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这片浪只掀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戮神者们神色各异，但人人都没有轻举妄动，毕竟谁也不知道汪格的变化会带来什么影响。

反应稍慢的人还在思索“失去自我脑意识”是什么意思，而嗅觉敏锐、反应快的人已经在考虑接下来的计划了。

频青专注地盯着汪格的方向，声音很轻：“所以它分为三个阶段。”

他说的是影片人的侵蚀过程。

轻度是神智被恶意影响，中度则是本人与阴暗面争夺掌控权，而重度就是被抹杀自我、彻底被阴暗面控制。

“他真的死了？”柏黎蹙着眉，望着远处那场凝固的闹剧，“护身符没起作用？流浪商人不会是骗人的吧。”

频青微微摇头：“也不一定，汪格的死法并不常规。”

荷鲁斯的护身符应该只能作用于物理意义上的死，而“被阴暗面抹杀”这种情况属于精神层面的攻击。

护身符或许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它却不能帮拥有者夺回意识。

频青垂着眼，没有再多作解释，只细细地品着“失控”这两个字。

他声音很低，几不可闻，自言自语似的呢喃：“这么快……所以阴暗面可以由外界激发，当主体被刺激到一定程度就会失控……”

“你说什么？”柏黎没太听清，注意力全被频青的话给扯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开口问，“大点声没关系的吧，反正咱们俩离得远，那边又听不——”

话还没说完，他口中的“那边”便骤然响起了一道惊恐万分的尖叫。

频青闻声一抬眼，迅速朝那个方向望去。刚才弓起身体、缩成一团的汪格已经站了起来，频青刚好看到他迅猛地向前一扑，动作凶厉，简直快出了残影。

先前围着他的几个人躲得太慢，汪格张开手掌，扑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变得尖长锋利，男人快准狠地刺向这名玩家，五指深深地没入了对方的胸口，白色的亚麻布上很快就洇开了一大片血迹。

这场变故冲散了原本三两成团的玩家，他们顾不得再释放阴暗面的恶意。

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于是所有人立刻和摇摇晃晃的汪格拉开距离。

被刺穿心脏的玩家倒在地上，活像是一条脱水许久的鱼。

他痛苦地挣扎了两三下，幅度越来越微弱，很快就没了声息。

但这一次，交换得来的护身符却很不幸地发挥了作用。

汪格的一只脚还踩在他身上，视线刚想从他的致命伤上移开、准备扑向其他目标，可那处狰狞的伤口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僵冷下来的胸口也重新有了起伏。

【荷鲁斯的护身符（1/3）

作用：起死回生

使用方法：自动型

所需时长：瞬间生效（不可控）

限制：仅限于物理攻击】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颤巍巍地睁开双眼，他感觉汪格踩在他身上的脚一直在加重，压得他呼吸困难，生不如死。

汪格的面纱已经被掀起，脸暂时还没有变，只是那双眼睛失去了眼白，黑洞洞一片，日光反而衬得他更加吓人。

他微微俯身，面对地上逃不走的玩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声音粗粝得像是被沙子磨过：“又活了啊……”

“救……救命！救救我——”

地上的玩家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想逃离“汪格”的掌控。

可对方的另一只脚也很快踩了上来，故意踩到了他嘴的位置，把猎物聒噪的呼救变成了“呜唔”的混响，就像他越来越渺茫的生机。

荷鲁斯的护身符（2/3）

荷鲁斯的护身符（3/3）

……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施暴者转变为猎物，而猎物又沦为了一具死物。

看完全程，柏黎“嘶”了一声。他心有余悸地感慨道：“好强，居然能把三星级玩家打得毫无反击之力……”

“这只是一种可能，”见汪格始终没朝他俩这边看，频青绷紧的脊背微微松了几分，“影语鬼第一下胜在出其不意，或许护身符有副作用，不能排除玩家复活后会变得虚弱的可能。”

频青从来不认为安会给他们什么好东西，在他看来，安乐于助人的概率比副本boss让全体玩家通关的概率还低。

“你说得也对，”柏黎跟着思索几秒，中肯地点了点头，“那个流浪商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不过要是碰到这种情况可真是惨，死一遍不够，还要反复去世，想想都觉得疼。”

这个在最开始笑得最欢的玩家被反复虐杀了四遍，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沙砾。尸体横陈在那里也没人管，他可能会在阳光下经受暴晒和炙烤，也可能会随着天灾彻底湮灭。

村落里的玩家“四散奔逃”，但大体都还在这片聚落里，直播间的镜头拉成了全景模式，可以随意缩放大小，而观众们也终于再次看见了频青和柏黎。

【那俩人的画风好离奇啊】

【别人绕神庙，他俩回聚落；别人到处逃跑，他俩看热闹】

【神庙到底怎么进啊，副本都开始好几天了也没一个人成功进去】

【汪格真的死了吗卧槽】

【系统都宣布了，你说呢】

【汪格死没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地上那个傻逼死透了】

【深渊公会真的有够冷血】

【诶？等等，他俩要干什么？】

【怎么就凑尸体旁边了？连死人的面纱都掀，不怕他当场变成亡灵？】

【系统不是说了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长相嘛，死人正好能看个够】

【但是他已经死了啊，这还怎么参加游戏？至于这么，呃……】

目送汪格追着人跑远之后，频青示意柏黎跟上自己。

两人一边注意四周，一边径直朝着那具无人问津的尸体走去。

“……我们这是要干什么？”柏黎摸不透频青的想法，只好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你要确认他死没死？”

频青没答。一百多米的距离很快缩短，柏黎眼睁睁地看着他矮身蹲下。

青年目的明确地掀起了尸体脸上盖的白纱，语调冷淡平直，毫无波澜，就像是一台机器在播报固有的数据：

“褐色短发，眉毛淡，三角眼，鹰钩鼻，嘴唇很厚，鼻尖有痣，喉结不明显，身高一米七左右，左手食指长，衣角绣的是波浪形的金色花纹。”

频青语速很快，他把这具尸体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只挑关键特征去记。

一连串的外貌信息被他流畅地概括出来，青年利落地盖回白纱，随后偏头望向微愣的柏黎：“记住了吗。”

柏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但既然你让我记了，那我就浅记一下吧。

他眨了眨眼：“呃，记住了。之前还听那些玩家喊‘何明的鼻尖上有一颗痣’，所以这个人就是何明？”

“嗯，应该是。走吧，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频青蹙起眉，被这片聚落里的喧闹吵得连太阳穴都开始跳。

他耳中灌满了糟乱的呼喊，头痛也跟着加剧，只好强行提起精神：“这里太开阔，容易被当成针对目标。”

远远望去，审判台那边的村民依然在互相掐架，吵得不可开交。

瓦迪耶站在高台上心力交瘁，他撑着一张温和的面皮，威慑力有了但没完全有，村民顶多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把手中的农具砸出去，只用假动作威胁。

而戮神者那边就更热闹了。

汪格，或者说是影语鬼03号，谁也忘不掉他虐杀何明的残忍场景。

没有人敢拿命赌这个新怪物的真正实力，所以几乎是看见他就跑。

偏偏玩家间的联盟也岌岌可危，频繁上演相互出卖和揭短的戏码，于是安逸了一夜的护身符开始发挥巨大作用。

不断有人死去，紧接着又被复活。

【他们这是都变成疯子了？】

【三星级玩家，嘶……】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自己，就是同类】

【是不是越大佬的人经历得就越多啊，所以他的阴暗面就越难对付？】

直播间观众的话题从不可置信、阴阳怪气逐渐演变为争论阴暗面。

副本里到处都是惨叫和歇斯底里的咒骂，虚拟光屏上也吵作一团。

柏黎忽然吸了口气，他有点无措地看着频青抬手抵上额角：“怎么了？是不是阴暗面又跟你说话了？你千万别信它扯的那些……”

对方的步伐变缓，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扶还是该再观望一下。

“没事，”频青在一片眩晕中勉强回答，声音微微发哑，“头疼而已。”

柏黎把来自主人格的沉默关心和来自阴暗面的表达能力糅杂在一起，总算是拼凑出了正常人面对这种事时该有的反应：“瓦迪耶的石屋现在没人，我扶你去那张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频青抬手表示拒绝，他还是不习惯跟别人进行肢体接触，“我能走，不是什么大事。”

针扎一样的痛楚和剧烈的眩晕似乎是一阵一阵来的。

频青只抵着额缓了几秒钟的神，随后就像没事人似的直起了腰。

层云低垂的天空已经够压抑了，可是还有面纱罩得他发闷。

频青的心情越来越差。

他不太开心地把白纱掀到头顶，露出了一张绷成直线的薄唇、挺削的鼻梁和一双长睫微垂的眼睛。

柏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对频青的微表情还不太熟悉。

在他的印象里，频青似乎始终都是这张完美的、没什么鲜活气的冷脸，难以窥探，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他们的速度并不慢，离大石屋越来越近了。穿透几道墙侧边斜斜望去，石屋那色彩鲜艳的壁画已经露出了一角。

但在又一次绕过一间空屋之后，柏黎似有所感，脚步突然一停。

他闭眼感受了片刻，随后向左一偏头，敏锐地盯住了一个方向。

“谁在那里，出来！”

我滚回来更新啦（qaq）

这几天出门了一直没找到时间码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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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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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黄沙与亡灵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