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二章 受擒

白黎剑世间相传能使人死而复生,其实对错将半,它确有将濒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的能耐,可面对三魂七魄散尽的空壳,纵有通天灵力,也只能徒唤奈何。即便献祭血肉,最终留下的不过是具无知无觉的躯壳。这层关节,大虎终究未能参透。

金玲一寸寸摩挲着先祖留下的宝物,心底的寒意渐次蔓延。这狭小的空间,愈发显得闷热难耐,令人窒息。更可怖的是,许金桓死后瞳孔涣散,那双眼似含怨毒,总教人觉得正被先祖凝视。明知是心魔作祟,脊背仍阵阵发凉,毛骨悚然。

白黎的剑穗上绑着一块小巧的阴阳锁,是那种奇门八卦式的木雕结构,金玲曾经在地摊中见过类似的,不过剑穗上那块更加小巧玲珑,远看就是半个美观的阴面阴阳鱼,切面却内涵玄机,精巧的机括内含在其中,定能和另一半紧紧相合。

“孩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金玲浑身一僵,顿时更是冷汗连连,牙冠打颤,所幸,声音是从棺外悠悠传来,且确属人声。想来许家祖坟之地,虽神秘莫测,但应无鬼怪横行,莫非是救兵已然赶到?

“你是谁?”

问句无关身份,更像在试探对方的来意。

“等哀家救你出来。”

金玲发现那声音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十分古怪,好似个假人开口,连情感也不见半点,只能感到沙哑至极。

而且她竟然自称哀家,也不记得有哪个太后或皇后与金花观有关联…此事蹊跷。

嘴中呢喃的悲伤话语,却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诡异至极。

一道微弱的油灯光,如同一缕幽灵,随着石盖缓缓推开,悄然洒入石椁,把棺椁内照得透亮,金器玉器交相辉映,流光溢彩,哪是富贵二字了得,许金桓久居凡尘,陪葬之物竟如此奢华丰厚,真不知仙界的许家,该是何等的富贵滔天。

推开石盖的是一只枯干的手,金驱镶在了半截白骨裸露的手指上,雕刻着扭曲的蛇纹,胳臂上的皮肤毫无生气,细的像根麻杆,每一道褶皱里,似乎都藏着无尽的死气,看上去竟比棺中的许金桓更像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

金玲一眼便断定此人绝非善类,法器在不觉间就捏在了手心中,紧紧锁住那人的目光不敢有一丝一毫地偏移,只等对方再靠近几分,便果断先发制人。

“哀家看你可怜…才特地来救你,可你居然”

那人石盖推到一半,竟毫无征兆地自顾自哭了起来,哭声凄厉,如泣如诉,哭得伤心欲绝。

配上不阴不阳的声音,简直要多瘆人有多瘆人,她好似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那连换气声都没有的死人腔调,每个字读出来的间隔甚至都所差不多,简直像个伪装人类的怪物!

“哀家也不多言什么,你既然不信…”

金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本以为等来的是救星,迎来的却是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疯子,看着半开的椁门,她料定已经能钻出去了,退路不愁,先探探外面的人底细为妙。

“您…别哭了,我信您啊。”

她最会哄疯子,不管对方说什么,先表达出信任和赞同,稳定情绪,才能进一步交流。

金玲尽可能表现出孩童秉性,这是她的保护色,展露出最薄弱的状态才能放下他人的警惕。

然而,她不自觉向棺内挪动的几分距离,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对这个不速之客本能的厌烦与恐惧。毕竟,在这险恶的环境下,装作单纯善良,有时反而可能激发对方隐藏的歹意。

“你先出来,孩子,别管那人说的,她是个疯子。”

依旧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与性别,可说话的主题与方式却陡然一变,就连方才哭泣的语气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金玲心中一惊,确定这是同一个人所说,可为何会有如此天壤之别,其中必定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玄机。

玲此刻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若后退,势必会直面椁外之人,而对方来意不善,自己明显处于劣势;若前进,又不知前方隐藏着何种危险。短暂思索后,她决定先发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好探个究竟。

她身法灵动,窜了几步,精准地蹬上事先看好的石凹,双手紧紧抓住椁边,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轻盈地离开了石椁。小孩子身形本就轻巧,加之她巧妙地选择了油灯照不到的黑暗之处,眨眼间便隐匿于椁外的阴影之中,

那人还在举着油灯向椁内喊话,水晶棺反射的光照清了它的五官。直言说,它不像个人,光头光面,连眉毛胡子也不见一根,皮肤又黑又肿,说是皮肤,更像是一团团黑瘤子的增生,浮肿褶皱,可它又偏偏长了眼鼻,被耷拉下来的赘肉盖住了一半,最怖人的还是她那一双喙状的肉嘴,黑夹杂着红白并恶臭的尸水不断从中流出,就连她的舌头也像吃过碳,甚至收不回嘴里,长长地悬在颔颈之间。有眉眼间残存的轮廓,能看出当年原是女子,故而还残存着一丝羞耻,尽可能地用斗篷盖住了容颜,可已经瑕不掩瑜了。

反倒添加几分诡异。

细看下来,她的手臂根本不是干枯那么简单,而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不断生长与萎缩,周而复始,如同被草原上的野草,岁岁枯荣,迭代着,重生着,再化为齑粉,为下一代提供养料。她的血肉之间互相吞噬,扭曲成一团,皮肤几乎完全脱落了,从肌肉中却流不出血,一团团黑色的,如同柳絮的东西不断喷涌而出,是腐烂的上一代,她一动,腐肉便生得更快,纷纷扬扬下来,像个掉毛的黑鸦,可她黑漆漆的又不能称为“皮肤”的那层“壳”下面的蠕动蛆虫,表明了她畸变的血肉下还生长着更多这种恶心的绒毛,新的黑肉也同时在肌肉间蠕动。

她简直是个可以独自存活的小方天地,靠着腐烂于新生,饲养体内的一切。

腐尸,这是最贴合它的形容。那快了烂掉金驱和一些萨满沾满诡气的饰品,在这恐怖的景象衬托下,反倒成了全身最正常却又最不起眼的地方。

她的兽骨与鼓绑在腰间,都能和她的新肉紧紧贴合,粘在一起。

这女人,简直就像是阴间派来索命的无常,墓中的老浮尸,散发着无尽的阴森与恐怖。

金玲曾经见过吊死在城楼上的人,是个三伏酷暑之日,一个被扒光吊死示众的奸细就如此硬生生挂了三日,起初只是些招来蚊蝇,结果腐烂愈演愈烈,面部皮肤全部浮肿起来,嘴周围最先发黑脱落,舌头同样变得漆黑肥大,占满了口腔,撑得下半张脸像个黑喙的鸟,再过几日,黑色便蔓延至了全身,如黑色的羽毛渡在身上,零星虫卵,三两霉斑,都如同尸体再生的证明。

乃至最后,他竟生出一种奇异的“神圣”之感,死亡与消解的悲凉把腐臭味冲进人的鼻腔,逝去,又似有一丝重生的意味,恰似传说中附麟羽、化鹏鸟的异象。

那个尸体的形象,与如今面前这个女人如出一辙,只不过她皮下的血肉畸变与黑毛与“神鸦”更为相似罢了。

这女人也不是个完全的死物,她的“活”是字面意义的,她真的浑身上下都在不断活动,肉叠着新肉,毛搅着新毛。

金玲知晓有些人主修地魂,导致身体临界于生死边缘,不人不鬼 。

只是,她实在记不起何种教派能修炼出如此恐怖的模样。她心里明白,来者不善,修地魂之人,往往比普通修士更为疯狂阴毒,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他他们就靠着极致的邪念来修养地魂。

金玲若正面抗衡,与寻常孩童并无二致,所幸还练就几分轻功,眼下唯有撤离才是上策。

她再看那女人,也已经停下自说自话,似发现了她离开石椁,金玲也只好抢占先机,先分散她的注意,再伺机逃跑:

“前辈,我…”

她从暗影里漾出娇滴滴的童音,假意要向那女人靠近。谁料女人此时反倒置若罔闻,又开始对石椁自言自语。

这让金玲掏到一半的法器顿住了,那法器是金苑给她保命用的,是一根符箓搓成的小手绳,关键时刻可以慑敌魂魄,夺人五感,但必须让对方以目视之,才可奏效。可这疯女人竟好像早有预谋,并未扭头来看,正巧躲过了金苑最好的逃跑时机。

这人好似疯疯癫癫,但总有股诡异的目的性,什么都没做,却感觉又在暗中计量着埋伏。

只是稍一思索,金玲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已落入对方的圈套,女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仅仅把头缓缓扭了过来,身体却纹丝未动,宛如一具僵硬的木偶。

金玲佯装没反应过来,呆立原地,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她早在出来时就简单扫视过这个墓室的结构,除被打开的封门外,别无求生之路,但她在大门对角,若想靠轻功逃生,必然要用法器争取时间。

思量中,金玲已将那彩绳高举半空。

紧接着,一阵耀眼的金光乍现,紧接着,腕间手绳骤然崩散,手绳瞬间散成三道黄纸赤字的符箓,如三道利箭般,向着女人的五官疾飞而去。金玲也顾不上别的,略身拔腿便跑,却惊恐地发现,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女人早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靠着疯癫吸引金玲的注意,暗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是刚迈步,被一阵钻心剧痛攫住,双脚已齐脚踝而断,滚烫的血雾瞬间漫过墓室青砖,她重重扑倒在地,断脚孤零零留在原地,鞋履裹着碎骨,在灯光下泛着惨白。

“我说了她是疯子,可我不是。”

那大概是正常的部分在说话,金玲已经疼得近乎昏厥,却还是被声音的来源吓了个不清,竟在自己的身上。

女孩心中的恐惧已然胜过理智,她颤抖不止的手用尽了最后的毅力,勉强挽开袖子向手臂看去,果然密密麻麻爬满黑褐色的疮,个个肿如人面,正是那女人的缩影。

她的胳臂和大腿在瞬间已体无完肤,这些面疮讥笑着,蔓延到她身体各处,再看莫名断掉的脚,没有丝毫刀伤的痕迹,想来便是这些面疮暗中扭曲了脚踝的筋骨。

别慌…别怕…金玲的舌尖死死顶住跳动不止的上牙堂,青筋的泵动使她头痛欲裂,心乱如麻。

她深知,自己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对手远远凌驾于自己,能否求生,只能看她的脸色。

一口舌尖血从她里流出,疼痛使她保持最后的清醒。

金苑曾教导她,遇到敌强我弱的情况,绝不能表现出慌张或示弱,作战靠的就是一股勇气,她必须尽可能在心理上博得一丝优势,才有一线生机。

“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她疼得牙根打颤,一张口便是颤抖的声音,身上的面疮像无数小虫在啃噬皮肉,撩拨着心底最深的恐惧。可自幼的历练早刻进骨里,纵面对这般强敌,也不肯轻易低头,强撑着剧痛问出对方名号。

金玲知道对方是分裂的一个人,某种功法使正常的那部分转移到了她身上的人面上,所以她没去理会被符箓封住五官的本体,只盯着手臂上最狰狞的那枚面疮。

“姑娘,别废话,把符箓焚了,有一点别的动作,立毙当场。”

这人十分霸道,一点也不吃金玲下马威这一套,金玲也发觉这是个江湖,以她的阅历不好玩赖,只能乖乖当个人质。

这时断掉的脚已经长成了个肉球,鞋子裹在里面,肉不断从四面涌出去,并不断地腐烂发黑,与这人有关的任何东西好像都会疾速堕入五谷轮回,实力可见一二,萨满文化崇尚自然,不过这尘归尘的能力也太强了点。至于伤口,则早就不疼了,面疮迅速覆盖住断口,止住了血。这功法对血肉的弥补效果着实惊人……要不,等它重新长出一对脚来再行动?

“你的身体有我半个,别动歪心眼。”

那胳臂上最大的疮又说话了。

金玲念了个火咒,符箓必须由施法者亲自摘除才无反噬,加之这符是金苑所书,那怪女人也存着忌惮,才要挟她隔空焚毁。

“我能尝到你恐惧的滋味。”

“暂且留你性命,乖乖待着,等你师傅来便是。我们酆阴门,总归是有头有脸的。”

“目地?你暂时不配问我问题。”

面疮的话总抢在她念头前头,彻底断了金玲脱身的心思。看来这女人是真的掌控了她的身体,连想法都能窥得一清二楚。

金玲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到现在地步的反抗已经不错,剩下只有听天由命。实话实说,她后怕的要死,这段经历太过仓促,身心才刚反应过来,墓室的阴森与女人的恐怖层层叠加,早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被大虎抓来关在石椁,如今脚断命悬,救援不知何时能到,自己只能任人宰割,憋屈至极。

“我还算是有点长进,至少没哭出来”

这是她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别人家角色都是俊男靓女,咱家全都有精神病,金玲姑娘恐成精神状态巅峰。新角色是个精分,娘娘那个人格不正常…正常那个人格也不正常…算了豆沙了。

文中对腐烂尸体的描述出自作者看的某些外网小视频,本人是个重口味爱好者(这种吊死的尸体不仅看着恐怖,流的黑水还会流一地呢,咦~。她原型是乌鸦,我总感觉吊死鬼和乌鸦有契合,所以就写了)咱家文完全架空,也没见过萨满教,全是瞎编的。

祝大家阅读愉快,我们很快相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二章 受擒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