺都统一安放回天岚仙府,但是……”
“乐圣的魂灵也回了仙棺!”
六宝此时从一众修士中挤了脑袋出来,忽然高声岔了一句。
花璃及时拉住了他的胳臂肘,免得他冲撞到其他仙长。她手中仍然拎着一盏固魂灯,只是其中已然空空荡荡。
凤天姝极少时候会话至一半便缄默不言,许是念及了所见的怪现象,此时不知该如何简单说来。
凤天毓道:“林剑宗和乐圣的魂魄归于原本的仙棺当中,便再也没有动静。”
“我宗弟子原本想同医宗弟子一道将仙棺分批转至天岚仙府,但只是稍一挪动其中棺椁,凌云顶便生了新的变故。”
凤行雨接上话来:“话说回来,我们再去凌云顶的时候啊,四方好像御剑无碍了,但是一旦挪动那些在惜明山上的棺椁,南州城便又开始地动山摇,御剑的人也得落下去,幸亏还有仙鹤和凤凰。”
一众凤霞宗弟子和其余修界弟子心惊肉跳,怕是那日情景再现,半途又冲出一条九头蛇,于是连忙将棺椁安置回原处,动荡才又停止。
“凌云顶上大多是剑宗仙棺。”赵洵宁道,“所以我们猜想,凌云顶之上的仙棺,也许正是镇守之物。”
“医仙说的不错啊。”
“剑宗修为高深,魂魄安息过后葬入仙棺,传闻确实可守一方太平。”
“沈宗主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可是也太过荒唐。”
“……”
“父亲或许就在里面。”
方才未发一言的沈文竹此刻道了一句。
他声音不大,却高高掠过众人。
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沧玉知众人所不知,且是凤栖阵第一推手。若他所行之举皆出大义,献身于此倒不无可能。
可裴容觉得他并非一声不吭便献身大道之人。
根据各方弟子来报,虽然当日凌云顶和南州所现幽渊暂时归于平静,但近来因凌云顶动荡,幽渊重启,不少魂灵流散各方,时日稍久,定然引起动乱,还需及时找回,并引入固魂灯中。
裴容说:“若仙门动荡皆与凌云顶剑宗仙棺、逸散四方的魂灵有关,那么凌云顶中目前至少缺失了苏子浔的仙棺。”
“镇压之物,或是守阵之人,向来多一少一都不可。”
“所以凌云顶之上,怕是还未安稳。”
有修士应道:“剑仙说的极是,只是现下真不知如何是好。”
另有修士说:“唉,不知凌云顶还有南州之地究竟能安宁多久。”
联想到大剑宗皆英年早逝,林清晓、萧瑜的魂魄乃至不少从幽渊中流散而出的魂魄都自归凌云顶,守阵之猜想便更合理了几分。
凌云顶上棺椁或是镇压之物,大剑宗或是守阵之人,一旦遭到破坏,必然会引发幽渊重启,仙门动荡。
裴容回想起自己跌下凌云顶的前一刻,见到过一个白衣带血,坐在巨剑之上的人,他将自己拉住,转而离开了巨剑。
随后便是长达七年的“沉睡”。
他不禁怀疑,他这七年,其实也是安然躺在凌云顶仙棺之中。
而神剑披荆,也是其中一个镇压之物。
苏子浔曾出没于紫金镇,他是否知道凌云顶同幽渊之间的关系?
“师兄当年遭逢意外之时,仙棺出现了些异样。”
沈文竹这时候道。
裴容七年前身殒,仙门上下都极为痛心,然而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惜明山所存仙棺还曾出现过什么反常。
这时候裴容遥遥同慕景栩一对视,只见慕景栩轻轻摇了摇头,许是对此事也不知情。
沈文竹道:“师兄走后,曾有一具棺椁自行开启,里面就是披荆剑。”
此事在沈宗内藏的传影灯中有所记录。
那是先代剑宗的棺椁之一,无外力而自开,里面唯独有一把剑,便是披荆。
沈文竹这时候才说出此等重要之事,众人虽然腹诽,但是明面上也不会道出二三。
当年裴容正是将灵识同披荆相连,才能纵神剑。
也正是因为驾驭了这把威力非凡的剑,其后才发生了不可逆转之事。
披荆上若果真存在剑灵,那许是剑灵将他引入神剑中沉睡良久?
“沈宗主铸剑,难道是为了能有新剑替代原本的神剑?”凤行雨猜测,“那又为什么要这样铸剑呢?披荆到底有什么作用?”
他这么一问,一时间也无人能够准确应答。
又有修士提到:“难道宣于宗主也躺在凌云顶之上?”
既然沈沧玉所炼之剑是为了稳定凌云顶,他自身不知所踪的缘由,极有可能就是“躺入”了某具棺椁之中,充当了守阵之人。
宣于柯,乃至隐州长老亦是如此。
众人不禁回想起历代登过凌云顶,却止步飞升的大剑宗。
不少大剑宗皆是前途无量之时突逢意外,可能并不是因为剑宗本人走火入魔或是运势大跌。
他们可能都是因“守护”仙门而牺牲之人。
一想到这一点,不少人都觉得眼皮狂跳,头皮发麻。
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纵然众人万般猜测都有所凭依,但没人人敢擅动任何一口棺椁来验证其猜测。
裴容总觉得自己一路思索下来,似是遗漏了什么。
大抵是经历过两次幽渊动乱,他的性子便被磨得更好了些。
只是近来南州的不平,同自己意外生还许是有所联系。
凤天毓道:“仙门当中灵器颇多,定是有办法探出仙棺中是人还是物。”
凤宗主一发话,凤天姝也跟了上来:“阿姊说的不错,我凤霞宗中便有灵器可探百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发挥作用,大家有什么能用的灵器都拿出来,为仙门太平奉上一份力。
“我凤天姝,先谢为敬。”
他们这么一说,一时也无人反驳,算是仙门百家有些头脸的修士都带头应了。
如是一来,以凤霞宗领头,一部分修士便要再探凌云顶,到时候棺中是否藏剑,沈沧玉和宣于柯是否被困于凌云顶,便都一清二楚。
赵洵宁道:“但愿沈宗主的本意确实是为仙门大义。”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有些伤怀。
好好一个剑仙洗尘宴,巨船登临,却不知为何洗成了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
沈宗执剑宗之牛耳,如今却是弟子流浪,宗主举动震惊四方、不知去向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万分。
“现下当务之急,是寻回落入七岭的披荆剑。”裴容道,“再者就是寻回苏子浔大剑宗。”
魔宗虽已灭,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披荆剑本就是神秘莫测之器,若是落入魔宗之手,难免会惹来祸端。
况且,神剑同凌云顶或有脱不开的关联。
赵洵宁接着说:“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此外便依凤宗主所言,随时关注凌云顶的异动。至于沈宗主、宣于宗主还有隐州长老的动向,还请诸位都多加留意。”
“还有一件事,得让各地仙门及时收服四地所遇游散魂灵!”
凤行雨兴冲冲地补了一句。
几人一连说了一番,算是商议了仙门接下来所需关注之事,其余修士也无异议,几件大事算是敲定了。
众修士也准备陆续离开隐州仙岛。
凤行雨随凤天毓、凤天姝,携梓泱在内的宗门弟子,暂时回了被强行移至北州的凤霞宗,赵洵宁也需亲至东州,上下料理一番莫名出现在东州的天岚仙府。两大宗门也在时刻联络关注南州的动静。
沈宗弟子和大部分门派修士一样流散各方,沈文竹动身离开隐州,寻找各方宗门子弟。
待各方修士走尽,六宝和花璃却和慕景栩同留在了此处。
六宝泪眼汪汪地望着裴容,似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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