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八点，C厅。

众人做在长椅上等待线长出来接人。大概三分钟，就见一位带着白帽的年长女士从左侧通道出来。

女人站在大厅中央，用力鼓了鼓掌，“迅速排队，男女各一对。”

队伍迅速排好，等待女人发号施令。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丽，你们今早的代理线长，你们的正式线长刚下班，回去休息了……”

女人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众人的反应。

陆晨扭头低声问：“什么意思，我们的线长刚下班回去休息了？”

江沅和练夏异口同声：“上夜班的意思。”

心跳加速，江沅讶于自己和练夏的默契，明明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他微侧过头，准备偷偷瞄了几眼练夏的反应，恰巧，迎面撞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对视几秒，江沅仿佛有被抓包的感觉，尴尬地笑了一下，挪走自己的视线。

呼，这人看着不近人情的，结果，眼睛一点都不老实，老是到处勾引人。

幸好自己跑得快，待会儿又呆呆的盯着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企图呢。

江沅转回头，嘴角撇了撇。

身旁，练夏盯着某人微撇的嘴角，眼睛无辜的眨巴一下。

陆晨：我靠，不是说百分之十的概率吗？

江沅：很明显，被骗了。

其他人也领会到了陈丽话里的意思，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好了，别吵了。”陈丽打断大家的讨论，“相信你们已经这是什么意思了，就是公司现在暂时没有白班的岗位，所以你们全部上夜班。”

“当然有人会有意见，毕竟之前说的是百分之十上夜班，现在临时改通知，确实有些对不住大家。”

“所以现在给俩个选择给大家，要么现在办理离职走人，要么就是上夜班。现在给你们五分钟选择的时间，八点十五给我答案。”

陆晨：我靠，这百分之十可太百分之十了吧，一个不落全是夜班，真是重新定义了我对百分之十的理解。

江沅：别惊讶了，现在该想的是还要不要继续干。

陆晨：这……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练夏，你呢，你的想法是？”江沅转头看向练夏，但是显然练夏也略显迷茫，毕竟这在他人生履历中，从未出现过。

迷茫，无措像一块石子掷入平静的水面，在练夏眼中泛起淡淡涟漪，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看着江沅，仿佛希望从江沅这里找到答案。

江沅避开练夏的眼神，稳下心神，“我说一下我的想法，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我觉得可以先体验一晚，如果轻松的话就坚持一下，如果夜班强度大，第二天就立马跑路。”

“我们这几天已经付出的成本不小，如果不想亏本就只能做下去，而且他只是班次变了，工价没有变，还是21块。”

江沅看着他们，“我是想先体验一晚，你们怎么想？”

练夏：可以，我留下。

明明可以再考虑，犹豫，他却毫不犹豫选择留下，江沅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只觉胸口温热。

江沅：行，那你呢，陆晨？

“你们都留下我肯定也留下啊，都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临阵脱逃。”陆晨大大咧咧笑着。

三人一拍即合，决定留下挑战一晚夜班。

其实，江沅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临时变卦的情况，但是，遇事不能慌，他还有底牌——他的中介是他表哥。

表哥叫林成，他的中介公司是H市鼎鼎有名的金顺劳务派遣公司，和惠城几家大厂都有深厚合作，尤其是捷通，来之前，林成就拍着胸脯叫他放心说，这个厂是他的地盘，包安心的。

现在，给他搞到夜班，看来待会得敲个电话去问候一下了。

练夏和陆晨的中介也是他哥，第一天晚上他们就跟江沅说了，只是江沅没吱声表明他们中介是他哥的事。

人生在世，要学会藏露锋芒，审查时事，该藏得藏，该露出锋芒的时候也要毫不犹豫。

五分钟时间到，陈丽叫停他们的讨论，“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选择离职的就站出来，待会就带你们办理离职。”

整齐的队伍一时无人出列，都在犹豫，权衡，在等一个走去的人。

人是群众性动物，在这种抉择境地，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便接二连三跟随。

“没有人吗，时间宝贵，最后一次，要离职的现在站出来。”

陈丽扫视着噤声的众人，没有一个人应答，仿佛都变成鹌鹑，“好，那……”

“等一下……”

勇士出现了，一个男生走了出来，是马成成，“我今天离职。”

他站在队伍另一边，显得那样孤独，又孤勇。

“好，还有吗，不要耽误我时间还有其他人的时间。”陈丽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马成成身上，“要离职的，就站在他那边。”

话音刚落，零散的人从队伍里走出来，其中江沅还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李赫。

好家伙，又是他们舍友。

陆晨：那个哥们……

练夏：我们宿舍的。

陆晨：好家伙，一下走俩，加上昨天那个，一走三个人。

江沅：还好，这样宿舍可以清净很多了，我们也自在点。

陆晨：也是。

要离职的一共10人，其他人均选择留下上夜班。

“好，你们先留在这里等着，我带他们去领完工衣，就带你们去离职。”陈丽说完，就带着剩余的牛马去领工衣。

工衣包括静电服，静电帽，橡胶拖鞋。拿到手，陈丽要求他们穿上进先进车间熟悉环境区。

换上工衣，进入更衣室，一股鞋袜的酸臭味扑鼻而来，熏得江沅差点当场去世，练夏则更加，看脸色差点就要吐出来，唯有陆晨还算适应。

嘶~

真凉啊，江沅伸手握着练夏的手腕，小声嘀咕，“忍耐一下，待会就出去了。”

温热的触觉覆盖在寒凉的手腕，练夏侧头盯着那只搭在自己手腕的手，纤细白皙，但是掌心却有茧的粗糙感，不知怎的，翻江倒海的胃却平静了下来。

练夏乖乖点头：好。

江沅朝练夏露出月牙似的笑，抓着练夏一起向前走。

“你们的个人物品和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放在柜子里，尤其是手机，耳机那些，车间不允许带。”

“还有，晚上你们来的时候，记得买锁，锁好自己柜子。”

众人点头，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放进指定的柜子，然后跟着陈丽过安检。

安检门的存在是为了防止员工偷拿厂里生产的电子产品，也为了防止员工上班携带手机耳机摸鱼。

安检门非常敏感，不少人在过的时候的响了起来，其中便有陆晨。

他们被拦在安检门外，等待人工复检。经过金属扫描仪的复检，发现，全是金属皮带惹得祸。

陈丽强调：以后这种金属皮带还有含带金属的衣服都不要穿过来，不然到时候进不去，没及时打卡就要扣钱。

大家应答表示知道了，复检完跟着陈丽进入车间，“现在去打卡，快点，两边都有打卡机。”

现在是八点二十六分，还有四分钟就正式上班。

“快点去打卡，赶在八点半之前打完，不然算迟到。”陈丽摧促道。

听到后果的大家也争先恐后抢着去打卡。幸好两边各有两台打卡机，不然按这架势，包打不完。

打完卡，陈丽带着大家前去会议室，然后每人发两张资料——一张是试题，一张是生产安全责任书。

“试题，我给你们报答案，赶快写。”

ABBDCBADBC，答案全部报完，众人迅速写完，陈丽迅速改完。

“好，现在签完生产安全责任书，就可以打卡下班，记住，晚上八点四十五之前要进车间，到这里等你们线长。”

三个人就打卡下班，回宿舍休息。

————

三元：狗成，怎么回事，我怎么上的夜班，而且还是这一批全是夜班，一个白班都没有。

三元：死奸商，不会真把我当黑奴了吧，快点给我一个解释。

三元：红温龙图.JTG

橙色小狗：我靠！

橙色小狗：等一下，我去问一下。

三元：无语.JTG

三元：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地盘吗，还叫我横着走，合着你就在跟我吹呢。

三元：你最好快点哈，不然我就去和嫂子告状了。

林成的伴侣，邓筠——他们俩能认识还是江沅牵线搭桥，不然像林成这么狗的人，怎么可能能认识到他这么漂亮干姐姐。

邓筠：花城人，江沅爸妈租房的房东，也是江沅干姐。

要不是有一次她想来H市玩，但是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一个人一起，由于当时江沅当时还在厂里当黑奴，没得空，就和她打担保地介绍了狗成。

本来，就只是单纯地叫林成带邓筠玩，但是没想到，狗成居然见色起意——啊，不是一见钟情，说遇到了他一生的挚爱，开始穷追不舍地追求，最终给他抱的美人归。

呵呵，真是让他美到了，想想就来气，也不知道邓筠姐看上他啥了。

叮，手机提示音响起。

橙色小狗：小沅子问清楚了，这个烂厂人饱和了，年前太多实习生黑奴来，白班都给他们了，而且现在他们要赶货，需要夜班的人，所以现在只有夜班岗位。年前全上夜班，但是年后回来就是白班。

橙色小狗：但是你放心，你肯定是可以换成白班的。

橙色小狗：我现在就去给你安排。

三元：等一下，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江沅看着床下练夏，陆晨，他们俩都说当我小弟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可不能把他们漏了。

三元：再帮我朋友也换成白班呗。

三元：就俩个。

三元：求你了.JTG

橙色小狗：这个难办，白班本来就没有岗位了，你，我强行和人事去安排还是可以，但是其他人不可以，要安排也没有岗位给他们。

三元：三桃仙贝哭泣.JTG

三元：行吧。

三元：那我也上夜班吧，我不换了。

唉！我真是太伟大了，为了照顾自己的小弟，忍痛割爱去陪他们上夜班。

江沅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阳台上耀眼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门，朦胧地映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波浪状的光痕。

床下，陆晨在打着游戏，练夏则安静地看着小说，对面床铺，选择跑路地人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等他们收拾完离开，三人才陆续躺下，眯着眼休息，备战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