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你竟当真舍得放手」

玉琼霄腰间玄宇掌门印信之一的扶越剑剑鞘微震。

“此番出世,对师兄有益。”

他亲身前往卜天阁,所求的消息自然不止如今的天地异象。

不远处半截身体埋没浮土中的木雕小人令他脚步微滞。

「这么明显的陷阱,哪个蠢货会——」

剑灵的传音未落,被刻意放在显眼处的木雕小人已在「蠢货」的意动中浮起,飘至近前。

阵眼触发,此前暗藏于地下的烁石气机相连,范围遍及棠溪解内整片森林的阵法开启,磅礴的灵流瞬间将玉琼霄身形淹没。

“不愧是师兄。”

此般借助地势和充沛灵气设下的法阵,声势不凡,威力也算可圈可点,但要说能以此威胁如今境界的玉琼霄,委实有些异想天开。

真正教他发出感慨的,是棠溪解外围,从阵法发动后便不断震/颤/挣动,隐有脱困趋势的残剑。

其名矩灭。

乃是当年玄魔两方交战之际,素青辞以一往无前的杀剑道则,悍然重创彼时身为魔门行走的夜天溟,从他手中夺取的代表下任魔尊身份的祭剑。

亲眼目睹如是壮举的玄门修士无不欢欣鼓舞,高涨的士气为此方胜局奠定基础。

战后,此剑作为战利品为素青辞所获,他本人却不喜其上自锻造之初便不断以血肉和生魂祭炼出的血煞怨望,放任不管极易污染灵机真气,意念不定者甚至会被其魔性引诱,道途尽毁。

后来在妙衍真人的指点下,他把自己的剑意融入玉琼霄特制的渡厄锁中,以此为封不断消磨砥砺维持其根本的凶煞恶气,也算是替因之而亡的无辜生灵出了口气。

随着大阵发动,棠溪解的地气流向改变,导致困锁矩灭的封印亦受部分影响,更兼天地异象造成的浑噩加成,苟延残喘的些微灵性自会抓紧机会,垂死挣扎。

剑身锈迹簌簌抖落,边缘再度泛出血色光华的煞剑还欲再行反击,煌煌无边的神念沛然降下,刺眼光华中极为渺小的惨叫声稍纵即逝。

尘埃落定,锈痕愈重的矩灭彻底没了动静。

身为玄宇门宗主,他不可能坐视此剑破封,以其旧主如今身份,无疑又是一场两界道争的导/火/索。

自己为镇压其行而分神的刹那,对手握异宝的素青辞而言,足以铺平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

细节方面还有部分不足,譬如阵法发动时的波动太过明显,容易被有心之人提前阻止,但以揣度人心和环环相扣的部分来论,已属于成功的阻敌之策。

而且,刚刚的阵法,他很熟悉。

师兄竟还记得。

小半月朝夕相处的时光里,总是神游天外的轩逸面容浮现脑海。

心情很好的玉琼霄垂眸望向掌心中静静躺着的木雕人像,不出意外地看见雕刻着自己旧日弟子袍服的小人面上并无五官,取而代之是入木三分的【无耻】二字。

作为灵剑而生神的扶越表示,堂堂一宗执掌,如此小家子气地珍藏就差没指名道姓辱骂自己的雕刻,也算是天下可数的奇景。

这竟还不算完,非得再用术法抚平先前变故带来的所有变化,将棠溪解恢复成最初的模样才罢休。

「至于么?」

“师兄总归是要回来的。”

虽不曾明言,但师兄他其实是个恋旧之人。

此地是其旧居,他熟悉且喜欢的风景阖该永远为此停留。

****

在荒山中突兀撞见面前这座建筑时,乌沧庐差点没感动得哭出声来。

即使名为青山庙的它荒败破落得紧,最主要的前门都倒塌了半边,嶙峋碎石中杂草疯长,足有半人多高,内殿部分勉强算是完整,隐约可见破漏,一看便是久无人烟的模样。

但这也代表其并未沦为匪盗或是妖魔的巢/穴,能免去眼下仓皇的他沦落餐风露宿的地步,弥足珍贵。

小心翼翼地推开落满灰尘的庙门,刺耳的吱呀声让他开始担忧它们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寿终正寝,轰然倒塌。

万幸这样的悲剧并未发生,将横栓插上,求个心安的乌沧庐一连往门缝处贴了数张灵符,方才长舒一口气。

骤然从青天白日变作天昏地暗后,他的一身灵力及咒符都像是覆盖一层琉璃罩,分明能够感应并催动,却总觉得隔了层什么,浑然不同以往运转自如。

若非这般,方才和那孽畜的战斗也不会溃败至此,明明最初略占上风的人是他。

复盘自己离谷后的经历,全不似想象中悬壶济世,扶危救困的风光顺利。

先是在聚仙集上遭了窃,用于流通采物的灵石失了大半;萍水相逢但仪表堂堂的道兄竟包藏祸心,托兄长亲赐的玉蝉佩预警之能才不至陷落魔窟;赶路途中撞见虎妖噬人,他出手救下那倒霉樵夫,失了猎物的虎妖转而将矛头对准自己;争斗中天地异象,己方灵机不畅实力大损,孽畜身上的躁戾之气反倒愈发凶猛,胜负刹时逆转。

乌沧庐龇牙咧嘴地为手臂上的撕裂伤涂抹回春膏,虎属金,又启灵智化妖,一双锐爪碎铁破甲不在话下,即使是经过道术加持的法袍也抵御不了。

庙里的情况也很糟糕,屋顶漏风,墙角塌陷,许是以往过客留下的干草腐朽大半,被吹得满地乱转。

包扎好伤口的乌沧庐打量着颓圮的内殿,认命般地一卷衣袖,打算稍微整顿下需要小憩半宿的居所,至少得先点一堆篝火。

待到心绪平复,耳朵也适应不时呼啸而过的山间野风,乌沧庐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庙里,怎么还有第二道呼吸声?

为什么他的神识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存在?!

受惊不浅的他当即循声而去,很快就在庙内一角,只余半截泥胎的神像下方,见到身形蜷成一团的另一位旅人,呼吸平缓,眼眸紧闭,一副沉酣模样。

奇怪……

其身毫无灵气波动,穿着也是再朴实不过的凡间织物,当是未踏道途的常人无疑。

身为金丹在望的灵寂修士,面对全无掩藏之意的普通人,竟无法立即洞察其行迹,传扬出去,当真教人笑掉大牙。

这诡异的天象,还会影响修者神识么?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细枝末节的好时机。

放在平常,作为后来者的乌沧庐可不会无故去打扰他人,可此前恶战堪堪脱身,不知那虎妖是否善罢甘休。

要是追击上来,一介凡人卷入斗法之中,稍有不慎便容易丢了性命。

打算先把人摇醒的手尚未落下,对方先一步有了反应。

揉着眼眶翻身坐起的男子一脸倦怠,哑声道,“有什么事吗?”

观其睡容,乌沧庐只觉这位旅人相貌平平,除了过分年轻外无甚出奇,待其醒后,才发现他有一双极出众的眼睛。

细密而纤长的睫毛下,形似花瓣的眼眸因倦意而半阖,愈发显出眼尾上翘的弧度,被手指用力揉搓过的眼周泛着浅粉,与其瞳眸中闪烁的水光相称,平白显出无辜可怜的楚楚姿态。

就连方才那声语调平静的问句,都莫名带上了几分委屈。

无端扰人清梦,当真罪大恶极。

陷入深切自责的乌沧庐轻咳一声,迅速调整心情,“有一虎妖目前正追杀于我,入庙之前不曾察觉此处尚有旁人是我之疏漏,我很快就会收拾离开。门上的那些灵符不知是否还能生效,过后不可再如此熟睡,要是听闻异动,尽快……”

话未说完,旅人径自看向他的身后,“你说的虎妖,身边是不是跟着两只伥鬼?”

“应该是三只——不好!”

总算反应过来的乌沧庐飞速转身,但见庙前的破漏之处,挤着两张煞白面孔,确认他的模样后,竟高兴地连连拍手。

“噫,找到了,找到了!”

门缝处的灵符发出明灭不定的微芒,边沿处渐有焦痕蔓延。

伥鬼现身,虎妖定然距此不远。

“听我说,一会儿我会跳窗引开那两只妖物,你拿着这匿息符留在庙里暂且不要乱走,我会把它们及虎妖引到远处再启战斗,等听到猛虎哮声后尽快离去,往东南方向,那处山脚下有一个村落。”

丝毫不见惊慌的旅者接过乌沧庐塞往怀中的灵符,分外熟悉的制式让他不自觉眉宇微扬。

“年轻人,教你件事。”

正要跳窗引走二鬼的乌沧庐身听闻身后传来的清朗男声。

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的声音还挺好听。

随后则是,年轻人,我?

看起来至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家伙叫谁年轻人呢?!

情势万分危急的当下,他也差点因此气笑。

不曾在意其反应的旅人信手一指前门破洞处兢兢业业贡献恐怖氛围,却始终没有突入架势的两只恶鬼,“其一,伥鬼是虎妖的触角,它们发现了你,也代表虎妖同样知情。”

“其二,伥鬼同样是虎妖的祭品,若是它发现了其主渴望的事物,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虎妖瞬息可至,擒拿目标。”

“你说对么,伏窗伺敌的山之君?”

“呵。”

乌沧庐正欲撞破而出的窗口处响起一声低笑。

巨大的虎目挡住了小半张窗扉。

“听闻聪明人的脑/浆吃起来味道是甜的,希望如此。”

旅人闻言,两手一摊,遗憾叹气,“长毛孽畜的肉大都酸臭不堪,委实可惜。”

半晌沉默后,妖虎的畅然笑声响彻四野,不知惊得山间多少野兽狂奔乱走,本就垂危的建筑更是摇晃不休。

不再隐匿踪迹的它运用妖气肆意冲击着跟前破庙,原本只是缓慢消耗的灵符瞬间化灰数张。

“好胆气!”

“本以为此番收获不过修者血肉一具,不想还能添上一条嘴硬的伥魂!”

低声咕哝着什么的旅人咬着发带,动作娴熟地为自己绑了个高马尾后,一把揽过身旁几乎傻眼的乌沧庐,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形状,顾盼神飞。

“小子,好好看,好好学。”

引动矩灭牵扯自己的脚步是玉琼霄的脑补

青辞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

或者说想到了也不会实施

放任魔剑破封不是他的处事作风

师兄:我没八百个心眼子,靴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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