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和柏图斯的相处意外的非常和谐。这个和谐仅仅指看上去，赤井秀一其实是感觉有些诡异的。

柏图斯不打算在今天告诉他任务的详细信息。对于赤井秀一来说，怎么解决安保系统的防护当然是最重要的，鉴于他是那个要入侵保险库的家伙。柏图斯连这部分都不讲，其他和他无关的内容，当然更不会跟他说了。

因此，实际上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要交代了，仿佛也没有放下要做的任务吩咐他。赤井秀一原本是打算告辞离开的，却被柏图斯拦下了。

「我和莱伊君互相都很信任对方，这种上下级关系在组织内非常难得呢！为了庆祝这个让我们一起聊天来增进彼此之间的情谊吧！」

说出了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虚假的话。

不过，赤井秀一倒也不介意留下来跟柏图斯闲聊。哪怕不会吐露重要情报，能够在交谈中多了解柏图斯一点也很好。对他来说，跟柏图斯相处本身就是一种打探情报的机会。但反过来，柏图斯又是出于什么理由留下他呢？

无法揣度出柏图斯如此行事的目的，始终让赤井秀一留有一份警惕。哪怕柏图斯用「莱伊君是我第一个召见的部下」来试图安抚他，也没能让赤井秀一放松多少。

直到几分钟前，柏图斯突然对他说，波本快到了，让他去给波本开门。那时候赤井秀一还没有太多反应，但紧接着柏图斯又补充了一句：“门先留着也没关系，苏格兰也快到了。啊呀，和莱伊君的双人时间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跟新部下们的正式见面了！”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这个「第一个召见」的意思是，在本该是三个部下一起会面的大前提下，唯独让他提前来……是这样吗？

他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现在，感受着波本那让人如芒在背的锐利视线，预感成真了。

波本刚刚那一眼，绝对是注意到他衣服上的褶皱痕迹了，也绝对意识到了他在此之前单独和柏图斯一起待了很久。而波本此刻的态度，绝对是已经盯上他了，目光中的恶意都快满溢出来了。

赤井秀一不指望在黑衣组织内跟同僚友好相处。但他之前也确实有想过，鉴于昨天晚上苏格兰和波本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点小冲突，或许他能够暂时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怎么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在波本那边的仇恨程度飙升到苏格兰望尘莫及的地步。

已经完全把矛头对准他了，那位波本威士忌。而让赤井秀一感到有些无奈的是，他此时的境遇，毫无疑问是新上司一手造就的。

假如柏图斯只是不想三个下属相互之间过于和谐，于是随心所欲地进行了挑拨，对于赤井秀一来说还算好了。那意味着柏图斯并不是针对哪个人，之后会平等地折腾他们三个。

但倘若柏图斯是特意把他推出来当那个出头的椽子……那他的职场环境就有点糟糕了。

“波本君，又见面啦！”

两人走进客厅，柏图斯还在之前的位置，区别大概是将之前放在吧台桌上的头戴式耳机挂在了脖子上。他很热情地跟波本打招呼，展开的右手朝向沙发的方向：“请那边坐！”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吧台前的另一张圆凳上。

他声音放软：“我想坐在柏图斯大人身边，可以吗？”

“啊呀，那是莱伊的位置。我是不介意和波本君坐在一起啦，不过今天还是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柏图斯语调轻快，是另一种类型的难辨喜怒。他没有和降谷零多说什么，很快转向还站着的莱伊：“要麻烦你再走一趟了，莱伊。”

莱伊只是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是苏格兰吗？”

“没错没错，有些不凑巧呢，苏格兰君和波本君前后脚到的。”柏图斯笑眯眯地说，“如果一起到的话，莱伊去接一次就够了呢！”

“这又不费什么功夫。”莱伊脸上浮现出了一点无奈。

面对他们的时候总是端着一张仿佛肌肉坏死的冷酷脸，到了柏图斯这里倒是表情很丰富嘛。降谷零瞥了一眼转过身原路返回的莱伊，在心中腹诽诸星大还有两幅面孔。

他从柏图斯的称呼中感觉到了一些差别。

比起他和Hiro，似乎柏图斯对诸星大在感情上更亲近。他们是「波本君」和「苏格兰君」，但是，莱伊却只是「莱伊」。

是诸星大趁着之前两人独处的时间得到柏图斯更多青睐了吗？还是说，这份称谓上的差别，其实是柏图斯故意表现出来想要让他感知到的？

哪个原因暂且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作为以「成为柏图斯直属部下」为目标的波本，他可以尽情表达对于领先一步的对手，也就是莱伊的不满和敌视。假如造成称谓差别的原因是后者，那么他对莱伊的敌视，甚至是柏图斯乐见其成的。

“波本君很在意莱伊啊。”

柏图斯的声音让降谷零猛然回神。他条件反射般露出安室透的营业笑容——那通常是在使用蜂蜜陷阱时出现：“怎么会，我当然更在意您。”

对于他这句话，柏图斯并没有表现出相信或是不相信，而是如同没有听到过一样，干脆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将脖子上的耳机摘了下来，抛给了降谷零。

因为客厅空间十分局促，从吧台桌的位置到沙发也不远。这么点距离，柏图斯扔得很准，降谷零微一伸手，很轻松地接住了。他有些茫然，不知道柏图斯这是要做什么。

“听一听，波本君。”柏图斯说。

降谷零于是依言戴上耳机。

起初他不明白耳机中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因为那听起来很普通。像是风，伴随着呼吸，远远地还能听到行人走动交谈的声音。

仿佛是很普通的街道……不，街道要更热闹一些，人声、引擎声、鸣笛声，还有其他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会更嘈杂。耳机里的声音相对来说还是很安静的，可能是什么小巷子或者村落的一角。

然而，随着一个越来越响的脚步声，降谷零心里冒出了一个猜测。

他想，不会吧？这时候降谷零不敢直接去看柏图斯，但他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对这位年少的组织干部进行了观察——柏图斯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容，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整体姿态仿佛仍然是平和的，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多余的信息。

在降谷零对柏图斯有限的认知里，他这位新上司似乎经常以这副面貌示人。有点轻佻的，不太正经，以他的外表年纪来说，用孩子气来形容也未尝不可。

乍一看和黑衣组织，不，是和整个里世界都显得格格不入。然而，降谷零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假面而已。

昨天晚上在Black Widows酒吧里，柏图斯将脸上过于活泼的表情收敛起来时具有怎样的威势。即使降谷零不曾直面，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冰冷而粘稠的、深渊般幽暗阴沉的气息。

理所当然的，降谷零不会被柏图斯那副散漫少年的假面蒙骗，他对柏图斯一直怀有程度不低的警惕。所以，哪怕心中骤然浮现出来的那个猜测再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没来由，降谷零还是无法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是柏图斯的话，会这么做似乎也很正常。他这样想。

而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降谷零听见了诸伏景光和莱伊的对话声。

降谷零摘下了耳机，看向柏图斯。柏图斯面露了然之色：“是苏格兰君到了。”

完全笃定的口吻。

仅仅通过自己的行为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吗？还真是让人感到不安的聪明。降谷零轻柔地问：“这是柏图斯大人设置在门口的监听设备吗？”

“为什么不猜测是放在莱伊身上的窃听器呢？”柏图斯微笑着反问。

这种可能性当然也存在。但说出来的话，就仿佛是在质疑上司的人品，怀疑上司是个会在部下身上放窃听器的混蛋……啊，同样的，降谷零认为这也是柏图斯会做出来的事。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就是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不过，平白无故的，在上司面前直白地将自己的不信任表现出来是很愚蠢的事。降谷零才不会干。

他找了一个借口避开：“可能是因为莱伊离开前和您并没有接触。虽然不是狙击手，我对自己的眼力还是蛮有自信的哦！我认为柏图斯大人没有放窃听器的机会。”

当然是借口，因为稍微一想就能意识到其中的逻辑有很大问题。放窃听器又不是只有这个时候有机会。降谷零到达之前那么多时间，谁知道柏图斯和莱伊都做了什么呢？

“哦？波本君是认为我在你的眼皮底下做不到偷偷将窃听器放在莱伊身上吗？”柏图斯像是来了兴致一般，不服输地问。

降谷零微笑：“不，是我认为柏图斯大人不需要暗中行事。如果柏图斯大人想要监听我，直接把窃听器放到我手里就可以了，我会自己带上的。”

这次，降谷零表忠心的话终于得到了柏图斯的回应。

“波本君你能有这样的自觉真是再好不过了。”柏图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你是情报人员，应该很清楚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需要保密。”

“当然。”降谷零的态度堪称温顺，“这是我和您的小秘密，对吗？”

“没错。”柏图斯轻声说，“这是只告诉了波本君的事。”

话音刚落，门廊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剩下两瓶威士忌的身影也出现在客厅。降谷零的目光和诸伏景光有一瞬间的交错，在旁人能够注意到之前迅速分开。

诸伏景光径直走到柏图斯身旁坐下，脸上带着真切的歉意：“实在抱歉，柏图斯大人。没想到我是来得最晚的那个，下次我一定更早到。”

“没事啦，苏格兰君。”柏图斯态度很好，语调也变得轻柔，“我们约定的时间是六点，现在还没有到不是吗？”

他身后，赤井秀一看看姿势随意、几乎占据了整个沙发的波本，又看看一句话也没问、极其自然地在他原本位置坐下的苏格兰，深切地感觉到了职场环境的艰难。

这间狭小的客餐厅里，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坐具了。

赤井秀一不想表现得像抢座位的小孩子。他一言不发，绕过苏格兰，走到柏图斯身旁。

他侧过身，以面对柏图斯的姿态站立，一只手放松般搭在吧台桌上，整个人和柏图斯靠得极近：“柏图斯大人，我回来了。”

本章三瓶威士忌各自的场合大概是这样

波本：#告诉你我的秘密#

苏格兰：#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莱伊：#我愿意为你，朝你狂奔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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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人齐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