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经常会受到恶作剧的来电,一般情况下,我们总对自称是案件参与者的人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但话筒中少女的声音,与我记忆中的音色分明是一模一样。
我即刻将情况汇报给了主编,她当即批了明日的假期予我,即使对面真的是搞恶作剧的骗子也无妨。
正感慨于主编的爽快时,我发现整张桌子都在抖,低头发现,原来是主编正因内心的狂喜而激动地浑身发抖。
“结束了。”
主编试着点起衔在口中的烟蒂,却怎么都无法将打火机的火焰对准其头部
“不论如何,我们将见证雪椿老师故事的完结!”
“《璀璨》的过人之处在于筛选作品的眼光,不会一味地偏向于某种特定的类型。构成推理小说中的三要素:who、how、why。重视前两者的小说,与重视后者的小说,其阅读体验是截然不同的。
“专注于构筑谜面的作品,容易忽视小说本身趣味性;重视描写动机的作品,被诟病为打着推理的旗号招摇撞骗。市面上的杂志各有其侧重,唯有《璀璨》将他们一视同仁,给予同等的舞台。这也是为何,《璀璨》能拥有如此广大的受众吧。”
这是我如约来到咖啡馆后,缘奈小姐开口说的第一段话。以这段对于《璀璨》的评价作为开场白,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而她说这番话的目的,亦或许是有意赢得我的好感,好为之后的对话铺路。
但即使想到了这种可能,当时的我,依旧对眼前的人产生了没由来的信任。
内心洋洋得意之余,我没忘此次会面的最初目的,便开口道:“感谢您对本刊的认可。但让我们先聊正事吧,缘奈小姐,请将您知道的事告诉我吧。”
“当然可以,不过嘛——”
眼前的白发少女穿着绣有蕾丝的新式和服,头戴缀有花朵装饰的瓜皮小帽,随着她的动作,花朵微微摇动。
她的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直接叙述出故事的谜底,读者们会感到无聊的。我可是贵刊的忠实粉丝,要是看到销量下滑,心中会倍感伤心的。”
“您的意思是?”
“我设计了一个‘游戏’,你们有且仅有五次机会向我提问,我不会回答提问以外的内容。而提问的内容由读者来决定,在本篇文章刊登以后,由你们筛选出读者中呼声最高的提问,来让我进行作答。”
我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决定,见到我迷茫的样子,缘奈小姐便对斜右方的卡座开口道:“您怎么想呢,主编大人?”
卡座内,一位身穿鼠灰色羽织,高举着报纸遮挡面容的人。
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羽织的后背。
听闻此言,那人的身躯顿了顿,颇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来
——原来是乔装打扮的主编大人。我往内坐了坐,让出主编的位置。
“实是有趣,此番行径无疑是对推理小说这一体裁的突破,让读者能亲自参与至故事之中。我批准了。”
“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您绝不会拒绝。”缘奈小姐十指相抵,“毕竟,您会为了作品的讨论度,而让中山老师刻意在叙事里模糊我与结花小姐的身份了。多亏了您,我在工作上遇到了好多麻烦呢。”
缘奈小姐明明笑眯眯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寒意。
上述的对话,在主编的要求下予以保留。请允许我在此道歉,我的叙述绝非完全的客观,多少加入了艺术性加以美化。但我亦可保证,没有对一处所见进行歪曲,《璀璨》编辑部的全员,在此接受诸读者的批评。
回到与缘奈小姐的会谈中,听闻对方的发言,主编大人爽快地应下了这份指控,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必须为杂志的销量做考虑啊,对妨碍您工作一事,我深表歉意。如有我能力范围内可以补偿的事,请尽管提出来。”
“不用了,至少让我读到了很有趣的作品。”缘奈小姐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主编不知懂得了什么,十分镇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妨让我们的企划来得更有趣。不需要五个问题,降到四……不,三个就好!
“主编大人!”
主编的脸上跃动着兴奋的光芒,一直在一旁默然围观的我,也忍不住出言加以提醒:“这可不是游戏!这关系到我们是否能了解到事件的全貌啊!”
“我当然知道。”
只是在刹那之间,主编说话的语调和神态都发生了改变,竟将我后续的话硬生生都逼退了回去。
如果疯狂催促稿件的我,是大家口中的“恶鬼”的话……
那么此时,坐在我眼前的主编大人,便是统御地狱所有恶鬼的阎罗王。
“我相信《璀璨》的读者们,相信按照诸位的智识,定能够寻找到最合适的问题,以将本次事件的全貌完整地展现出来。”
缘奈小姐也轻轻笑了起来。
“稍等!缘奈小姐,既然满足了您的条件,也请您满足我方的一个条件!”
见她并未打算打算反对,主编便紧接着说:“为了增加可信度,我们希望您能证实自己的身份,以确保内容并非您的空口编造。”
“……也就是说,您想问‘我是谁?’是吗?”
“哦呀?我可没有提出问题哦。”主编在咖啡杯中加入砂糖,搅拌得叮当作响,“都聊了那么多,您也希望企划能够更顺利地推行吧,要是流产的话,我们这边也会很遗憾的啊~”
“您”仿佛化作了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主编大人与缘奈小姐各执一子,以此厮杀不断。主编杀过去的这一着,最终还是使缘奈小姐退让一步。
“我是侦探,而羽久野深作是我的委托人。在一年半前,羽久野深作卷入了一起盗窃案中,他被误认为是进入书店偷窃的窃贼。于是他委托了我,对此事件进行调查。我们由此而结识,我也顺带着接触到了神椿结花女士。
“证明吗……可以去询问梅雨堂的堂主,或者周围的街坊,他们应该对当时的事件有印象。
“他们将真相委托给了我,我只是作为传达这份真相的代言人。如果需要实物作为证据的话,下周我会带《勾栏之鼠》的草稿手稿来与您会面。以上。”
“等等!话里的意思是,您一直与这二人有所接触吗?!” 《勾栏之鼠》的投稿版本,的确是经人誊抄后的文稿。对着这番信息量极大的说辞,我忍不住起身惊呼。
缘奈小姐却歪了歪脑袋:“嗯?这是你们要问的第一个问题吗?”
看样子,她不会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那么,下周的同一时刻,我仍会在这个地方。期待诸位带来的第一个问题。”
留下这句话以后,缘奈小姐便离开了咖啡厅中。
会面结束以后,我去往了梅雨堂进行二次确认,得到了与缘奈小姐相符的说法。
所谓的“失窃事件”的经过大概是如此:当日清晨,梅雨堂的杂役发现羽久野深作昏倒在梅雨堂后的草丛中。与此同时,赶到现场的老板发现,堂内财物有失窃的情况。
众人将深作团团围住,誓要他交出偷走的财物;深作几乎把自己掏了干净,只一味说着自己没偷,对为何昏迷在此处闭口不谈。
情况一片混乱之际,缘奈小姐拨开人群,走到深作跟前,说自己是能够解决各种谜团的侦探,需不需要雇佣她来为自己澄清名誉。羽久野深作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头。随即,缘奈小姐便列出了十个证据,证明了深作的清白,并指出真正的小偷其实是杂役。
“怎么会忘掉呢!”问起此事时,梅雨堂的堂主颇为感慨,“事件解决以后,羽久野家的人就来了,连那位羽久野晃也到了现场。哪怕反复和他说明情况,当着大家的面,他狠狠抽了羽久野深作几巴掌。
“此事毕竟有我的责任,作为补偿,我让深作来选了好几本书呢。”
以杂志《璀璨》之名作为担保,此事绝非一场别出心裁的游戏。
关注“羽久野家纵火杀人事件”的读者们,如若希望见证本次事件的全貌,欢迎您将提问寄给我社。
您的提问,将会决定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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