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归

殷夫人笑劝道:“青云,你如今怀了尘儿的孩子,这些血腥的事还是离远些的好。”

话落在郭京玉耳里,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激得他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京玉!”楼青云再难忍耐,不顾殷夫人的阻止,硬跑到郭京玉的身边。她心痛地捧起他的脸,擦他眼睛上、脸上沾染到的血迹,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话问:“你为什么要来?”

他知不知道,他只要别再出现,她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可以守着现在的日子,心满意足、不出差错地过下去。只要不见,就不会升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他偏偏要出现,还偏偏要以这副样子,竟让她所有的自我克制,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郭京玉常年佩戴的一圈狼牙链断的断,碎的碎,再不复从前完好。他吞下喉头的涌上来的血腥味儿,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染了大半片的红:“因为...想见师姐。”

楼青云心头一动,涌起澎湃浩然的情感,激荡得她几乎忘情。得亏殷夫人及时叫人把她拉远,她才及时地恢复了理智。可紧接着升腾而起的,又是一种受制于人的愤恨。

医师粗暴地为他疗伤,痛得他满头冷汗,浑身发抖,可他始终一声不吭,咬牙忍耐,下唇很快出现一排皮开肉绽的齿痕。

“轻点啊,他痛啊!”楼青云摇着脑袋,使出浑身力量挣脱开他们,生扑到郭京玉身边,把自己手伸到他的唇边。郭京玉微微眯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摇了摇脑袋,撇开头去。她没了法,把自己的衣服塞到他的嘴里,趴在他身前一句句地告诉他:“京玉,你痛我也痛,师姐陪你痛!”说着,她趁人不备,拔下随从腰间的佩剑,在自己胳膊上一划,鲜血霎时直流。

此情此景惊得殷夫人心头猛跳,忙道:“还不快把少夫人拉开,给她包扎啊!医师你轻点...你轻点!”

楼青云喘着气,知道殷夫人妥协了。

未曾想时至今日,她还是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为他们赢得喘息的空隙。

转而,殷夫人满头黑线地怒斥:“这像话吗?这还像话吗?”

她来回踱步,只觉眼前的状况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忽然,她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郭京玉,见他痛得没了气,还瞪着一双不屈的眼睛瞧着她的师姐,生怕她有闪失。而那双眸中饱含的情感,则太复杂,太复杂了...

殷夫人没再细想下去,下令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少夫人带回去休息!若是咱们将来的小少主有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

楼青云持剑护在自己身前:“我要求把京玉带去长宁院中医治,我要亲自照看他。殷夫人,请你成全。”

殷夫人敛眉冷凝着她,见她半步不让,笑了:“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又要像刚才那样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我?你拿准了,你是规尘心尖上的人,肚子里怀着规尘的孩子,所以我不敢怎么样你是不是?”

楼青云无奈极了:“殷夫人神通广大,怎么会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而已,因为京玉绝对不能出事!如果他出事,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而如果我的走投无路落在夫人眼中是对你的威胁,那我也无可奈何,且只能如此了!”

殷夫人额头青筋直跳,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窝火。她忍了忍,憋出一句:“据我所知,你与郭京玉相处还不过两年的功夫,怎么瞧着比与我儿规尘自小相伴的情谊还要深厚些?”

楼青云端的是问心无愧:“若今日换成规尘如此,我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听着这一句维护之语,殷夫人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很难不缓下神色。她眨了眨眼,“也罢。”转头吩咐:“还不按少夫人说的去做?”

楼青云伏身一拜:“多谢。”

*

殷规尘风尘仆仆赶回崇仰山庄时,被告知郭京玉已在长宁院住下,且伤势有明显好转。他沉着脸,在下属的禀告声中回到长宁院。可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住脚步,一时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恐惧于看到自己不该看见的东西。

一番犹疑,他扭头道:“去告诉少夫人,就说我回来了。”

下属疑惑看他一眼。

殷规尘步子一挪:“告诉她我换好衣服就去。”

下属心道原来如此,告退以后即刻去办。

彼时,楼青云正守着睡着的郭京玉看书,得知殷规尘回来,她一愣,呆呆地把书合上,看了眼闭上双眸的郭京玉,起身去了二人的房间。

那厢殷规尘正烦躁地为自己挑选衣裳,总觉哪一件都看不顺眼似的。忽然一双温软柔软的手为他披上一件外衫:“规尘,你回来了。”

殷规尘长长舒出一口气,便歇了手,任她“摆弄”。等楼青云为他穿好衣衫,他捞过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感受到心头一股熨帖:“青云,我好想你。”说着,他把她揽入怀中。

楼青云趴在他的胸前,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颗躁动的心似乎有所平静、她开始承认,习惯的确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足够与她的冲动进行对抗。

“青云,我真的很高兴你会来到我的身边。”他以为,有郭京玉在,他就该和地上的尘土无异了。

楼青云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背说:“规尘,你何必妄自菲薄。”

殷规尘笑了笑,便也愿意大方些:“郭师弟他现在如何?”

楼青云道:“已经睡下了。好在救治及时,修养些时日就好。”

“那就好,”殷规尘松开她,看着她显怀的肚子,感到一股由衷的幸福,温暖而甜蜜,“那你呢,你好吗?”

楼青云微笑:“我也很好。”

殷规尘默然看他两眼,只当不知母亲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把她扣在长华院的事情。

他想,这件事还是应当由他去解决。

*

当日,殷规尘换过衣裳后,便先后拜见了殷孝怜与殷夫人。

殷孝怜对他能这么快解决这个任务,颇感意外。为此,他很是自豪与高兴,少不得大为夸赞一番:“规尘,你做得很好,远比我想象中的好。”到兴头上,他转而又是一叹:“事实证明,只要不牵扯上楼青云,你总不会叫我们失望!”

他不提楼青云便罢,既然提起,殷规尘少不得要说几句:“父亲,我知道母亲扣下青云定是与你商量过的。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我才能决定自己要怎么做。”

殷孝怜侧目,有些不高兴:“怎么做?难道你可以不顾楼青云来帮助我们帮助你自己不成?”

殷规尘没敢给肯定的答复:“父亲,儿子私心里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和平相处,成为真正的亲人。我与青云的孩子即将降世,我不希望它要面对一个家庭不和的情况。”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殷孝怜多少也被殷规尘磨得没脾气了。说到底,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又是能担大事的。便容忍了楼青云又有何不可?难不成他们真能这样恩爱一辈子?想到这,他便把从高子明处所知的消息尽数告知:“尘儿,你知道你的父亲母亲也在顶着老庄主那儿的压力,万事也不能太随自己的意。我与你的母亲有时候也许会不顾你的意愿,但终归是为了平衡你祖父的意见,这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的祖父年轻时吃了寒羊部遗民的大亏,自然看不得它的后身寒牙堡如此顺遂,如今能接受了楼青云,你的母亲可没少出力啊。”

殷孝怜自顾自说着,哪能知道殷规尘心中的惊惧?

他没想到,前世在后来才出现的绝世剑谱今世居然提前出现!且还深深关联着青云!本来碎骨功的悬念便还未解释清楚,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寒牙堡身上的罪名便又多了一项。那个时候,就算有崇仰山庄的助力,寒牙堡的处境只怕也很难更好...

殷规尘忧心忡忡地拜别父亲,去到了长华院中。

殷夫人早有所料,正在园中悉心照料自己养的牡丹,看到殷规尘的身影,她起身笑道:“尘儿,你回来了。”

殷规尘走近,恭敬行礼道:“母亲。”

殷夫人含笑点头,自是知道她的夫君殷孝怜定然早就为她说情过了,“听说你此行收获不小,母亲在这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母亲,你与父亲想要我为你们做什么,为崇仰山庄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殷夫人看着他,知道他还有后话,听他继续说道:“只是...我不希望自己在外为山庄图谋时,自己的后院却起了火。母亲...孩儿万望您与父亲能够善待青云。”

虽然早有准备,殷夫人还是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有一日以这种教训的态度对待自己。她面上挂不住,拿着木勺的手一松,它便落回一旁的木桶里,溅起一阵水花。“尘儿,你难道不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的祖父能够彻底的接受你吗?”

“剑谱一事我已知晓,剩下的就请交给孩儿去办吧。”殷规尘道:“母亲若没有别的事,孩儿就先告退了。”

殷夫人目送着殷规尘离去的背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自悔自己当初居然会顾念着楼青云有孕,没有趁早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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