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姐妹哭得好伤心，是不是需要帮助？”

时听听问。

身为女性，她和巫桃一样，要是在外面看见哪个女孩子这样哭，都会本能地去关注。

“嗯。”

巫桃左右看看，找到最近的便利店，买上一包大白兔奶糖和一大包纸巾，朝那个女生走去。

她没说话，只是先把纸巾递过去。

女生哭得正伤心，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东西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谢谢……”

她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但是不用了。”

巫桃知道，这是每个女生在外面遇到陌生人时都会有的警惕心。

于是，她解释道：“我是骑手，有人下单让我给你送这些。”

她把奶糖也递过去。

不料，女生看见那袋大白兔奶糖，原本的无声哭泣顿时变成嚎啕大哭。

和巫桃一起过来的时听听眨巴着眼睛，给巫桃使眼色。

怎么回事儿？

巫桃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啊。

她是一个骑手，只负责接单送单，不负责强行让别人接受另一个人点的东西，见女生一直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但看上去没有人身安全方面的问题，干脆把纸巾和奶糖放在长椅上。

“走吧。”

巫桃对同事说，刚转过身却被椅子上的人拽住胳膊。

“你……能告诉我，谁让你送这些来的吗？”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刚好接到这一单。”

下单的老板以前没见过，昵称也是默认的用户00004。

回答问题的时候，巫桃重新转过身面对女生，这才看清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盒子上印着一只异色瞳白猫的照片。

巫桃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不过我想，对方应该是关心你、希望你不要这么伤心的人。”

女生肩膀抖了抖，整个人痛苦地弓起后背。

“奶糖……”

她说。

“它叫奶糖，是我收养的小流浪，那天下大雨，我在垃圾桶里看见它的时候，它还没有巴掌大。”

女生看上去很需要人倾诉。

巫桃犹豫片刻后，让同事先走，她留下。

“不行，万一有什么问题呢？网上不是总说什么用婴儿哭声之类的，引起我们女生的同情心，然后加害吗？你要留下的话我陪你一起。”

时听听不肯走。

虽然她跑得不快也并不能打，但要是真的有危险，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比一个人单独面对好。

因此，巫桃和时听听一左一右在女生身边坐下。

时听听递纸巾，巫桃递奶糖。

女生用力吸吸鼻子，接过纸巾擦干脸上的眼泪，又打开奶糖糖纸，吃下。

浓郁的奶香味儿瞬间在唇齿间绽放，从舌尖甜到心脏。

“谢谢你们……”

她从袋子里摸出两把奶糖，分给左右两边的两位好心人。

巫桃接了，揣进双肩包里，没吃。

“我叫辛方，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

刚说几个字，眼泪又决堤似地从她的眼睛里冲出。

“我和奶糖……我们是家人，我们……我每天下班回家它都坐在门口等我，我怕黑，每次晚上起来上厕所，它明明早就已经睡着，却会马上跳起来跟在我旁边，陪我一起，可是现在，它……”

辛方两条胳膊交叉着，将那个盒子深深搂进怀里。

她不是会随便和陌生人说那么多的性格，可是，她现在真的好难受，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

而且，那个陌生人给了她一包奶糖。

奶糖，它的名字就叫奶糖。

是她给它取的，希望它的生活像奶糖一样甜，再也不受苦。

可是——

辛方想到奶糖在宠物医院做手术的样子，想到它心脏难受时的样子，想到它最后衰弱得不成样子的画面……

她没做到，她没能让奶糖跟着她过好日子。

巫桃和时听听坐在旁边默默听着，谁都没有说话。

面对死亡，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显得多余。

这个时候，她们只需要听她说就好。

辛方哭了半个小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上写着经理。

她长大嘴巴呼出一口气，迅速擦干眼泪，咳嗽两声清过嗓子。

“喂，张经理，嗯，您说。”

一秒转换成职场人的模样。

巫桃和时听听对视一眼，在她忙着核对信息的时候轻手轻脚离开。

城中村。

巫小草今天出门玩儿了，一个人。

她戴着巫桃给她买的眼镜，手里拿着贴上可爱贴纸的盲杖，直起腰背走在大道上。

“嘻嘻嘻，臭烘烘的小瞎子又出来熏人咯！”

“今天她的疯子姐姐不在，走，我们去好好教训她一顿，谁让她不好好待在家里，非要出来污染空气？”

说话的小孩儿用手在鼻子前面用力扇扇。

“害得现在空气里一股屎味儿，呕——”

“就是！这次怎么教育她？”

“我想玩弹弓，我们拿弹弓打她，谁打中的次数多谁就赢怎么样？”

“鬼来了也不错，我们突然跑过去推她一下或，还可以在她背后尖叫，谁把她吓哭谁就最厉害！”

小孩子们争先恐后说着想玩的游戏，最后用石头剪刀布选出最后的游戏。

“我第一！”

一个胖小孩儿得意道，然后轻手轻脚走过去，伸出一只脚挡在巫小草前进的路上。

“不公平，一开始最容易把人弄倒，摔过一次后她就长记性了。”

“对啊对啊，说不定还会哭着回家找妈妈，不继续在外面走。”

“嘘，别说了她过来了！”

小孩儿们期待地看着巫小草，在心里许愿她摔得越惨越好。

然后，在他们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巫小草在距离挡路小孩儿两三步远的时候，突然朝左边转，避开了。

“哈哈哈，你输了！第一个去都没赢，羞羞羞！”

“她怎么会突然换方向，难道是能看见了？”

“怎么可能，我爷爷说了，她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这辈子就是个死瞎子，一辈子都看不见！”

“算她运气好，我来！这次一定让她摔个狗吃屎！”

“哈哈，狗吃屎！狗吃屎！她那么喜欢玩屎骨子里肯定就是一条狗哈哈！”

巫小草远远的就听见播报，知道她前方又出现一个拦路的人。

她和刚才一样，转方向避开。

没想到，很快面前又出现人，而且不是一个，是好几个，他们分别堵在她周围不同方向。

“刚才肯定只是她运气好，这下看她怎么办，哼。”

巫小草捏紧盲杖。

“这些人，是故意的。”

类似的事，她早就经历过无数次。

有时候是她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撞翻在地，人砸在脏兮兮的水里，一身臭烘烘。

有大人过来，他们就说是她自己看不见走路不小心摔倒的。

巫小草就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她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捏着衣服不说话，随便他们怎么说。

有时候是她去公共厕所，他们突然钻出来朝她身上扔脏东西，然后大叫着说她掉厕所里去了。

巫小草的手越捏越紧。

只是最后，她没有做什么，仅仅是再一次避开这些障碍物，继续往前走。

妈妈姐姐们已经很辛苦，她不能再给她们惹麻烦。

可是，巫小草不想惹事，其他人却想。

他们又一次围过来，而且这次堵住了她所有的路。

避不开了。

巫小草抿紧嘴唇。

如果求饶的话，他们会放过她吗？

她今天穿的最喜欢的那件衣服，还拿着姐姐买的新眼镜和新盲杖，她不想被弄脏。

“嘿嘿，躲啊，你怎么不躲了？”

围住她的人笑得肆无忌惮。

“你浪费了我们那么多时间，是不是该给我们道歉？”

“对啊，要不是因为你躲来躲去就是不摔，我们早就玩别的去了，你赔我们！”

“本来你要是一开始就摔到那个臭水沟里，什么事儿都没有，现在嘛，你让我们很生气，不仅要摔臭水沟，还要摔厕所里，而且必须当着我们的面吃屎，不然别想走！”

“吃屎吃屎！你不是最喜欢吃屎吗？我们让你吃是对你好知道吗？还不快说谢谢？”

巫小草抓着盲杖，她不想说，她只想回家。

“怎么，你舌头烂了变成哑巴了吗？说不说？不说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找你那个一看就短命的三姐了。也不知道她那个病歪歪的样子，会不会真的被我们吓死。”

巫小草立刻张嘴：“别，别去。我说，对不——”

忽然，她的手被抓住，和着她手里的盲杖朝前面重重一扫。

“啊！好痛！”

哭嚎声响起。

巫小草愣愣地嗅着空气中的洗衣粉香味儿，不用眼镜播报就知道，是四姐来了。

那只温柔的手轻轻松开。

“学会了吗，你手里的棍子在这个时候，该这么用。”

巫桃的声音和她刚才打出去的一下一样稳。

巫小草有点儿想哭，但她忍住了。

“学会了，四姐。”

她捏紧棍子，学着刚才四姐做的，重重扫出去。

“啊——巫小草你疯了！我要去告诉我爸爸让他打死你！”

“奶奶，呜呜呜，奶奶救我呜呜呜……”

巫小草曾经每次都会因为这些威胁而退缩，可是这一次，她抓着手里的棍子，一步一步把围起来的那些人全部打散，打怕。

然后，继续往前。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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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