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收尾

楼青云也吓了一跳,记忆中,殷规尘从没让任何人下不来台,也没跟任何人红过脸。这样当众与人起冲突的事,实在想不到会在他的身上发生。

“表兄,你打我?”

师玲珑对这一切更是充满了怀疑。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都有,除了哥哥的死,几乎没有过不顺心的时候。可她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教训,居然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表兄。

可殷规尘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毫不回避,指责道:“玲珑,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表兄!你站在外人那边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师玲珑含泪控诉,憎恨地看了眼楼青云,指着她说道:“就为了楼青云这个孬种、贱女人?你明明知道!我烦透了她!我恨不得她死!”

殷规尘向来知道师玲珑骄横跋扈,也知道她报复心极强,所以从前在崇仰山庄时,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都不曾当众扫了她的面子。一来是为了亲戚间的来往,二来也是怕她拿楼青云撒气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可事到如今,他自己都好不容易再见楼青云一面,哪有平白叫人肆意凌辱她的道理?

他眸光中寒意渐盛:“我当着整个武林的面求娶的人,不是叫你这样欺辱的。除非...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表兄!”师玲珑厉声叫道,简直觉得他昏了头:“你来真的?她可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

殷规尘一字一句、坚决道:“她不是。”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师玲珑失望透顶地看着他,发疯似的叫道:“她明明就是!就是她啊!”她用力地擦去眼泪,恶狠狠地转头瞪着楼青云,“你别得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飞快跑了出去。

东凹院中本多是师玲珑带来的人,眼下见领头的跑了,还有个更惹不起的少庄主压着,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实在为难极了。

一地的烂摊子,但总算也安静了下来。

殷规尘环视一眼,对这些惹是生非的人颇感厌烦,敛眉道:“以后,不可再寻寒牙堡的麻烦。要打架就去武堂,盟主府不是你们随意欺凌他人的地方!”

众人不敢多言,唯恐做了被枪打的出头鸟,只鹌鹑似的应是,灰溜溜地紧跟着离开。

“慢着!”郭京玉却是没那么好应付的人,他指名点姓地留住钱泰礼三人:“当我师姐是什么无名之辈吗?由得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把自己插到树上的剑生拔了出来,凉凉地说道:“殷少主要主持公道,干脆把事情弄清楚,别想着‘舍小保大’牺牲我师姐!”

“舍小保大”四个字简直刺痛了殷规尘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关切地走到楼青云身边,问道:“青云,你还好吗?”

楼青云一怔,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得知她没什么大事,殷规尘这才道:“那就请郭少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郭京玉冷哼一声,尽管并不喜欢殷规尘,也知道眼下借他的势是最便宜的办法。于是虽然还在气头上,也把话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流溪院的人故意在我经过时口不择言骂我师姐,我气不过就跟他们打了一场。他们倒是好本事,明明是几天前的事了,当时不敢说什么,一找到靠山就来寻我师姐的霉头!我说怎么好端端地约我出去单挑,原来是冲着我师姐来的。”

他提着飞墨剑走到三人跟前,冲着钱泰礼说:“若非我今日及时赶到,你预备怎么办?当真要废了我师姐不成?”

钱泰礼忙拱手,以一副求饶的姿态,“不敢不敢,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郭京玉却并不听他,转而质问殷规尘:“可笑殷少主一副对我师姐真情相待的样子,怎么?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三个?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殷规尘神色微黯,对郭京玉的质疑倒也都虚心接受。他看向那三人,严厉道:“郭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三人我看你你看我,最终是钱泰礼不大服气地说道:“就算使我们有错在先,郭京玉他也不该打断四弟的腿!我们进扬善武堂又不是为了换地方躺着睡觉的!这不是耽误我们功夫嘛!”

郭京玉当即冷笑道:“呵!你也知道你进扬善武堂是做什么的,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只顾着没事找事,逞凶斗狠!岂不知辱人者人必辱之!”说着,他径自逼近到钱泰礼身边,做了自己一早就想做的事:拿剑架到了钱泰礼的脖子上!

他面色铁青,眸光闪过要杀人的暗影,完全不像是做做样子:“今日若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你就以死谢罪!你以为,我们寒牙堡当真怕了你们这些宵小之徒不可!”

脖子上的锋利的寒冷激得钱泰礼浑身都冷了。他深刻明白过来:郭京玉只需要稍微一动,他就会血溅当场!

“郭京玉,这可是在盟主府!我如果死了,你绝对不会好过的!”他叫嚣着威胁道,脖子不住往后伸着,恨不得自己的头该长在别人的脖子上!虽然面对着郭京玉仍不肯服软,实际上已经怕得发抖了!

“那你就去死好了。”郭京玉全然不吃他这套,说到做到地就要去抹他的脖子。

“且慢!”楼青云赶忙阻止:“京玉!他罪不至此!”

郭京玉及时刹住:“师姐!”

钱泰礼肝胆俱碎,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刚才,他是真的一脚迈进鬼门关了!

楼青云皱眉朝郭京玉摇头,沉声叫他的名字:“京玉。”

郭京玉气得收回剑,“要我放过他们也可以!除非他们向你磕头认错!”

钱泰礼已经是六神无主,崔仇、裘海波只得看向殷规尘,见他竟一丝阻止的意思也没有,无奈只好连带着钱泰礼一道磕头认错,却被楼青云制止。

“磕头就不必了,”楼青云扫了他们一眼,拔剑往三人的头定挥去。打磨后的青羊剑是一柄吹毛利刃,奈何楼青云剑法不精,堪堪将他们的头顶削成一个斜边。

那三人初时只觉剑风扫过,以为楼青云二话不说就要他们的命,脸都煞白了。后来惊觉脑袋一松,吓得好一会才敢伸手去被削得摸乱七八糟的头发,浑身都软成了泥样

看着三人滑稽的模样,一直愤愤不平的明若霄忽觉心下一暖,顿时明白过来楼青云在为自己出气。

可郭京玉却犹觉不够,他赶到东凹院时见到的那惊险一幕,至今还叫他赶到惊惧。只是楼青云有意小惩大诫、以防树敌,他不想忤逆。

到底,二人神色都有所缓和。楼青云见状,这才放话道:“走吧,以后不许你们到东凹院来。”

“是是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三人赶忙借坡下驴,你拖我拉、捂着脑袋屁滚尿流地跑了。

见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殷规尘微松口气,转向楼青云,缓声道:“青云,你受委屈了。”

郭京玉看了眼二人,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明若霄见状,也回了房间,准备好好处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一时间,院中只剩下楼青云和殷规尘、鲁杉三人。

千言万语,楼青云只觉嗓子干哑,艰难说了句:“谢谢。”

“青云,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殷规尘看了眼东凹院,只见简陋的房屋、残缺的桌椅,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长得繁盛的花花草草。他心头跟猫爪子抓挠似的,见楼青云白净一张脸上染了泥土,抬手想替她擦一擦。

楼青云偏头避开,没错过他眼中的受伤。

殷规尘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虚握着一小把空气,不放心地说道:“不如你搬去我住的院子旁边?这样的话他们总会顾忌些。”

楼青云却并不想住得离他近些,回绝道:“多谢你的好意,我想今日这一遭后,他们会收敛许多,就不必麻烦了。”

殷规尘也不勉强,只是无声地看着她,像压制着些什么,最终又看向她柔弱指尖紧紧握着的青羊剑,心里不是滋味。

楼青云被他这样的目光弄得不自在,索性将剑收回剑鞘,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一直静悄悄的鲁杉下意识看向殷规尘。

殷规尘犹豫了一瞬,很想问她为什么换剑,可转念一想现在似乎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便只好笑了笑道:“那你好好休息。”

楼青云点头,把他送到门口后,又目送了片刻。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殷规尘全然地站在她这一边,不再去考虑任何立场的问题。可对此,她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反而是深深的迷茫。

她关上门,念头一转,想起郭京玉脸上还带着伤,便在院子里找起他来。

好在院子实在不大,楼青云很快就在屋子后面的角落找到靠墙龟缩着的少年。

和...隐约的啜泣声?

楼青云惊疑不定地上前,刚蹲下身,就看到郭京玉濡湿的鬓角。

她怔了怔,意识到他在哭泣后,心一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京玉。”

郭京玉本来好好躲着,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一时间难为情得不行,把整个头都埋进了臂弯。混像个受了委屈暗自舔舐伤口的小狗。

楼青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便轻轻把他圈进怀里。

说到底,他和若霄都还只是年岁不大的少年人,今日这一遭,应该把他们吓坏了。

她有些自责,拍着他的背,心头泛起酸涩:“京玉,师姐会想办法的,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郭京玉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师姐,你以前在崇仰山庄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楼青云颇感惊讶,意外他会想到这一茬。

“师姐,对不起。”

楼青云忙安慰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京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是的。”郭京玉解释道:“我是被师父从死人堆里捡回去的孩子,从我在寒牙堡吃到第一顿饱饭、穿上第一件完好的衣裳时,我就发誓要报答师父的恩情。以前我只知道师父有个女儿被留在崇仰山庄,心里实际上并没有很深的感觉。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在我享受着师父的关心时,你却在崇仰山庄为寒牙堡受苦。”

郭京玉吸了吸鼻子,抬眼问她:“师姐,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们呢?”

楼青云擦去他挂在睫毛上的、淌在脸颊上的眼泪:“京玉,我想也许每个人一生都该经历一些痛苦的事情,这些事情让我们知道什么才是更重要的。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郭京玉静静看着她,不再哭也不说话。只是愁眉不展的像在想些什么。

楼青云轻叹着看他脸上青紫的痕迹和那道尖锐的鞭痕:“疼吗?”

郭京玉摇头。

“这几天也受了很多气跟委屈吧。”楼青云温热的指尖悬停在他受伤的地方,回想起郭京玉说的前因后果,没想到自己沉浸在练剑中的时候,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不禁有些懊悔。正想着,细白的指尖不小心轻轻落下,触碰到他带着暖意的肌肤。

郭京玉一面觉得麻痒,不禁躲开了些,这才惊觉他和师姐的距离原来这样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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