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今日又是闲来无事,他们匪家的山头在辽东边境,气候寒冷,因为他废物一个,不能总出去翻堂子,也就是挖坟做活,所以总窝在匪家看账,他手底下有一个铁算盘,是个结巴,不爱说话,珠子天天打的乱响,他就负责听这个人汇报账单,因为不认字,只能天天跟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逗闷子。本身性子就急,闷的满脸旮瘩,只好偷偷下山找乐子,他是匪家最不出名的一个,官府甚至拿不出他的画像,所以可以逍遥法外。
本来近些天大虎神神叨叨的,虎皮心情就不算好,本想着找个窑子泄泄火,逛来逛去,倒是把马停在了一个茶楼的门前,那揽客的小伙计他看着眼熟,老有种他师傅修来的感觉,让他有点子在意,不知不觉就进了茶楼。
这茶楼连个招牌都没,人却热闹,都是些枯朽的老人,世道刚平复没几年,他们大多是边防的老兵,经历了改朝换代,还好新朝大平国运兴旺,才第二代就把国家治理的歌舞升平,还了天下一个国泰民安,这群老兵有了闲钱,在边境安了家,也就照顾起来这小茶楼的生意了。
小伙计给二虎把马牵走,想伺候他上二楼,二虎没答应,这是间经典的老倌子,楼上清净,一层都是些泥腿子老油子聊天听书,他被吸引进来主要因为小伙计像十七八岁的师傅,既然来了,也就凑个热闹,他没有自斟自饮的闲情雅致。
小伙计没多说什么,唤人上了一壶清茶一盘点心就继续揽客,二虎也没太在意,把茶水扬地上,杯里满上了自己带的烧酒,他琢么着两人只是形似个七八分,神色完全没有修来那股谦卑中带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怂包式霸气,不过当年开拳馆他师傅就干这活,给人端茶倒水的,让二虎有点感时伤事,那必须得多喝两口白的。
可因为少了点小菜儿,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讲史的说书先生吸引了。
运气不错,他正好赶上了个开场,定场诗刚刚结束,那老先生鹤发童颜,气若洪钟,不急不慢的就讲起来天地初开的故事。
二虎是个与仙界渊源颇深的人,牛鬼蛇神他能扯上不少,但世界观与正常的草民完全不同,加上他没有文化,就更觉得历史这玩意挺新鲜。
毕竟一家理论一家天地,在这形同虚设的历史里,啥人都能是开天辟地独一份,除非有夏商之时的老神仙面对面给他讲,不然任何的史记版本他都是当笑话听的。
“要说开天辟地咱们不敢,品古论今咱是信手拈来,白纸黑字写的历史,什么都不多念,什么都不少说,就从夏商周这一千八百万年开始。
您个可能就问了,这中华五千年历史那是人尽皆知,咋到你这就千万年了那?您别急,暂且按下不表。
当今世界分为大能们的仙界和咱们待的凡间,可最早不是,也不知道先有的人还是先有的大夏朝,反正从咱能记事开始算,夏朝存在了四百六十七万八千四百六十九年。在这咱们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岁月里,天地渐渐的分开了,自这以后人才叫做人,天知道在那之前天地间存在着什么,亦或者是否有这天地,总之在夏的发展中,人在一夜之间随着无数生物出现了,最初的人不会修炼,但各个都是半仙儿,这更印证了人的不凡来历。
可谁又知道呢,神话中说有女娲造人,有炎帝黄帝,但终归不能纳入正史,咱们说史,不敢妄自揣度,比如所谓仙界,咱草民谁也未见过真的样貌,都是从那群修士口中道听途说来的,所以历史真真假假乃是常事,唯有那夏朝活到现在记录的真史记可以一信,天下又有谁能一睹此书原本呢?”
他捋着长髯自信地笑了笑,刚刚提出的问题明显是后话的印字,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将要显摆文化的兴高采烈
“可老夫还真知道其中玄机一二,排除各神话宗教的印象,夏朝之前的天地大抵只是一片类似虚无的混沌,先人门更愿意称其为“衡”,那才是天地最稳定的状态,一切平衡均匀,水乳交融,任何不平衡之物都会被其吞噬,同化。
结果呢,衡中有了一丝裂隙,有了人,最早的它们不分男女,没有思想,依旧是中和的产物,可一生二,二生三,有了第一道裂痕就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有了天,衡为了平衡天又孕育了地,如此往替,先人们借此开出了一方水土,有了思想,也就打破了大部分衡的混沌,正因为是最早的平衡产物,他们无需像如今修士般追求身心上的完美,个个神通广大,也就促成了五花八门的传说,实际他们因为没有系统的修炼方法,大部分死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这些,促成了道家合天顺道的理念,和佛教因果轮回也有相同,世间万物的行程,都是因为古“衡”被打破,而孕育出了新的平衡的个体。”
二虎听金苑说过,有一圣人名叫彤城雲,是一个夏朝就得了道的老神仙,他修文得道,为天理留在了尘世中,立下契约不干涉朝政,不透露秘密,只是历朝历代活在史馆中,成了史官的祖师爷。
朝廷上下无人敢对他不敬,只是他虽将天下万事尽收眼底,看得通透,黎民百姓可不能什么都知道。因为契约,他记录的正史没被完整传出,删去了许多有关仙界朝廷乃至天下的秘密后才为世人熟知,这讲史先生恐怕删改本都没看全过,还想说天地初开的秘密,怕是民间的绘本看多了,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了,还混沌,还神仙,二虎都对他有些鄙夷了。
而且二虎还有自己的坚持,那就是历史绝没有千万年传承,就是如草民众人所知千年,或最多不过几万年,因为他是个吃臭,要是按千万年算,即使三十年一代,丧葬也早把地下挖空了。
“书归正传,夏朝人因此天赋异禀,寿元较长,几千代皇帝代代相传,充军扩土,有了与如今相差无几的国土,因为分的不清,还没有所谓仙界凡间的差别,可个个又都是天之骄子,随着发展出了不少大能,我这千本史书的作者,正是当时的一位文豪成仙。
咱们今日只讲朝代更替,不讲名人列传,就在此按下不说。这位大儒,就说这夏朝之后,许多人分裂出来自立为王,却因为“衡”都不能久远,唯有少部分抵抗住了天地的制衡,以修炼撑起了天地,后形成了中原周围的少数民族。
夏亡于分裂,导致商周接连内乱,后出春秋战国,当时是日月无光草木无辉,只因为所谓仙界参与到了凡间的争斗中来,万年战争中,人们的天赋与寿元被耗尽了,他们发现自己需要修炼才能延年益寿,一心求道的人厌恶了权利的交替与争夺,开出了仙界,为了不再次回到“衡”的状态中,他们立下种种规矩,区分清了凡仙两界,后世称为“天引”。
后有一秦王,乃仙界扶持来终止战争,因为当年的战况愈演愈烈,天地间的平衡破坏的过于严重,所有人都缺少“规矩”,因而混沌有重生之意。他活了七十万年,是天引形成后唯一有修为的不死皇帝,自他统一华夏以后,天引完全成型,建立了问天府这一朝廷,一切也就步入了正轨。
还要提少数民族,他们因总与衡较量,加上与仙界勾结紧密,天赋明显强于汉人。在以后千万年的历史中,分为了狄胡戎蛮夷,当然这属于统称,百万年来的匈奴、鲜卑、东胡、吐蕃,女真等等这些各朝外敌都在其中。
这五方外族也是分分合合,演变出许多政权,群雄割据,既对外抵抗“衡”的吞噬,也霍乱中原,对华夏有利有弊,总之是个难评是非对错的外部力量。
说秦皇的功绩,当时两界混战中未被收复的边关地区闹了灾祸,秦修建城墙抵挡匈奴鲜卑,自那以后,仙界与边境蛮族达成了协议,仙界给他们法器功法,尽可能包容他们的原始修士,他们则负责抵抗更外一层的威胁。
因为野蛮原始的思想与修炼方法,过高的天赋,部分少数民族的修士也成了仙界的祸害。
秦皇在位六十万年终因渡劫驾崩,留下三件宝物两本皇法一口炉鼎,三件宝物按下不表,皇法旁支末节极多,只挑两三样给大家听个门道:
皇帝不可修炼,更不能增寿长生,。
天下不可无教,必要推崇,即使国破家亡。
天地不能再扩张,只能维持。
宦官官制不可废。
修魂之法不可为众“民”所知。
两界不可交际过深。
等等如此,我等不是真龙天子,难以理解这些奥妙玄机,就不揣度了。
只知这些都是为了抑制凡界的平衡被修行破坏。
而那口丹炉,至今在藏区的神殿中,无人知道其中秘密,每朝每代皇帝进山朝拜,无论进去多少,只会出来那一位,我倒是猜测它与那“衡”的秘密有点儿联系。
秦皇有一子,乃凡夫俗子昏聩无能,在位十余年,荒淫无道,各地揭竿而起,秦二世而亡,后来经历汉晋隋唐宋元明璟灵平,千万年的经历,都说过来恐怕要三天三夜,只是朝代更迭,合久必分,边塞威胁也是不段更替,国土皇室变化,甚至有多次天地濒临崩溃,也是化险为夷。直到璟朝后,华夏领土才算再无变动,因为自此后再无外敌大规模来犯中原。
那就说璟朝,明时关外最大威胁是鞑靼瓦剌女真,统称狄戎,他们蛮荒异常,完全不顾当年与仙界的协定,女真满人把行将就木的大明收入手中,可惜了明朝三百万年历史,结果还未夺政,鞑子入住中原,鸠占鹊巢渔翁得利,将国都从京迁回梁,赶走女真,建朝为璟。结果因为一皇后,权倾朝野,扰乱国政,被吊死后与修士沆瀣一气,扰本就不稳的璟朝一个百年而亡,后群雄逐鹿,建立了前朝大灵。
狄戎胡三方则因折腾岌岌可危,最后融合仙界修士建了个北璟,什么满人鞑子都归入了北璟政权。
仙界因璟朝而大乱,就有不臣天引者出手重创了边境小国,仙界费劲重建了所谓狄戎蛮夷的北方格局,部分修士自己下凡成了少数民族,为大灵的灭亡留下了祸根。
大灵八百万年,乃史上最长寿的朝代,凡人寿不过百,足足百万代的更替啊。期间北至辽东,西至蕃地,南至琼州,都收入囊中,风调雨顺地过了这八百万年,期间最著名的是朝廷上下的改革。
这事儿要连着仙界大乱来说,仙界本就是有利于修炼的地方,那所谓灵气的东西充盈,因为有人扰乱了两界联系,凡间沾到了光,同时不少修士暗走凡界,带来了功法与门派,修炼之风盛行于世间。
国子监的改革首先开始,那仙界有一应天派,史于应天府书院,其中学士大部分加入了仙界,以文法成仙,是仙界三大门之一,文人心存天下,便有许多修士下凡传授功法,这也就引发了朝廷人才辈出,皇权减弱。
两本皇法被动摇了,自然有问天府的人来稳定凡界,两界本就相生相克,以平衡为基,但结果却以功法野草般见风又长的传播速度失败告终,仙界没有办法,最后靠一件秦皇宝物和数位真仙真佛回世才镇住了天下,近乎除了凡界的灵气,因此凡界高手才寥寥无几,只因为灵气淡泊,修炼困难。
而朝廷也为凡间的修士们起了个名字,“道人”。不遵循天引,只一心修炼的行道人,道府这个管理道人的内阁机构应运而生,转招揽有能力的道人,充满高手的国子监也归入了道府。
最后,三公等高品官院渐渐从凡人被道人替代,以长久的寿命辅佐个代君王,他们因秦皇的那口炉鼎不可不臣,只能尽忠朝廷,不过无论天下姓什么就是了,明里暗里还有别的原因。
不说末代皇帝灵惠无能,只因为外族是当年修士的后代,甚至还有当年修士本人,实力强劲,突起歹心,霍乱中原,导致了这大灵国运到头,还好太祖皇帝英明神武,联手仙界,将这群当年下凡的修士追回,终于是结束了长达千万年的外敌危机,从此我们与北方民族止戈为武,大平朝蒸蒸日上,实乃善事。”
二虎听来好笑,这讲史的可能真是看绘本看多了,神神叨叨,凭啥皇帝不能修炼?三师要真有通天的本事还能守着个破鼎不造反?乱七八糟说了不少,个个像胡编乱造,也不能自圆其说,他又没真看过史书原卷,到底是扯皮,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在讲史,还不如说是故事靠谱。
二虎这样想着,就跟那因为他大笑而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掰扯上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脑袋一热,正好酒劲也上来了,俩人茶壶茶碗就开始不要钱。
“你说这乱七八糟的我就信啊?那你他娘给老子解释解释死人都埋哪了?我可没见遍地坟包,要是真有几千万年历史得死多少人?”
“你这后生别自以为是,老夫精读史记数遍,花了半生心血,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听了会当场毙命的懂不懂!”
“我靠你胡扯我就信啊?老子又不傻,那史记本传是你配读的?”
老人瞬间不做声了,气成了个哑巴,干张嘴说不出话,就差一口气上不来噎死了,二虎觉得自己赢了一筹,还好当年偷听了点老不死与老鳖的话,知道这史记本传的渊源。
不过他的确一点史没了解过,今天也是喝多了硬着头皮抬杠,不然还真不知道这老头说的是真是假。
老头脑门被砸了一茶壶还不服气,因为对方身强体壮不敢真打起来,还说不过,就顺坡下驴地被小伙计拉下去包扎,老脸气的通红,本来就像个老寿星,现在就差匹白鹿了。
二虎则觉得自己完胜,甩了几两银子给伙计当罚款,得意洋洋地就往茶楼外走,他这一趟折腾累的够呛,刚想找个窑子睡觉,推开茶楼大门迈出一步,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虎皮是在荒郊野岭的庙外醒来的,马就在他身边咬他的草鞋,这大冬天没野草,吃他鞋都吃的吐白沫了,二虎咋都感觉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进城来逛窑子,可身上又没丢东西,也不觉得有人劫他色。昨天晚上喝多了?他一摸酒壶,正好没了大半,那不就对了,上马进城,逛窑子去。
他走之前还是好奇地瞟了一眼这破庙,好像是座文庙,里面中间那个…是个端卷的老人,好像是那个修文记史的老神仙。周围都是些各朝的大儒文人,他个没文化的也认不全,就没细留意,抢回鞋就上了马。
“也没人给这庙修一修,老神仙脑袋都干巴裂了。”
二虎觉得当地官府没有尊儒释道的决心,连彤城雲的神像都能糟蹋,以后肯定成不了大气。
“老师您别跟我家那个计较,他成不了大气,也就当个传话的。”
长的与修来相似的小伙计给那说书的先生行了个礼,拿来瓜果梨桃供奉在老人面前。
“您放心,虽说暂且封了他的记忆,不过话总归只能传到的。其实要不是身份特殊,也不至于劳烦您跑一趟,我自己就解决了。”
伙计眯眼笑了笑,他十六七岁的脸一下被抹去了,身体也随消失,直到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您有些事不能讲清楚,要它以后自己悟。”
“这是第一步,得让它知道世间的部分真相,草民们哪配知道这些,他们还以为华夏只有千年呢……接下来是墨家那边,二哥可不能出差池。”
他自言自语的往茶楼外走去,文庙的门早就打开了,门口有一行马蹄,他好似又想起什么般扭回了头,新的面孔比刚才更年轻,也就十一二岁,眯起弯弯的月牙眼睛,面色却水一样平静,像个假笑的大猫。
“老师我不说您也能读懂,不过还是要提,它还有第二堂课要听,依旧讲给二虎,尽管他无知还自大。”
他装作思考,抿起了嘴。
“为什么不当它面说嘛……因为看师爷和徒孙打架很有意思。”
男孩摆了摆手,就彻底融入进了雪地里,消失不见了。
原因其实是白黎出生后,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番外豪更,爱更,补全世界观一直是重中之重!(之重之重之重)虎皮这家伙又被我拿出来迫害了,谁叫咱喜欢他呢,这篇算正片吧,就不写番外了,是大主线的基础(我也不想全员谜语人啊,可是主线我又不想推,世界观又必须得补,两者又不能分开进行)不过这期是修来弟弟正式出场了,之前没啥画面,是个腹黑呢,和真金苑可能会聊的来吧。
还有就是文里提到了朝代和少数民族,咋说呢…是我懒得取名的结果,有史实但也有大量改编(所以就当架空读就好)。
少数民族是另一个关键设定,文中暗里的意思就是他们实际就是天界在凡间的地盘。
“衡”则是另一个关键设定,咱们文本来就是宗教理念和民间信仰拼凑成的,而我了解的大部分思想里都在追求一种平衡的状态,天地世界亦是如此,这个设定也与修炼中的“纯粹”“三魂”、主题“执念”有重大联系,这就要以后慢慢连起来了。
总之祝大家阅读愉快!(前几天把之前的文大规模修改了,可以返回去看看,设定变化蛮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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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古卷第一章 二虎听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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