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邱岚带着邱明又出现了，邱岚一脸歉意，向容辰致歉，“辰妹妹，明妹妹以前曾伤害过你，她已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还请你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她吧。”

好笑，邱明年少无知应该原谅，那她呢，如果当时没撑住死在井里，邱明的恶毒作为将无人知晓，谁又来可怜她年少。

邱明在本家生活了六年，邱岚早已视她为亲生妹妹，容辰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本也没指望靠邱岚讨回公道。她道：“邱师兄还是叫我师妹吧，如果师兄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明天就是决赛，要回去好好休息。”

邱岚犹犹豫豫一整天，似他这般直爽的性格，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但因为之前灵千的事情，面对容辰总有些愧疚，他斟酌再三，道：“我想邀容师妹组队。”

组队的意思，容辰当然明白，整个清川派说出组队没人不知道，定品之后下山历练，关系好的弟子们，会相约一同出行，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邱明没想到邱岚竟是要和容辰一起下山历练，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随即她附和道：“辰妹妹，岚哥哥很厉害的，你们两人一组，我也放心。”

放心吗？不见的，容辰只觉得她变脸有趣，便假装斟酌起来，“和邱师兄一道固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她已经和我组队了。”林渝接道，“前四名的两人在同一队，邱小姐大可放心。”

容辰点头附和，“对呀对呀，还有木胜山的风师兄，前四名的三个人同队。”

“这样啊。”邱岚有些失望。

邱明却松了口气，假笑道：“辰姐姐真厉害，两位师兄都愿意和姐姐组队。”

林渝忽然问道：“那卷仙意通玄抄完了吗，就想休息？”

“明天可是决赛。”容辰抗议道。

林渝拎起她往外拽，“是你自己说三天抄完。”

“谁年轻的时候没说过一两句不知轻重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容辰委屈。

邱岚起身拦住林渝，“林师弟，仙意通玄五百多页，三天怎么可能抄完，你快放开辰妹妹，不要勉强她。”

“她说了，叫师妹。”林渝半分不退，直直盯着邱岚，双眼无波无澜。

主峰谁人不知林渝脾气，不说话不笑，谁也不理，和左息峰峰主玉棠长老并称清川派两座冰山，一言不合生死台上见。

邱岚知道他不把几位师兄放在眼里，邱岚也瞧不上几位空有名头的摆件师兄，但没想到所有师兄都不在林渝眼里。

一股无名火往头上窜，邱岚又说一遍：“我叫你放手。”

林渝空出的一只手直接上前将人推开，“与你无关。”

有一说一，容辰自认是非常虚荣的姑娘，男弟子当众为她决斗，其中一个还是心心念念的林渝，晚上做梦都能笑醒。但这种事情，只限于晚上做梦发生，双眼作证，谁要是在她清醒的时候，为她当众打架，首先，她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丢人。

她挣开林渝的手，笑道：“有话好好说，消消气，抄书确是我亲口承诺，邱师兄为我打抱不平，实在不必。”

林渝脸色稍缓，那边邱明又过来，娇娇柔柔道：“辰妹妹，岚哥哥也是担心你。”

容辰扯出假笑，“两位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先走...”

话没说完，已被林渝不由分说拉着往外走，“抄书。”

两人一直走到藏经阁前的分叉口，林渝才放开，没说话，独自往住处走去。

容辰在后面喊道：“一个人去抄书，藏经阁太阴森，我不敢，师兄你陪我去吧。”

林渝不理会身后之人，埋头往前走，容辰追上来，问道：“你不高兴了？为什么，因为邱岚邀请我，我没有直接拒绝，反而犹豫了？”

“你听我解释。”容辰索性将人拦住，“我犹豫是因为邱明，故意气她，不是真想和邱岚一道下山。”

“风兮澜邀你，你同意了。”林渝道。中午的时候，风兮澜告诉他，容辰已经同意组队下山。

风兮澜有意说的模糊，容辰并不知道，现下看林渝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道：“我，你，秦楠，风兮澜，我们四人一组，不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吗？”

难道林渝和风兮澜之间真有过节，要不他怎么而不去看余晟，反而选择观战风兮澜，容辰想。

林渝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风兮澜摆明了是故意只说出容辰的名字，让他以为两人是单独组队。

想清楚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天色已晚，你回去吧，主峰都是男弟子，别人看见对你影响不好。。”

冰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林渝，你没事吧，我来主峰还来的少吗？昨晚在藏经阁抄书到半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渝脸色微红，后退避开，“男女授受不亲，你做什么？”

“我搭上逆寒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有别？”容辰道，“现在才想起来避嫌，是不是太晚了？”

耳朵发烫，林渝无话反驳，瞪了她一眼，一脚踩上花圃，饶过她，大步往住处走，“容师妹说的对，以后我会注意。”

“啧啧啧。”容辰咂舌，高兴的时候叫一声容辰，不高兴的时候容师妹，明天就是决赛，可不能因为生气影响心情，比试的时候说不定会小心眼趁机捅她两剑。

她赶紧跟上去，缠着林渝喊师兄，“别生气，此次下山我铁定是要跟你一起的，赶都赶不走。”

林渝停住脚步，问道：“为什么要和我一组？”

能说吗？没有灿烂星空，没有浪漫鲜花，实在不是表白好时机。容辰掰着手指头数道：“第一，因为你很强，第二，因为你很强能保护我，第三，因为你很强有安全感。”

“如果我不强，如果我不能保护你。”林渝问道，“你还会和我一组吗？”

如果他不是掌门亲传，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她还会愿意和他一起下山历练吗？显然不可能，没有人看的见外门无名无姓，没有背景的普通弟子。

林渝问完，自己也笑了，难道还指望左息峰峰主亲传弟子，会注意到外门随意一个打杂的人不成。

“林渝。”容辰大声呵道，“你疯魔了，你是掌门亲传，本次定品大会夺冠热门，没有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剑术一流，博览全书，精通阵法，还懂丹药，这就是你。”

冰凉的手再次探向他额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白日的比试受伤了，要不要紧，我带你去木胜山找医修看看。”

无数不愿想起的回忆冲进他脑海中，额间如冰的手带来一丝清明，他站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无事，今日遇见一个人，想起一些事情。”

“是朝夫人吗？”容辰问道，“中午我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

林渝愣了一下，没有否认，“是她。”

“她和你说什么了？”容辰问，问完却自己回答道，“肯定是因为你和我走的近，她不高兴了，故意找你麻烦是不是？真够无理的，婚约已解除，还当我是他们朝家的人。”

林渝不答，她又自顾自说道：“下回你别理她，我自会跟她说明，朝江我瞧不上，我就喜欢你们。”

喜欢，他细细品砸这二字，早些时候的不愉荡然无存，胸腔之中，多了一丝欢喜，“是，她让我离你远些。”

“那你同意了吗？”容辰问道。

林渝微弯嘴角，“你觉得呢？”

二月的天，清川派温暖湿润，梨花早早就已盛开，主峰弟子宿舍旁有一株百年梨树，春风一吹，梨花如白雪一般飘落，美不胜收。

容辰指着梨花下的石凳，“经书明晚再抄吧，我们去那儿坐坐。”

“在我外祖父家，也有一株百年梨树。”容辰捡了一朵落在桌上的白色小花放在手中轻嗅，“外祖母手巧，春天的梨花糕，秋天的冰糖炖梨，冬天的冻梨，从没断过。”

“很幸福。”林渝道。

“嗯还不错，不过如果没有邱明，就更幸福了。”容辰卷起半截袖子，露出手肘，一条弯弯曲曲如蜈蚣的伤疤露出来，“八岁的时候，我和邱明爬上树去，她推了我一下，害我摔下来，躺了半个月才下床。结果她不肯承认，哭的可厉害了，一口咬定是我要爬上去，她怎么拦也拦不住。”

“朝夫人带她出席定品大会，想必是喜欢她的，以后邱明的背后不止有邱家，还有朝家。”林渝坏心眼问道，“你想找她报仇可就难了，怎么样，后悔吗？”

定品大会第一天，谢玥就冲到她住处去冷嘲热讽一番了，林渝这种程度的揶揄，不痛不痒。

对于报仇雪恨，她有一套理论，“不，我们换个思路，假如邱明真的嫁进了朝家，以朝夫人的性情，她会有好日子吗？到时候她鸡飞蛋打，婆媳纷争，水深火热，我执剑走天涯，四处游历，自在逍遥。我敢赌，她一定会气到吐血。”

林渝道：“所以...”

“所以，只要我过的好，讨厌我的人，她就一定不会好。”容辰道。她曾在无数个黑夜中宽慰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最后得出这一套理论。

林渝低声道：“因为战乱，我十一岁时，家里人都死光了，无依无靠，听说清川派每日定时施粥，就跟着流民一路走来，上山后，外门的管事说我有几分灵气，留我在外门干杂役，这一待，就是三年。”

“我白天干活，晚上苦练，终于通过外门弟子选拔，有机会进内门，不过到了内门之后，一切并没有如我所愿好起来，我在主峰又干了一年杂活，参加秘境试炼第一关就没能通过，我背了桑婆婆回家，但是她说我眼中有恨，不适合做除妖师。”

“为什么？”容辰问道。

林渝苦笑，解释道：“妖鬼最擅长发生人心的裂缝，从而进行蛊惑，桑婆婆说，我双眼被恨意蒙蔽，看不清路，即便成为除妖师，也走不远。”

桑婆婆待林渝如亲孙一般，容辰猜想，应当是她帮助林渝化解恨意，帮他恢复清明双眼。

“桑婆婆留我在秘境中修炼，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不，应该是桑婆婆的安排，我有幸成为掌门亲传，由掌门亲自指导修行。”林渝感叹，“是桑婆婆救了我，否则我现在还不知身处何处。”

“也是因为你够强，否则不论桑婆婆如何安排，掌门也不会轻易收十五岁内门弟子为亲传。”容辰道，“不仅是因为你灵力强盛，还因为你有强大的内心，外门杂役也好，掌门亲传也罢，都在朝着目标努力。”

“对，我的确一直在朝着超品除妖师的目标努力，一刻不敢停歇。”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死去的亲人。

“你一定可以的。”容辰握紧小拳头，一激动眼圈又红了，双眼却亮如星辰，“我也要努力，迟早叫邱明跪在地上向我忏悔。”

“原形毕露。”林渝冷冷嘲笑道，“方才你不是很看的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