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四章 恩怨

对修士们来说偃金台下风起云涌,天地骤变。而常人看来却并无异样,甚至不如早上艺秋的雷云壮观。

五爷和艺秋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便核对了一个信息。

“有两个高手来了。”

不是大虎这种半吊子愣头青,是比艺秋更强的两股气息。强者会隐藏自己的实力,可顶点的修士可以仅仅凭借气息驱散大部分麻烦,所以一般不会刻意收敛。

这两股气息皆有力盖山河之风,绝不是虚张声势,至少渡过四层雷劫才能有此威压,靠纯粹修炼的修士都要经历劫,虽形式各有不同,总之是要渡劫的,这跟靠修为修炼的修士比优劣共存。

优势是更能了解自己的实力,没有雷劫的修士就像没有刻度的尺,看不到底的井,总让人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是否长进。还有好处就是能更快突破。

劣处当然是渡劫时承受的危险和渡劫那舍弃一切追求“纯粹”的条件。

修道之人经历最多的是雷劫,仙界也以劫的层数作为基数。

艺秋这种人已经可以一人成军了,一劫的修士弱者都有金苑死前的水平,两层在凡界是个国师,教主,总军的地位,三层更是直接跻身江湖前百了,四劫可谓难得一见,凡间江湖几乎无有,即使仙界也配得上开宗立派,成为一方掌门了。

“大虎,你果然跟那帮萨满混了。”

五爷早就确认了个**不离十,一嗅到气息就立马认了出来,匪家的聚点在关东,与信奉萨满教的种族本来就近,加上二虎说酆阴门,其中萨满占大多数,很难不让人联想。

“那我就留不得你性命了。我最后挑明问你一次,降不降。”

五爷脸黑了,事态果真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不能再拖沓了,白黎这事见不得丁点闪失,这场胡闹该结束了,五爷要斩杀大虎立马去解决外援,大虎其实是被外援害死了,如果邱没来,他大概率能被活捉。

大虎冷着脸没有理会五爷,他也在紧张,这股邪劲儿绝对是邱来了,而她一来绝对会引起更大的麻烦,这第二股威压就不知师出何名。

五爷看到他还是死不悔改,气的牙根痒痒,直到他将心里的苦闷全变成了半句玩笑:

“我就说你从小一头心思修炼呢,也不跟二虎似的下山嫖姑娘。”

五爷回马跃到自己的斗笠旁,狠狠地一脚将其踢向大虎,斗笠回旋着加速而过,将青石台阶擦出一道深凹。

“因为他命短,不敢放精气到女人身上。”

“你咋看出来的?”

艺秋立马转过头,挡下大虎攻击的同时问道。

五爷和艺秋笑呵呵地一问一答,嘴上身上都站着便宜,两人一直应付不来生离死别的哀伤场景,只能靠打岔化解些情绪。

五爷没有立即回答,拿起腰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他眼神变了一下,艺秋也随即冷了脸,要来了…五爷猫腰,蹬地,一口气飞冲向艺秋,两人交错间五爷将身形一扭,顺手拔出来艺秋腰间的法剑,艺秋符箓顺手一甩,一口烧酒应五爷的吐息喷出,瞬间熊熊烈火绕于刀上。

“匿”

她的手拍在了他的背后,依靠着这股推力,五爷继续向前,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大虎此时刚刚躲过斗笠的回环,可还是被削去了半个小腿,他立马发功,肉瘤快速覆盖着他流出黑血的伤,现在看来大虎已经体无完肤,不成人形了,就是个站起来的肉葡萄。

“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

艺秋的颂咒声总带来不好的感受,驱邪煞咒念的那法剑上的火焰发出劈啪作响的焚化声,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火光从烧尽一切变成了焚净灵魂,反射入周围的积雪中,熠熠生辉。

“因为当年带他拜的萨满天主…”

五爷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怜悯与悲壮,让大虎遍体生寒,那是临近地府的恍惚。火光顿现,烤得大虎头发打起了卷,他只能看见前方许艺秋的瞳孔中泛起火光…他身后的火光,五爷的动作完成在弹指之间,大虎没看清他的消失,可地魂看到了,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前迈开半步,可也仅仅是半步,高温的法剑把他的心头肉烤得滋滋作响,肩甲骨早就被碾碎在了神道山谷中,他没有任何抵抗这一剑的器官,法剑入木三分,一剑穿心。大虎的瞳孔瞬间涣散了,死与生的边界降临,他的灵魂将堕入自然轮回,地魂深埋在心中,它散,则身死道消。

萨满们认为死亡的终点是冥府,他好似已经看见了。

血如涌泉流下,是心头的精血,鲜红艳丽,同时大虎的口中已经溢满了脓与血,他暂时甚至死不了,痛苦与再生折磨着他,火焰与利刃撕裂着他,五爷将法剑拔出了,他想直接砍掉大虎的头,也算是给这个昔日的孩子、同甘共苦的兄弟一个痛快。

大虎的记忆可能只开始在十来岁,毕竟年少的经历很少有人记得。

他只记得匪家被五爷抛弃,只记得匪家兄弟的内斗,只记得的师傅对自己的责罚与匪家没落时自己多么的孤独与痛苦。但他忘了,是五爷将他从死人堆里带出来,是李渊力排众议将他收养下来吗,是许家兄妹给他强行续命,渡过了个幸福的童年。

“叫长生天…”

大虎突然看到了,那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还有三个汉子,他们齐齐跪在祭天仪式的法坛中央,彩条布服拿着皮鼓的萨满们正举行着祭祀,口里歌颂着天地自然,猪头牛头狰狞吓人,彩绘或面具上顶着鹿皮鹿角,他们唱着神调,李渊三人脸上满是虔诚与对保全婴儿性命的渴求,金苑和艺秋伴着一位大萨满,他们在黑暗中熄灭了火,萨满们跳起了大神,有节奏的鼓点伴奏,大萨满协同艺秋宰杀了黑鹿,他们三人跑入了黑暗之中,漫无边际的草原与黑暗吞噬了三人,最终他们遍体鳞伤地回来了,点着一枚昏暗的灯笼,在发蓝的火光下是皮鼓面上的一缕黑发,三人追回了大虎的魂,命报下来了。

长生天,大家多么希望这个当年虎头虎脑,叫做“大虎”的孩子能长生啊,他们住在北方,可不曾一次拜过这永恒的天神。可他变了,他变得苦大仇深,眉间留下了道深深地川字纹,只有愁苦之人才会拥有的烙印,他三四十岁般的面庞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个二十几岁的孩子。

亲手杀死相处二十年的孩子,五爷可否心痛?那金花观的弟子们的血债又该如何?不过以命偿命,这在道义上是正义的,可结果是弟子们的生命一去不回,五爷、艺秋的心痛雪上加霜。当一个负责任的人太难了,如果艺秋还是天真烂漫时,她一定会选择不顾一切放大虎一命,可她要对所有弟子负责,对白黎负责,更是为更大的一盘棋负责。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对大虎的感情高于弟子们,对天下也要有个交代,她不能与土匪同流合污,所以大虎要死。

要说万事的源头,还是大虎不该轻易受鬼门蛊惑,来个手足相残,这怨大虎,更怨那个恶毒的巫祝…

大虎黑皮球一般的脑袋随着寒光滚落,他已经畸变的看不清神情的脸上不再有不甘与愤恨,听说将死之人能回看一生,他大概也能知道遗弃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了吧,也能知道真正在意自己、用独特的方式关心自己的究竟是谁,他的脸上更多的是悔恨…还有解脱吧。

五爷和艺秋千般万般放水留手,但凡大虎让半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人首分离死无全尸的结局。

五爷流泪了,可他的嘴角却流露出一摸微笑。他一把揪掉了自己的山羊胡子,露出原本俊朗的脸。

“你我与大虎恩怨已了,我自此不是五爷,作为大虎的师伯匪家陈武,我要报蛊惑大虎之仇”

这些话,他都是笑着说的。

因为五爷,从纠结与心痛中解脱了。

他上一次哭是因为金苑的离去,李渊的死都没让他滴下男儿赤泪,他们这种老江湖早就置生死于外,可大虎不一样,他是新生的力量,是修炼的天才,他的性格有千般万般不好,可若要没有他人蛊惑,改造了地魂,也绝不会如此。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找到这一切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突然出现的那股力量,所以他“陈武”要替大虎报仇。

但他笑,是因为弟子大仇已报,歧途上的大虎也已经解脱,属于“五爷”的事情终于走上了正轨。

“怂炮。”

艺秋骂了陈武一句,她拾起大虎的头和五爷的斗笠挂在腰带上,然后一脚踢在了五爷的脚腕上。

“我都没哭呢,你别忘了我可是有两份对他感情的。”

艺秋至今还是个病人,她脑中与金苑的记忆始终交错,如此吞噬修为与记忆,残害着艺秋,因为艺秋对匿的改良,她将脑中的哥哥化成了幻影,可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金苑,还是另一个她。

所以如今艺秋的状态是重叠的,她体内的金苑与艺秋都在为大虎的离去悲痛。

“走了,去看看地宫里怎么了,还有大麻烦呢。”

她说着,慕了摸陵殿门前赑屃驼着的界碑,将刚刚散落的头发盘回冠内,法剑收入鞘中,即使大虎的头就垂在她的腰间,她还是露出了一副天真可爱的笑脸,抖了抖睫毛。

“怂炮,不怕,姐带你干。”

陈武也抹了把脸,接过斗笠,没有选择带起隐藏自己乌黑的瞳孔,而是大大方方地背在了背上,嚼了口烟叶后,一股烟气吐出,他的嗓音也恢复的七七八八,暂时脱离了“五爷”这个重要的身份。

“靠,你他娘比老子小多少。”

这是五爷少有的自称“老子”而不是“老夫”,匪家粗犷的天性暴露出了不少,他本当是老子而不是老夫。

艺秋也不跟这老小子多嘴,撩起法袍轻功发动,凌空使劲踏了脚五爷的背,就滚进了陵殿的大门。

“你大爷就不能稳重点?”

“等我换回大哥那张死人脸再说吧。”

声音已然在地宫里传了过来。

今天没啥话说,大虎的死也是天注定了,给大家说一下心路吧。

其实一开始打算把大虎设计成阴险毒辣的纯坏种的,前几章的描述也是按这个来的,可是在想他变化的过程中,总感觉再匪家这种不错的生活环境里黑化有点不合理,同时也缺个他死后的新boss,就把邱搬出来了,本来不打算提前写萨满教的,同时大虎的设定也改成了被蒙蔽利用的失足少年。

祝大家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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