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

妮可醒来时，发现莉莉丝已经起身，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苏醒的村落。

“师父？”

“醒了？”莉莉丝回过头，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慵懒神情，“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妮可迅速起身，将铺盖整理好，东西收进储物手环。

两人悄无声息地推开储藏室的门，没有惊动主屋还在熟睡的矮人夫妇。

莉莉丝从袖口掏出了几枚银币，放在了陈旧的木桌上。之后，带着妮可悄然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尘土的混合气息。师徒二人沿着逐渐变得清晰的车辙印向西而行。

走了一小段路，莉莉丝忽然放缓了脚步，伸出手，头也没回地唤道：“妮可，地图。”

妮可立刻从手环中取出那张略显陈旧的羊皮纸地图，递到莉莉丝摊开的掌心中。

莉莉丝停下脚步，就着逐渐明亮的晨光，将地图展开。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指尖沿着她们大致的前进方向滑动，最终停留在一片标注着“Kazan-Thrar”字样的城市。

“这里，”她用指甲在那个点上轻轻敲了敲，“铁须城邦，我们去这里。”

妮可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个点，又抬头看了看西边的方向，问道：“是要去打听古代遗迹的位置吗？”

“对。”莉莉丝卷起地图，自然地塞回妮可怀里。

“遗迹的具体坐标和进入方法，官方肯定捂得严实，但酒馆、市集、还有那些不得志的学者，或者被排挤出核心队伍的调查员……总会漏出点风声。”

她重新迈开步子，黑色的袍角在风中轻轻摆动，“毕竟，人多口杂嘛。”

妮可点点头。小心地将地图收好，快步跟上莉莉丝。

走了大半天的路程。脚下逐渐从矿渣碎石的土路，变成了铺设整齐、足够两辆矿车并行的宽阔石路。

沿途开始出现更多的行人车辆，大多是拖着矿料前往城邦的矮人车队，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沉重的辘辘声。

在夕阳落下前，两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洛萨恩公国，是多种族国家。铁须城邦地处东部，靠近矮人聚集地，按理说矮人应该会多一些，但妮可一眼看去，人流中却只有零星几个。城内的建筑风格也更贴近人类城镇。

也许是矮人不太受待见？妮可心中想道。

与妮可的关注点不同。莉莉丝进城首先注意到的，是密集的魔力波动，其中不乏魔力相当深厚的家伙，毫不隐藏收敛。

“看来消息传得够远的，吸引了不少人。”她低声咕哝了一句。

就在这时，前方城门附近的一片空地上，一阵骚动和喧哗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妈的！那东西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横插一脚？”一个清亮却带着怒意的女声响起，充满了火药味。

“价高者得，这位小姐，市场的规矩你不懂吗？”另一个略显油滑的男声慢条斯理地回应。

人群自然而然地围成了一个圈。莉莉丝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热闹有点兴趣，带着妮可自然地靠近了人群外围。

圈内，对峙的双方十分显眼。

一方是留着高马尾的金发女郎。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挑矫健，此刻瞪视着对面的男子。她手中紧握魔法棒，魔力隐隐波动。

另一方是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随从。

“规矩？我跟你个混蛋讲毛规矩？”金发女郎嗤笑一声。

“请注意您的言辞，小姐。恶意诽谤和威胁，在铁须城邦也是要受罚的。”

就在这时，一队身着制式铠甲的守卫闻讯赶来，脚步声咚咚作响。

“让开！让开！城邦之内，禁止骚乱！”为首的队长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对峙的两人，尤其在金发女郎手中的魔法棒多停留了一会。

“铁须城邦律法，严禁在城内使用魔法私斗！立刻散去魔力！！”

金发女郎脸上怒气更盛，她狠狠地瞪了那个西装男一眼。西装男则摊了摊手，做出一副幸灾乐祸模样。

“啧！”金发女郎极其不爽地咂了下舌。

下一秒，她手腕一翻，那根魔法短棒瞬间消失。

然后——

只见她右腿猛地扫出，精准地踢在西装男脚踝上。

“嗷！”男子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

不等他完全倒地，金发女已然顺势贴近，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抵住他腰部，腰胯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沉重的闷响传来，伴随着西装男痛苦的呻吟。他整个人被摔在了坚硬的石板地上，狼狈不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他两个随从反应过来时，金发女郎已经拍了拍手，对着地上的男子啐了一口：

“呸！垃圾。”

说完，她看都没看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身拨开人群，扬长而去。那金色马尾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潇洒弧线。

一场可能的魔法冲突，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戛然而止。

“体术不错，脾气够辣。”莉莉丝饶有兴致地点评。

妮可则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

“找家旅店住下先。”

师徒二人沿着城邦的主干道前行。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除了常见的铁匠铺、杂货店，更多的是售卖各种矿石样本、简易符文工具，甚至二手魔法物品的店铺。

然而，没走多久，她们就意识到了问题。

连续询问了几家旅店，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都是“客满”。

“最近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别说房间，连柴房都有人预定啦！”

“实在抱歉，魔女大人。店里已经没空房了。”

莉莉丝微微蹙眉，但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妮可继续往前走。

在走到下一个旅店时，那抹金色再次闯入视线。

只见她正站在那家旅店的柜台前，一只手“啪”地拍在桌面上：

“什么？！这也客满了？！开什么玩笑！你们这破地方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

旅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矮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姑娘，我说的是实话。最近城里来了好多法师老爷，房间早就住满咯。”

金发女郎胸口起伏了两下，似乎想发作，但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收回手，低声骂了一句：“艹！今天真是倒霉！”

她倒也没有为难老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旅店，背影都带着一股火气。

莉莉丝和妮可对视了一眼。

“看来，今晚要睡大街了。”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师徒二人又找了一圈，毫无收获，只好在城外不远处找了一片相对安静的树林。

刚踏入林间空地，莉莉丝和妮可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瞥向了旁边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一根粗壮树枝上，白天那个金发女正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头，胸前缓缓起伏，似乎已经睡着了。

两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当那是树上的一件摆设。并未在意。

她们自顾自地挑选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妮可熟练地开始清理地面、收集干柴，很快升起了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寒意，也照亮了身旁的黑夜。

莉莉丝找了个树根坐下，看着妮可拿出小锅，开始准备晚餐。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与树林的静谧融为一体。

师徒二人安静地吃完了简单的晚餐。篝火噼啪作响，林间偶尔传来几声夜虫的鸣叫。

“喂，你很强吧？”一道声音从树上传来。

莉莉丝和妮可同时抬起头。

只见那个金发女郎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姿势，侧躺在粗壮的树枝上，一只手撑着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莉莉丝没说话，只是继续用小树枝拨弄着火堆。

金发女郎似乎对她的无视有些不满，轻盈地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她几步走到火堆旁，对着莉莉丝，语气加重了些：

“喂！跟你讲话呢！”

妮可见她态度不善，立刻站起身，上前半步，挡在莉莉丝侧前方，眼睛冷冷地瞪向金发女郎。

金发女郎则完全无视了面前的小丫头。

莉莉丝这才放下手中的树枝，轻轻拍了拍妮可的手，示意她放松。然后抬起头，对上金发女郎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是哦。”

金发女郎反而咧嘴笑了。她手腕一翻，那根魔法短棒瞬间出现在手中。

“跟我打一架。”

莉莉丝摸了摸下巴，作思索状，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指了指身前的妮可：

“这样吧，你先和我徒弟打一架。赢了她，我再和你打。”

“啊——？你瞧不起我？！”金发女郎一听，立刻撸起袖子，语气夸张地叫道。

她倒不是因为妮可年龄小而轻视她，主要她俩的魔力差距显而易见。真打起来估计走不了几个回合。

但眼前这个散漫的女人不一样，金发女郎能感受到，她很强。虽然看起来也没多少魔力，可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妮可也有些意外，但见金发女冲着师父大呼小叫，她眼神更凶了。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不是哦。”莉莉丝笑了笑，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们都不用魔力，打一架。”

金发女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打量了妮可一番，随即转向莉莉丝：“懂了！你说的啊！我赢了你不许反悔！”

“嗯，我说的。”莉莉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