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我多久了。”

频青虽然冷脸，但并没有生气，他甚至还觉得Lin的戛然而止有点好笑。

他没工夫跟“小朋友”置气，毕竟在他看来，Lin就是个幼稚的弟弟。

【我没、才……也就、刚开始骂】

Lin当然也不敢把频青怎么样。

如果要用人类社会的理论解释，那就是弟弟对兄长会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所以它只敢在背地里口嗨，不敢光明正大地舞到频青面前。

主系统的“出生”其实比检修员要晚一点，在人类筛选计划里，最先出现的是世界法则，然后催生出了负责维持平衡的秩序官——也就是检修员。

在频青之后，才有了主控室、真正的主系统和由它衍生的无数接驳点。

【我真的……我、你、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又失踪了！】

频青没接它的话茬，只直截了当地撂下疑问：“柏黎呢。”

他从颈间摘下入幽，抬手扔进布艺沙发里，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这只是他的习惯。尽管非人类的他向来“尘不沾身”，但每检修完一个副本，他都会以洗浴作为象征性的告别。

提及柏黎，Lin倒是有底气了。

【你说的是那个被你拐回主控室的副本boss？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他？我们是让你检修副本，不是让你毁着玩！你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你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对此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不然我……】

频青倚在浴室门口：“哦，不然你就把我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依然维持着不错的心情，连废话都多说了一句，面上也没那么冷淡了。

青年进了门，又阖上浴室的门。

【你……】主系统在理直气壮的冷漠前完败，被世界法则所取代。

而祂敏锐地察觉到了频青的异样。

【Ching，你似乎心情不错】

祂很擅长说假惺惺的场面话。

【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我也相信，你把柏黎带回来应该是有理由的】

“算是有个好消息吧，入幽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能力。”

频青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混在渐起的水流声里，“理由吗，阿蒙神庙迅速升级是因为有异常因素介入，那人擅自和boss签订了契约。以我现在的实力没法处理掉那个异端，所以我就把boss带回来了，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他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胡扯的水平真是与日俱增。

说谎就是要半真半假。“副本有异常因素”、“签订契约”、“暂时没法处理异端”这些都是实情，即使这些原因跟他拐走柏黎没什么关系。

阿蒙神庙和萨利安工厂不同，前者已经升到困难级，而后者只是普通级。

副本的级别越高，世界法则和主系统就越难干预，因此他们没能像上次那样监视频青，顺势为他提供了便利。

“你们还没回答我，柏黎呢。”

频青重新将话题掰向正轨，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你们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看来他是自己走的。”

他想起了安讲过的、柏黎的原身和他妹妹的故事，那对兄妹原本住在安全区的R区，第0498号。

柏黎不可能把这种事直接对世界法则和主系统坦白。

既然他们肯放他走，那么他的理由最有可能是……

“他是去安全区找我了吗。”

频青在得到回答前就给出了答案。

他想通了前因后果，接着没什么感情地完善了“剧情”：

“对，我跟他说过我要去安全区来着，听说那里出了一点小问题，但我突然想起来，我得回主控室洗个澡。”

这些理由当然都是信口胡扯。

他没听说安全区有问题，也不觉得那里会出现什么问题。

埋伦城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系统监管的地方，而他很信任人类的手段。

感受到温热的水流淌过身体，频青在花洒下面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他对人类有好感，也喜欢当人类。

他喜欢有形体的自己，喜欢人类的食物（虽然不经常吃），还会喜欢人类的某些生活习惯。

【……】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世界法则居然沉默了，祂过了片刻才回应道。

【既然已经回到了主控室，那你就应该好好休息。安全区毕竟是人类的自治辖区，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只需要尽快联系柏黎，让他回来就可以】

闻言，青年动作一顿。

他皱了皱眉，关掉花洒，哗啦啦的水流声一停。

“你这是在阻拦我去安全区吗。”

频青一边蒸腾掉水汽，一边非常直白地戳破了世界法则。

【我不建议你去安全区，我确定那里不存在任何需要你检修的故障】

“好像我才是检修员吧，安全区到底有没有故障，我说了算。”

频青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点执拗。

他披上雪白的浴袍，沉着眉眼踢开浴室门，可怜的门再一次撞到了墙，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简直像是挑衅。

【你是我们这边的，伟大的Nyar赋予你权力，是为了让你维系这个体系避免崩塌，不是让你到处惹事！】

触及原则，世界法则终于撕破了伪善的面具，机械音冰冷而严厉。

【Ching，我警告你，不要妄想以任何手段破坏我们的计划！】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频青的语气却骤然和缓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浴袍系带上的轻微褶皱，唇畔挑着一抹细小的笑意。

“别这样，法则大人，怪我给你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我对你们的计划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是想找到柏黎，顺便去安全区散散心，仅此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从沙发上捞起入幽，随意地挂在耳后。

事实上，要不是世界法则的反应突然这么激烈，他还真没打算去安全区。

【Ching，我能信任你吗？】

“你觉得呢。”

频青歪了下头，叹息一声，“检修副本太累了，我需要休息。以及有件事你们得知道，我借着入幽的力量将那异端封印了三天，三天后他肯定会想办法找我麻烦。他是怪物，无法进入主控室和安全区，我想去安全区躲躲清闲。”

【你在主控室同样可以休息】

“但我看见Lin和你就头痛。”

频青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闪过了一抹苦恼，他摇了摇头，“我不想和傻子吵架斗嘴，也懒得跟你争论。”

躺着也中枪的Lin：？

【等等……这关我什么事？你说谁是傻子？你居然敢骂我是傻子？】

“你听错了。”频青面不改色地驳回它的控诉，很无辜地一摊手，“总而言之，我得去安全区看看。一是要找柏黎，二是为了散心，三是要躲麻烦。”

这三个理由一个比一个正当，他态度又这么坦然，世界法则没道理不应。

【……我可以给你三天的假期，但仅限三个无限天。当埋伦城的渡日钟敲响第四声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坐在主控室里，准备接下来的检修任务】

每个副本、每个位面各存在一套时间流速，安全区则自成一套时间流速。

玩家方和系统方都习惯性地以安全区的时间标准来计量，他们称之为“无限年/月/日/时/分/秒”。

而主控室算是个例外。它位于混沌的虚无维度，并不在时间坐标轴上，因此也就没有时间变化的概念。

频青点点头：“成交。”

水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随意地扬了扬手，身上的浴袍自动幻化成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色滚金边西装。

“你没问题了吧，如果没异议的话我现在就去安全区找柏黎。”

他嘴上问着“还有没有问题”、看起来很尊重世界法则的样子，但其实连传送程序都编码一大半了，只等世界法则吱个声，吱完他就能原地送走自己。

【没问……】

还没等机械音把“题”字说完，传送门的光芒便再度一闪，频青整个人已经彻底消失。屋内的灯光也在一瞬间内尽数熄灭，无边无际的黑暗侵蚀了所有房间。似乎真的像频青说的那样，他只是回主控室洗个澡而已。

【……】

【所以安全区真的出问题了？还是伟大的Nyar定下了什么新计划？】

主系统突然发现自己全程都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询问。

【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和他都不需要知道这件事，它事关人类，你们只需要维持好副本运行就够了，不该问的不要问】

世界法则的语调严肃而冰冷。

但Lin不知道的是，此时世界法则的意识海洋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个计划明明才开始投放……

频青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不是一直待在副本里吗？自重生以来从未去过安全区，他怎么会察觉到那个地方的细微变化？

难道是伟大的Nyar不够隐蔽？

或者是因为那个异端？不对，位面里的怪物又去不了安全区，他比Ching更不可能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

【For the God’s sake！Ach du lieber Gott！Божемой！な ん てことだ！Oh mon dieu！卧槽！卧槽啊！*】

主系统突如其来的嚎叫打断了世界法则的思路，祂完全莫名其妙。

【Lin？你又在发什么疯？】

【刚刚刚才我的第13号接驳点向我传来了消息！频频频青他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震惊全世界的消息能让一个机械音变得磕磕绊绊。

【要是非说不可就立刻说清楚，你能不能别学人类结结巴巴的！】

【接驳点说，频青他——他——他向系统兑换了一个，那个，一个……】

【“一个”什么？】

世界法则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都要被Lin和Ching气到崩塌了。

要不是祂和主系统现在都没有像频青那样的人形实体，祂肯定要把Lin好好打一顿，让它学会到底该怎么说话！

【频青索要了一个——不对，应该是一副——他居然向接驳点要了一副那啥手铐！他是被魂穿了吗？他比柏黎晚到主控室就是因为这个？我天！我从来没把他和那些东西联系在一起过！他顶着那张冷脸，背地里竟然、竟然……】

世界法则：？

【你到底在说什么？】

【情.趣手铐！是情.趣手铐啊！他怎么会向接驳点索要这种东西！他到底是对谁做的！又、又做了什么啊！】

崩溃的Lin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它现在整个意识海洋里都漂荡着某些不可言说的画面，主角还是频青……

在它看来，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正常，只除了频青！它完全无法想象频青做这种事时的样子！

那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听它嚎完这一通，世界法则也实打实地愣住了。

祂沉默了几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客观地给出了评价。

【那确实……很难以想象】

*：按顺序依次是英语、德语、俄语、日语、法语和简单粗暴的中文，都在表达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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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法则：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安全区出了问题的！

青：……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原本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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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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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安全区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