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是真心的

许掌柜微微颔首,志得意满,一年十二两看着不多,可胜在安稳哪,两年二十四两,五年六十两,十年一百二十两,一百二十两都可以在县城买座很不错的宅子了。

面对这样一笔巨银,谁能拒绝!

可偏偏有那不知好赖的,就见艳得象朵红牡丹的小娘子,直着她白天鹅般的脖颈,朝门口一伸手,声音冷冷清清的,“许掌柜,好走不送!”

他这是被送客了!

许掌柜愣了好久才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灼烧出来,“真是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寡妇,难道还想做哪家的正头娘子不成!”

孟枇杷不语,手掌还固执向前伸着,摆明了姿态送客。

三两银子眼见飞了,王媒婆心疼得咬牙,扯起嗓子就破口大骂,“你个寡妇,克死两任男人,还以为啥白玉璧粉珍珠哪,你就是咸菜皮子烂草鞋,丢在地上没人要的扫把星!许老爷给你面子那是同情你、可怜你!还说什么不做妾,我呸!睁开眼瞧瞧,孟荷花不就一个妾吗!”

“你,”孟枇杷往前伸着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她猛一握拳,气极而笑,“都说媒婆的嘴天花乱坠,假得都能说成真的,黑得说成白的,我今儿算是见识了!为了几两谢媒钱见事不成就能这样抵毁我!你抵毁我不算还抵毁我大姐。我大姐为了给我爹看病吃药,为了这个家才无奈给人做了妾,她在我心底里就是最最好的大姐!你实不该提到她,今儿这巴掌就是还她的!”孟枇杷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王媒婆衣襟,抬起一手,一巴掌毫不留情呼到了她脸上,声音清脆。

孟枇杷打完后,把人一推,沉声道:“滚。”

“欺负我姐,你们是坏人。”

孟嘉树终于明白这些不是好人,跳出来挥拳就要朝王媒婆身上打去。

孟枇杷往前一挡,“嘉树,用扫帚,送客。”

孟嘉树气乎乎收拳,奔去墙角拿扫帚。

许掌柜见势不妙,转身就逃,等出了孟家小院飞速躲到众人身后,扬起脑袋朝院中骂道:“以为你是黄花闺女啊,就一破鞋还摆什么臭架子,让你做妾都是给你面子了,不知道自己什么名声啊,扫把星克夫命,你没有好下场!”

哗啦一声响。

孟枇杷拎着那些礼盒连同王媒婆一起推出小院,“给我滚。”

王媒婆站稳,眼珠儿一转,跟着躲到众人身后,捂脸跳脚大骂,“母夜叉打人啦!母夜叉杀人啦!各位乡亲给评评理,孟枇杷要杀人啦!孟枇杷你就是一只母老虎,阎罗殿的母夜叉,没见过你这般凶悍的,怪不得克死两个男人,你是天狼星下凡,一辈子孤独命,没有谁会来娶你的,你就当一辈子寡妇吧,嫁不出去,嫁谁死谁,等着老死在家里吧!”

情势急转直下,大娘婶子们都看傻了,根本没想到孟枇杷会拒绝得这般坚决。

孟念弟往门框边急缩,才没被王媒婆那肥胖的身子撞上,此时听着两人大骂,简直象六月里喝了碗酸梅汁,畅快从脚后跟直窜到了天灵盖上。孟枇杷你个扫把星,谁还会来娶你,你就一辈子做寡妇吧,独守空房寂寞死你,看以后还能压在我头上。

孟念弟正得意呢,忽得一道男声朗朗响起,“我娶她!”

魏尚文分开人群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个锄头,草帽挂在身后,裤管半挽赤脚沾着泥,完全一付农家汉子打扮,可他腰背笔挺,身姿俊美,行走间一股磊落洒脱之气,望之就觉与众不同,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逾矩。

他慨然一笑,撇一眼王媒婆和许掌柜,从鼻中轻哼一声,“什么臭虫鼠蚁也敢来肖想孟娘子,当真可笑!孟娘子云气豪天、光明磊落,危难处伸手,巾帼不让须眉!爱护幼弟勤俭持家,照顾婆母小叔,不怨不愤真心相待!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子,我想没有男人不想娶的吧,况且……”他顿了一下,笑起来,“如此貌美如花,令人心悦!能遇上孟娘子,是我三生有幸!”

他丢下锄头,郑重抱拳,朝着孟枇杷行一礼。

站在门口的孟枇杷,猝不及防,脸唰一下全红了。

魏尚文一双眼睛认真望向她,朝她轻轻颔首,递过去一个安心眼神,这才转身,走到许掌柜面前。

众人全都看呆了,此时飞快闪避,现出身后的许掌柜和王媒婆来。

两人再没藏身之地,立在魏尚文面前,几番欲要开口骂人却仿佛嘴巴被堵了布团,战战兢兢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是让我听到你们乱嚼舌根……”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滚吧。”

他的声音并不凌厉,表情甚至称得上随和,可许掌柜和王媒婆瞬间寒毛乍起,手脚发软几乎想要跪下去。

俩人什么话都没说,拎上礼盒狼狈而逃。

等逃出孟家庄,许掌柜才喘着粗气说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你刚才怎不多骂几句!”

王媒婆伸手一抹,满后背的冷汗,悄悄回头望了眼,心有余悸,“快走吧,这又凶又狠的孟家庄我是再不来了!”

许掌柜有心骂上两句粗话平复平复狂跳的心脏,可一转眼,身旁的王媒婆不知何时早窜到了前头,“娘的,贪生怕死,就那一个泥腿子有啥……”说到这里他一缩脖,好像有冷风吹过来,寒嗖嗖的。

许掌柜嗷得一声,逃得比野狗还快。

孟念弟傻了,她的人生中也曾幻想过无数次,她的男人该是怎样的,又是以怎样的样子过来与她相识,以前这种幻想是模糊的,可现在,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他从人群中走来,姿态庄重地行一礼,有力地说出,我娶你。他为她喝退坏人,他为她对上所有人,只为娶她。

孟念弟两颊通红,双眼痴痴,一时间都不知身在何处。

有个婶子推了推她,“念弟,还不快家去,篓子里的鱼都要死了!”

“呵,呵呵。”孟念弟直着眼睛,傻笑两声,最后被婶子推走了。

大娘婶子们都散了,小宅里外又恢复了安静。

孟枇杷立在门前,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突然手足无措。

他的话大伙都听到了吧,她们会怎么想,多羞人,她知道他是为了帮她解困,可,可她的心怎会跳得这样快……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她怔怔看着他。

鬓角碎发不知何时散落下来,有一缕随着微风调皮起舞,不经意撞上眼角时她就会不自禁地眨一下眼。乌黑睫羽轻颤,使得她这一刻的神情天真而纯澈,犹如带着疑惑的孩童。

他心下柔软,不由伸手帮她把那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

“别怕,他们都走了。”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魅惑滑过她耳廓,直直撞击到心上。

她一把抓住他那只手,似乎要摆脱这令她窘迫的境地又似乎想再确认一遍刚才所闻所见,急切问道:“你刚才是为我解困,开玩笑的……”

他就那样由她抓着手腕,微笑打断她,“不,我是真心的。”

匡当。

孟枇杷急急后退一步,脚跟撞到门槛上,一个后仰险些摔坐下去。

他忙拉住她,“你没事吧?”

她脸红得简直能烫熟鸡蛋,甩开他手转身就逃。

他的手还扬在空中,目光追随她而去,笑意一点一点满溢出来。

“哎呀,哥,你脚上盯着好些蚂蝗啊!”孟嘉树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蚂蝗?”

“蚂蝗会吸血,哇,都吸好多血了,你没感觉到吗!”

“在哪在哪!”

“就在你腿肚子上!”

冲进屋子的孟枇杷随后听到了一声尖叫,是刚才那个神色定定的人发出的,她的嘴角不由地提了起来,又羞又怯冲窗外喊,“嘉树,别让他硬拉,头断在里面就难弄了!”

可紧接着,孟嘉树也发出了一道尖叫,“姐,他已经拉断了一个,头断在里面啦!”

最后孟枇杷不得不忍着羞涩用火焰烫过的菜刀尖帮他挖出蚂蝗头,流了一些些血。

他的威严好象随着这些出血、随着那声惊叫一起消失无踪,低垂着脑袋无颜见她。

她望着他头顶的乌黑发髻,不知怎得只想笑,最后实在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瞬间,他的两只耳朵全红了。

次日清晨用过早食,魏尚文带着孟嘉树往私塾去,孟枇杷提上装着土豆和辣椒的篮子下地。

经魏尚文指点,土豆可以切成块拌上草木灰下种,辣椒就用里头的籽下种。她带着对他见多识广的一点点崇拜在那块坡度菜地选了个好位置,把土豆和辣椒都种了下去,又从底下沟渠舀了水浇上。天气晴暖,正是万物播种时节,接下来只等着种子发芽了。

她刚拿着舀勺直起腰,七婶就从田埂上路过,“枇杷,种什么呢,你家豆架什么时候搭呀,我看豆苗长得老高了。”

“今儿就搭。”

“唉枇杷,那先生说要娶你是真事吗?他都住到你家里头了,什么时候办喜酒哪,婶子就等你这一口啦!”七婶扛着豆架竹竿特意踩进地里,兴味盎然地走到孟枇杷面前问道。

孟枇杷被她问得满面通红,吱吱唔唔摇头。

“有啥可羞,你这个年纪,都守两年寡啦,也该重新找一个了。早点办喜酒啊,婶子等你的好消息!”七婶拍拍她肩,兴冲冲下地去了。

等孟枇杷从坡顶稻秧田里拔了两担秧苗挑到底下那块田里时,又遇到了路过的阿宁嫂子。

“枇杷你眼光可真好!这个木先生长得俊不说还有担当,昨儿帮你说的那几句话,听得我都动容了!枇杷,这样的好男人可不能错过,你们跟你婆母说了没,什么时候放你回来准备婚事啊,我看他住在你家里……”阿宁嫂子咯咯笑,朝孟枇杷猛眨眼睛,一付看破不说破的偷笑表情。

孟枇杷囧得脚趾都要在地里扣出好几个洞洞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