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淀州城,春风不燥,街市热闹。
陆长笑同长乐郡主坐在马车里,他掀开车帘,打量着窗外,淀州城令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似的。
于是,陆长笑提议:“郡主,长笑想在淀州待上一两日,可好?”
苏长乐听到这话,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惊慌。
难道是淀州的一切让陆长笑想起了什么,他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人一旦失忆之后,若是待在熟悉的环境,便很容易由于受到刺激,回忆起什么来。
不行,她不能任由陆长笑自由行动。
“陆长笑,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如今你是本郡主的狗,本郡主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哦,那就当长笑没说。”
一旁的芷兰,感觉自己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胆颤心惊的。
陆长笑给郡主当狗的日子,刺激,解气,可是,却又令人害怕。
当陆长笑记起自己是江湖第一杀手的时候,怕是郡主有得罪受了。
“长笑,这才对嘛,本郡主说过,你的命是本郡主救的,若是没有本郡主,就没有今日的陆长笑,做人要学会感恩戴德,日后跟了本郡主,你就得事事都听本郡主的。”
“长笑记下了。”
陆长笑曾经有过疑虑,可是,郡主这么高高在上,又何必要来诓骗他这样的江湖混子。
来到淀州的时候,他趁郡主不注意,去问过旁人了,有关郡主的事儿,淀州城的老百姓皆知。
郡主是何等的尊贵身份,母亲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父亲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虽然已过世,却被当今皇上赐予了最高的尊荣。
这样的身份,不好好在京都城待着,却要来淀州城附近诓骗他,这显然说不过去。
那么,他这条命当真是被郡主捡回来的。
既然郡主救了他一命,做人要懂知恩回报,日后便好好给郡主当牛做马吧。
苏长乐见陆长笑不说话,心想是老实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来,对付陆长笑这样的人,就应当如此。
“寒雪,晓枫,你们快马加鞭,尽快离开淀州,本郡主也不知晓为何,一来到这淀州啊,就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诺。”
“郡主,你为何来到淀州之后,会感到不舒服?”少年一双亮眸,凝望着长乐郡主。
为何不舒服,当然是因为这是江湖第一杀手陆无欢的地盘,她心里能舒服吗。
倚风楼的陆无欢,可是废了她仰慕的太子表哥的一双腿,若是她能敌得过陆无欢,怕是这一刻就会对他下毒手了。
他废了太子表哥一双腿,那么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废陆无欢的一双腿好了。
“因为本郡主心里头讨厌一个人,憎恶他至极。”苏长乐解释说。
“郡主憎恶何人?”
“长笑,这与你无关。”
“郡主何出此言,郡主是长笑的救命恩人,郡主憎恶的人,长笑去杀了他便是。”
方才陆长笑说什么,他要去杀了陆无欢,真好啊,可惜,他怎可杀了他自己。
“不必了,本郡主已经想好了其他法子报复他。”
“什么法子,长笑忽然有点好奇。”
“陆长笑,收起你的好奇心,跟着本郡主,本郡主供你吃,供你喝,不过你得记住,第一,别打听本郡主的事,第二,不可对本郡主动心。”
动心?
芷兰听到这句话后,她差点笑出来。
虽然说郡主是个美人胚子,又机灵可爱,可是,也就南宫岐那般温润如玉的男子会着了她的道,至于陆无欢这样的狠绝杀手,怎会喜欢上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子。
芷兰刚这么想,却不知陆长笑是这般回答的。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郡主,长笑也不敢打包票,与郡主相处的日子久了,不会对郡主动心,更何况,郡主本来就是让人讨喜的性子,长笑一见郡主啊,就觉得特别的亲切、熟悉。”
陆长笑说这话的时候,苏长乐正拿着水壶喝水,然后她差点被喝进去的水呛着。
“陆长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苏长乐简直是对他无语。
“长笑没有胡说,郡主也莫要瞧不起江湖混子,毕竟长笑玉树临风,长得倒是标致。”
长得标致——
苏长乐再次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陆长笑,这张脸的确是生得标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话来形容陆长笑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他并不是真正的陆长笑,他可是杀人如麻的江湖第一杀手陆无欢。
“陆长笑,本郡主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本郡主已有心仪的人了。”
“郡主心仪的人,可是郡主所说的瑾表哥。”
“当然不是,本郡主的瑾表哥早就已经不理睬本郡主了,本郡主渐渐地也将他忘却了。”
“郡主的瑾表哥不搭理郡主,他可真是有眼无珠。”
“陆长笑,就算本郡主不喜欢瑾表哥了,可也不允许你这么说本郡主的瑾表哥。”
“哦,长笑不说便是了,不过,郡主如今仰慕的是何家的少年郎啊。”
一旁的芷兰看不下去了,便多了一句嘴。
“陆长笑,劝你啊别痴心妄想,我家郡主与当今太子殿下相互爱慕,日后,郡主可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今太子殿下——
陆长笑听到这里,他瞬间沉默了。
虽然没有以往的记忆,可是也会感觉到心里隐隐作痛。
“陆长笑,本郡主方才就同你说过了,别打听本郡主的事,收起你的好奇心,你怎的就是不长记性。”
“不是不长记性,而是当长笑得知郡主喜欢太子殿下,长笑心中不悦。”
苏长乐听到这话,他瞪大了双眸。
若是有朝一日,陆长笑恢复了记忆,可会觉得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多可笑。
江湖第一杀手对当今长乐郡主一见倾心,怕是疯了吧。
她苏长乐今生就算是嫁给了一个乞丐,也不会同江湖第一杀手陆无欢在一起的。
“长笑,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本郡主困顿,想要歇息会儿,你莫要吵本郡主。”
“好。”
苏长乐深吸了一口气,离开淀州之后,前往青州的路并不好走,她当真是困顿了,感觉眼皮子倦,是真的想小憩一会儿。
于是,小姑娘靠着车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车窗是木头做的,当然没有枕头绵软,苏长乐挌得脖子又痛又酸。
芷兰知晓郡主睡得不太舒服,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是郡主说什么都要离开京都,前来淀州找陆无欢寻仇。
这下好了,日日都要带着这个仇家,舟车劳顿。
若是太子殿下在,定然不会让郡主靠着车窗睡,而是会让郡主靠着太子殿下的肩膀。
至于眼前这个杀手,他懂什么风花雪月呢,怕是平时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芷兰刚这般想,这时,陆长笑便拍了拍芷兰的肩膀,示意要跟她换个位置。
“换位置?”芷兰小声问。
陆长笑点了点头。
芷兰也是纳闷了,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心里打什么算盘呢。
罢了,换位置便换位置吧,于是,芷兰坐在了郡主的对面。
陆长笑坐在郡主旁边,并将她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脱掉自己的披风,搭在了郡主的身上。
此番马车已经渐渐离开了淀州城,周围又是山,空气中带着些许寒气。
陆长笑担心郡主着凉,才将自己的披风搭在郡主的身上,希望她可以暖暖和和地睡一觉。
芷兰看到大魔头的这一举动,惊呆得下巴都快掉了。
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竟然还如此懂风花雪月,还知道这般体恤女孩子家,若他不是大魔头,芷兰怕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男人除了是大魔头的身份,还真挑不出一点刺来。
他玉树临风,意气风发,懂温柔,会照顾人。
如果他不是大魔头陆无欢就好了,他对郡主的好,还有一片赤诚的心,就连太子殿下也比不上。
郡主与太子殿下虽然相互爱慕,可是他们之间阻碍重重,就不说旁的,皇后与长公主素来不和,皇后也从来不中意郡主,更是不想让郡主当太子妃。
太子殿下性子懦弱,不仅如此,他连自己都保护不来,不过去了一趟礼佛寺,就被陆无欢废了一双腿。
就太子殿下这样的,连自身都难保,日后还如何保护郡主。
还真是忧心郡主,日后还不知道会嫁给谁呢。
她虽是郡主,可是婚嫁之事,全不能由自己做主,怕是以后有情人难成眷属。
芷兰想到这里,便叹了一声气。
“你小声点儿,可别吵着郡主睡觉了。”陆长笑小声说。
芷兰整个人僵住,她不过就叹息了一声,这个陆长笑,对郡主还真是一番真心。
只可惜,这一切只是一个局,郡主之所以会收留他,不过是想羞辱他,日后待他恢复陆无欢的记忆,便让整个江湖都看他陆无欢的笑话。
不可一世的陆无欢,还不是给当今的长乐郡主当牛做马了数月。
苏长乐睡在陆长笑的腿上,惬意又舒服,之后,她还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儿时的南宫瑾。
那时,他们都尚且年幼。
苏长乐的父亲在世,南宫瑾的母妃也没有经历那场大火。
苏长乐时常会跟随母亲进宫,一待在宫中,便是数月。
母亲有自己的乐子,可是苏长乐在宫中没有玩伴,她闲来无事时,便会悄悄来到容园,躲在屋顶上,看南宫瑾舞剑。
南宫瑾喜欢穿白色的衣衫,他手里握着一把剑,在庭院中唰唰地舞来舞去,他白衣如雪,树上的梨花被他的一招一式舞落,飘落在他的衣衫上,纷飞而梦幻。
苏长乐趴在屋顶上,她望得出神。
小姑娘心里就在想,何时她也能像南宫瑾这般,会舞剑,会保护自己。
可是,父亲说了,她不需要学武,日后,父亲会派武功高强的护卫守护在她身边,她只需要好好嫁个好人家便好。
若要嫁人,她想要嫁南宫瑾表哥这样的一表人才,武功好,长得还顶顶好看。
却在这时,苏长乐一不留神,她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南宫瑾抬眸望向屋顶,只见一个小姑娘从天而降,他连忙飞上来抱住了从天而降的小美人儿。
“你是何人?”南宫瑾一本正经地问。
“你不认得我?”
“抱歉,本皇子平日都待在容园,极少出去走动,宫里的姑娘大多都不认得。”
没错,苏长乐听母亲提及过,容妃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皇上为了宠幸她,特地为她建了容园。
后来,容妃诞下皇子,也随容妃住在容园。
六皇子南宫瑾向来独来独往,几乎不与宫中的姑娘与皇子来往,他大多时间都是同母妃一并待在容园。
这容园也不似别的宫苑,倒是像宫里的一处桃园。
“那你记好了,本郡主是你的长乐表妹。”
“你是长乐郡主。”
“你听说过我?”
“恩,我听母妃提及过,我母妃还说,若是有空,她想带着我去苏府拜访,探望一番。”
“难不成你母妃与我母亲有交情?”
“恩。”
“南宫瑾,日后我来宫中,可能来找你玩?”
“当然可以,还有,长乐表妹,唤我南宫瑾可没有礼貌哦,以后唤我瑾表哥。”
“恩,瑾表哥。”
聊到这里,苏长乐高兴坏了。
以后她无聊的时候,便有去处了,她可以来容园,找南宫瑾玩儿。
南宫瑾这小小模样,生得极为标致,南宫瑾在她见过的一众皇子和世子当中,生得最为好看。
而且剑也舞得好,还特别温柔好说话。
“可还想看瑾表哥舞剑?”南宫瑾问。
“想,瑾表哥舞剑的时候,可风华绝代了。”
“长乐表妹,那便看好了。”
于是,南宫瑾又拿起剑,在梨花树下唰唰地舞了起来,梨花从树上纷纷落落,如梦如幻。
只是此时,苏长乐倒是看花了眼,南宫瑾的一招一式,怎得与江湖第一杀手的招式如此相像。
这时,苏长乐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她唤着:“瑾表哥——”
陆长笑见到冒着岑岑冷汗的郡主,还有她唤瑾表哥的时候,他感到亲切至极。
“郡主,你可是做噩梦了?”陆长笑关切说。
“陆长笑,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难道郡主以为长笑是郡主的瑾表哥。”
“陆长笑,你可别乱说,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替代瑾表哥在本郡主心目中的地位,谁也不可以。”
“谁也不可以,就连当今太子殿下也不可以吗?”
“没错。”
一旁的芷兰抚着额头,郡主啊,你要淡定,你可知你的这番肺腑之言是在同谁说吗,是在同江湖第一杀手陆无欢说的。
谁又不知,郡主口口声声说着早已将南宫瑾忘切,其实心里一直都对他念念不忘。
至于太子殿下,也不过是郡主为了忘切南宫瑾,故意亲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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