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乱鸟拍林。
“哈哈哈哈…”一群少年嘻嘻笑笑，打马绕着中间满脸黑气的少年。为首者衣袂猎猎如旌旗翻卷，他勒马回身，对中间没有好颜色的少年笑道：“阿羽啊，你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哈哈…”笑者剑眉星目，眼尾微微上挑，襟口微敞处露出雪白中衣。乌发用赤金缎带高高束起，偏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前。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沈玄，你还笑？！”沈羽咬牙切齿道，他单手拽紧缰绳，策马而过，玄色衣袍随风舞动，骨节分明又修长无比的手本是极为美观，坏就坏在手上的那些污秽。
沈玄紧跟而上，回头招手笑道：“子真，先走啦！”回首片刻便追上沈羽，揶揄道：“阿羽，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那鸟偏生往你头上走，你果真好运，哈哈哈。”
沈羽侧头看着那不知死活的人，冷声道：“这运气给你要不要？”
沈玄笑得前仰后合，道：“不不不，你独一份的！”
调笑间，二人已至沈府门前，一女子身着浅蓝罗裙，款款立于门前，见二人下马立刻迎上，温声道：“今儿又去哪儿玩了？阿羽怎的脸这般黑？”
二人同沈辉月一同进门，沈玄含笑道：“阿姐，他啊被鸟儿眷顾了，屎到淋头哈哈哈。”
无言片刻，沈辉月捂嘴轻笑看向沈羽道：“好运气。”
绷了一路脸色的沈羽略有些气急败坏：“阿姐！”
他狠狠瞪了眼沈玄，抛下一句：“我去洗头。”便匆匆离去。
沈玄叉腰猛笑：“这头得洗秃！”
沈辉月容他笑了一会儿，才道：“家中有客，你也去收拾收拾，待会儿用膳。”
笑够了的沈玄道：“知道了，阿姐！”随即三两步追上沈羽。一把勾住沈羽的脖子，沈辉月看着两个弟弟打闹，抿嘴一笑。
酉时，大厅灯火通明，暖意直抵人心。
“沈老爷，你意下如何？”一白衣老道对坐在主位的男子问道。
沈老爷虽年过半百，面容依旧硬朗，眉头微蹙，半晌，叹息，他道：“阿玄，阿羽。”
正暗暗较劲抢鸡腿的兄弟俩闻声抬头。
沈千毅继续道：“这位周仙师是位云游的得道之人，路过宁州城，偶然见到你们，觉得你们颇有资质，便想带你们前往清风剑宗拜师学艺。你们可愿？”
沈玄咬着得胜而来的鸡腿，挑了挑眉，道：“清风剑宗？”
沈羽咬着姐姐给的鸡腿道：“听子真说过，什么天下第一剑宗。”
沈玄闻言道：“天下第一？真这么厉害？”
周万山见他感兴趣忙道：“这清风剑宗威名远扬已久，弟子各个出类拔萃，万里挑一，二位小公子去了定会有一翻作为。”
沈玄放下鸡骨头，笑道：“有意思，阿爹，我想去。”
沈千毅一脸了然，他望向一直被他姐姐投喂的沈羽，道：“阿羽呢？”
沈羽看了看一直往他碗里夹菜的姐姐，又望向神游天外的沈玄，沉思片刻，迎着他爹期盼的目光，道：“去。”
沈千毅：“……”他便早知如此。
沈辉月莞尔，随即夹了一块肉放到沈千毅碗中，道：“阿玄，阿羽聪慧，阿爹，不必过于忧心。”
沈千毅看了看女儿，轻叹一声，道：“那明日巳时，便同周先生走吧。”
回过神的沈玄听此，诧异道：“明日走？这么急？”
周万山道：“下月初三，清风剑宗招生，从宁州城赶往清风剑宗，少说也要十五日。”
沈玄沈羽对视一眼立马扒了几口饭，起身道：“阿爹，阿姐，那我们先去收拾。”
沈辉月看着俩弟弟背影，转头对依旧沉着脸的沈千毅安抚道：“阿爹，放心，阿玄机灵着，不会有事的。”
周万山附和道：“是啊，二位公子惊才绝艳，沈老爷该高兴才是。”
沈千毅斜睨周万山一眼，很想说，我的儿子惊才绝艳用得着你这老匹夫说……
入夜。
沈羽抱手倚着门扉，冲门内人喊到：“沈玄，你好了没？没好我可先去了！”
“来了，着什么急。”沈玄跨出门槛，抬手看着手上的银制铃铛，上面纹着栩栩如生的云雀，轻轻一晃，仿佛活了过来，正啼啭于月光之下。
“怎样，我的手艺好不好？”沈玄得意的看向沈羽。
正欣赏间，乍一听这欠揍的声音，“哼”的一声，沈羽抬脚便走。
沈玄连忙跟上。
待到清芳阁，沈玄抬手刚要敲门，沈辉月边打开了房门，她手里还拿着两只小巧玲珑的香囊。抬眼看到两个弟弟，轻轻一笑，让开一步。
清芳阁内，三人围坐在一起。
沈玄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铃铛递给沈辉月，道：“过几日是阿姐的生辰，明日启航，恐怕不能陪阿姐过生辰了。”
沈羽也将一枚前几日从明光庙住持那求来的护身符放到沈辉月手中。
沈辉月道：“阿玄阿羽有心了。”随即将两只香囊分给两个弟弟。鼓囊囊的香囊散发着阵阵药香，闻着心旷神怡。
沈玄赞道：“阿姐好厉害！这香囊真是好看又好闻！”
沈辉月点了点沈玄的脑门，道：“就你嘴甜。”随即摸了摸二人的头，道：“你二人鲜少离家，此去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玄笑嘻嘻道：“放心阿姐！我肯定照顾好阿羽！”
沈羽一把甩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哼道：“管好你自己吧。”然后又转头对沈辉月道：“阿姐，你放心，还有……生辰快乐。”
沈辉月又揉了揉沈羽的头，笑道：“谢谢阿羽，好了，你们快一点回去睡吧，明日还需早起，好好休息。”
而后，沈玄沈羽告别沈辉月便各自回房歇息。
夜已深，万籁寂静，一位失眠的老父亲暗自叹息。
旦日，远山披上一抹霞光。一缕藏匿于轩窗内的光路铺撒于床中之人。
沈玄缓缓睁开双眼，无神片刻，他单手支起身子，烦躁的揉了揉头，眼下的乌黑一览无余。
又是那个梦，许久不做了，到底还要缠他多久！？
梦中，一个僧人跪倒在地，自己提着一柄剑，那剑隐隐带着绿意，劲瘦的剑身沾染着鲜血，剑柄上“泯问”二字异常惹眼，周边血迹斑斑，恍惚抬头间，无数剑光闪过，手不受控制的抬起，视野霎时模糊不清，隐约睁眼，入目一片鲜红。
一股强烈的，绝望的，痛苦的，憎恨的越来越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吞灭他。
他很想放声尖叫，嘴巴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绝望间，他眼睁睁的看着被刺入胸膛的人，迎着剑身向他奔来，而他只能看到不断开合的嘴和染着鲜血的下巴。
沈玄轻啧一声，换上衣裳，穿上鞋子便出了门。
巳时，府外。
沈辉月一袭淡粉罗裙同沈羽站在一块儿，沈玄沐着骄阳伸了个懒腰，勾住眼下同样乌黑的沈羽的脖子。
沈羽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道：“阿姐，我们走了。”
沈玄道：“阿姐，不用送了，咱们玩够了就回来！决计不让阿姐多等。”
“小滑头，此去好好听周仙师的话，莫要失了礼数。”沈辉月道。
“知道了阿姐！放心吧！”旋即，踏上马车。
沈辉月小跑两步，喊到：“药用完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按药方抓药！”直到越行越远最后在眼中汇聚成一个点。沈辉月这才停步抬头望了望天，随即背着太阳，回府了。
马车上，沈玄瞅着一直拿着本“道德经”的沈羽，撇嘴道：“这都离府了，看毛线啊？”
嘿！还不理人！沈玄撩了撩帘子，看着光速飞过的林叶，短短一个时辰，竟然都行到城外了！
沈玄眼珠一转，拉开帷幔冲前面驭马的周万山喊道：“周仙师，这是怎么回事？这比寻常马车快上不少啊。”岂止不少，简直比他自己策马还要快！
周万山侧了侧头，道：“使了些灵力而已。”
沈玄新奇道：“灵力？如何拥有啊？”他倒是曾在不少志闻怪谈中看过许多法子，但每每尝试，总也感受不到什么变化，想来这东西只有仙们中人才知如何拥有。
周万山看着两个探出头的少年，不禁失笑道：“当心些别掉下来了，可以先看看这本引灵册，但具体如何引灵与使用，便要待你们到了剑宗再修习。”说着，一本伽蓝小册飞到沈玄手中。
沈玄连忙翻进车内，同沈羽一起翻看起来。
六个时辰后，沈玄睁开双眼，重新感知到了颠簸的马车，以及掩盖住车轱辘声的蝉鸣。
半晌，沈玄轻轻抬手，凝神，一团清绿的小灵苗便窜出了手心，他得意的看了看沈羽。
我一定是个天才！沈玄想道。不过刚刚脑中的画面都是些什么？
原来，在沈玄打坐时，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面前摆着许多书册，正在静坐”；“那男孩捧着小灵苗向另个稍大些的孩子笑，小小的虎牙微微露出，格外可爱”……
他压下心中升起的怪异感觉，随即听到周万山的声音，便下了马车。
他们站在一家客栈门口，这家客栈似乎格外冷清，小二见了客人进来也不迎，沈玄瞧了瞧周围零星几个汉子，正巧，这些人也在看着他们。
只是，这眼睛怎么都一眨不眨，瞳孔也格外的大啊。
周万山道：“夜已深，方圆十里除了这家客栈就是荒林了，将就一晚。”
旋即向掌柜的要了两间房，那男子缓慢抬头，倒像是被丝线牵引的布娃娃。直到他终于开始正常走动，周万山才跟着掌柜的走上楼梯。沈玄觑着周万山的脸色，见他神色正常。思考间沈玄拉着一脸不乐意的沈羽跟在周万山后头。
他们停在一间房门口，沈玄带着沈羽一同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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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剑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