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圣光净化？”佩林问。

西格纳斯把手里剥好的果子递到佩林嘴边：“一种很暴烈的光明魔法。”

西格纳斯今天不知为何没去上课，两只精灵又腻在了起居室里。刚好亚斯蒂安有问题想要问他，便也挑了张椅子坐下来，和他们说了说公告栏的内容，以及学生之间的传闻。

佩林张嘴吃掉果子，含糊不清道：“这个魔法可以持续三天吗？”

西格纳斯：“嗯，这种大型魔法不是一个人来做的，我收到的消息说那圣子带了很多圣殿的大魔法师。他们应该会结一个魔法阵。”

佩林似懂非懂，不再问了。

他不开口了，蹭西格纳斯解答的亚斯蒂安试探着问：“这样真的能清除所有魔族吗？”

西格纳斯看了他一眼：“你没见过圣光净化吧？”

亚斯蒂安摇头：“没有。应该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吧。”

西格纳斯：“被施放了这种魔法，除了光明系的魔法师以外任何人、任何种族都不会太好受的，毕竟那可是要正面承受最浓烈的光明魔法洗礼，不管什么元素，这种强度都会造成很大的破坏力的。”

“其他系的魔法师虽然也会受影响，但不同系的影响程度也不同。比如我们自然系影响就轻一点，你们亡灵系很重。魔族就不用说了，光明系魔法对魔族伤害力是最大的。”

亚斯蒂安：“那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呢？”

西格纳斯慢条斯理地给果子剥皮：“跟你们亡灵系差不多。你们是魔法元素属性冲突，普通人纯粹是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魔法。”

亚斯蒂安：“那这三天坎伯兰全城圣光净化……”

西格纳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抗不过去的当然就是魔堕的人了。”

亚斯蒂安和时伊同时在心底倒吸一口气。

沉默片刻，亚斯蒂安问：“这样清查……真的有用吗？魔族听到风声以后肯定趁着今晚都跑了吧？”

西格纳斯：“凡人也会跑不少。除了跑不了的老弱病残。”

亚斯蒂安简直要被这操作惊呆了：“这有什么意义呢？”

西格纳斯抬手把剥好的果子喂给佩林：“当然有意义啊，政治意义。”

“圣子来苏莱曼学院根本就不是为了查什么魔王，或者查魔王踪迹只是顺带的。一个能被下属造反成功、不得不只身逃出魔界的魔王，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传说中魔王应该有的力量，那他在人界能掀起什么风浪呢？管他做什么？”

“圣殿的人借着这不知道真假的神谕光明正大地打进各地权利中心，目的当然是争夺统治权。”

“那么他们到达以后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立威了。”

亚斯蒂安：“……”

亚斯蒂安心底的疑惑简直要把他淹没过去：“光明圣殿代表的不是光明神吗？不应该是博爱世人，至纯至善的吗？”

西格纳斯十分惊奇地打量他：“你一个亡灵法师居然还有这么纯粹的光明信仰吗？”

亚斯蒂安：“……我听说的。”

西格纳斯：“骗骗那些普通人族得了，圣殿本质上就是不同于国家的另一方政权。你看哪国的王室真的信了？不过是碍于光明神信仰的影响力，被迫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罢了。”

亚斯蒂安：“……我也没见过几个王室。”

西格纳斯：“人族四大帝国的王储你见过两个了。”

亚斯蒂安：“啊？”

他仔细回忆，但不管怎么想也只记得美薇尔一个。

佩林不想吃了，躲开西格纳斯喂过来的果子。

西格纳斯提醒亚斯蒂安说：“亚图帝国王族姓氏是艾泽里安。”

艾泽里安……那位学生会长叫亚文·艾泽里安。

西格纳斯于是把果子塞进了自己嘴里：“苏莱曼学院人员混杂也只是借口，圣子来这里是因为诺威、亚图两国还有精灵族的王储都就读于此。圣女去了肯特卢森境内的哈灵顿学院，莫蒂默的王储在那里。派往各国王都的都是圣殿长老。”

“我本来做好了他要在苏莱曼搞这么一出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们还知道顾忌，选在了苏莱曼外面。”

亚斯蒂安：“圣女？圣殿不是一直都只有圣子吗？”

西格纳斯：“新教皇上位后选的，也说是神谕。才选上差不多两个月吧。”

“这神谕都已经绝迹了几万年，这两年降得比史书的记载加起来还要多，具体怎么回事谁知道呢。”

时伊听了一脑袋的陌生名字，感觉一个也没记住，花了好半天才勉强转过弯来。

亚斯蒂安受的冲击有点大，他艰难地理清了西格纳斯话里的信息。

这和他印象里的人族相差甚远。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佩林脸上稍稍流露出些许困倦。西格纳斯伸手拨开落在他眼前的一缕发丝：“累了？”

佩林轻轻点了点头。于是西格纳斯拉起佩林回寝室，对亚斯蒂安道：“今天的解答结束，有什么想问的改天再说吧。”

亚斯蒂安回过神，对他道谢后也回了自己的寝室。

圣殿这种与它广为流传的仁慈形象完全不同的行事作风十分出乎亚斯蒂安的预料。他们对魔堕的判定方法让他既放松又紧张。

放松是因为看样子圣殿并没有什么追查魔族的有效方式，紧张是因为它们的方法过于简单粗暴很容易被“误伤”。

时伊看着亚斯蒂安坐在床沿静静思考，没有出声。

亚斯蒂安沉浸在思绪里，没有顾上开灯。屋子里慢慢变得漆黑，窗外的微弱月光透进来，照在亚斯蒂安雪白的发梢上。

红色的眼瞳里静静流转着复杂思绪，过了好久，亚斯蒂安道：“我想去坎伯兰看看他们那个圣光净化。”

时伊没有立刻回复。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亚斯蒂安……你是魔族吗？”

“……”

亚斯蒂安愣了愣，瞬间意识到，他刚刚的反应有点儿明显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与时伊形影不离，加上时伊生前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常识，所以和时伊相处时过于放松，几乎忘了要防备他。

但就他今天的反应，再没有常识也能看出来他有问题了。

亚斯蒂安紧张了一瞬，而后陷入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和时伊坦白。

时伊见他沉默，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在第一次与你交流之前就有所猜测了，你好多时候的反应其实藏的并不好。”

“因为在我以前的世界里也有魔族，而这个魔族名声更不好，所以我很谨慎地观察了你半个月的时间，才决定和你搭话的。”

亚斯蒂安：“……你观察后觉得我不是？”

时伊摇头：“也不算，我观察后觉得你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魔族。”

“在我们那里魔族已经绝迹很久了，传闻中的魔族是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一个种族，残忍嗜血，毫无人性。而我观察到的你很正常。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魔族，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的魔族和我们那里不一样，这里的魔族只是一个种族的名字。”

时伊看到亚斯蒂安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听到他说：“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族传闻中，魔族也是那样残暴嗜血的邪恶种族。”

“那么说明传闻并不是很可信。”

亚斯蒂安陷入思索。纠结了一会儿，彻底放弃了挣扎：“其实也不完全是错的。魔族个体之间差异很大，确实有一部分魔族就是你说的那样，毫无理智，只知杀戮。”

时伊：“那么你是那个传闻中的小魔王吗？”

亚斯蒂安点点头。

时伊在心里默默长叹一口气。

能想到呢，他一个修真界的普通小剑修，死了以后竟然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

时伊问道：“你的下属为什么要叛乱啊？”

亚斯蒂安既然已经坦白了身份，便不打算有所隐瞒了。他回答道：“其实我觉得克里亚他不能算我的下属。我的魔王传承有问题，刚从深渊诞生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在我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他就找到了我。”

“他是感应到魔王降生后第一个找到我的魔族。他一和我交流就发现我不对劲了。但他在其他魔族面前隐瞒了下来，带我去了魔王宫。后面我慢慢消化魔王传承中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的部分，明白过来，他留着我是想抢夺我的传承。”

“我没办法很快炼化传承，也打不过他，于是干脆不炼化，装作并没有得到魔王传承的样子。他观察一段时间后信了。”

“他一直在和其他魔族周旋，本来呈僵持状态，后面突然和一股其他力量勾结，占了上风，然后就想杀了我直接称王，我趁机离开了魔王宫。魔界对我来说很危险，我就来了人界。”

时伊静静听着，感觉亚斯蒂安有些倒霉的样子：“为什么你的魔王传承会出问题呢？”

亚斯蒂安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深渊的力量衰弱了吧。”

时伊：“那你为什么要来苏莱曼学院学亡灵魔法呀？”

亚斯蒂安：“有不少魔族追着我进了人界，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抵挡住魔族追杀的地方。刚巧遇上苏莱曼学校招生，我就伪装了一下混进来了。”

时伊惊叹到：“你胆子好大。”

亚斯蒂安：“主要是因为在我炼化完魔王传承前，这份传承会帮我遮掩气息。不然我也不会顺利骗过所有魔族。”

两人沉默一会儿。时伊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坎伯兰看圣光净化啊？”

亚斯蒂安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哦，我想去试探一下光明属性魔法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

“这次坎伯兰整座城都要接受圣光净化，阵仗很大，他们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地方。而城内居民想要避开的话肯定也不会走太远，多半会在城郊待着熬过三天，我混进去不太显眼。”

“而且我现在有能直接传送到魔域森林的卷轴，一但发现我的伪装没有办法抵御圣光净化的话，我可以用卷轴直接跑掉。”

时伊：“不回学院了吗？”

亚斯蒂安摇头：“挡不住这样的光明魔法的话，继续在学院里待着万一哪天不幸正面碰上，没有遮挡跑都跑不掉。还不如提前试试，不行就直接离开。”

时伊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亚斯蒂安抓紧今天这或许是最后的平静夜晚，努力炼化传承，第二天上课前，在幽灵域里复刻了一个寝室，把他在寝室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进去。

今天上课没有学新内容，老师直接带着班里的同学去了万冥谷，让他们练习尽可能多的操控亡灵生物。

下课后，亚斯蒂安跟着老师的传送卷轴回到学院。

他不敢用卷轴直接传送到坎伯兰城内，打算从学院走过去，从受影响较小的城郊开始，一点点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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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