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年杏花微雨,有人说我俩不清不楚

立春,杏花城。

才落了些雨,地上湿漉漉一片。

一白衣女子佩着一把二尺细剑,手持一把油纸伞自巷子里慢悠悠穿行。

街边小贩掀开防雨的毡布开始叫卖。

“冰糖——葫芦——”

“炊饼——热乎乎的炊饼!”

“卖鱼咯,早上刚钓上来的鱼!”

白衣女子伴着一声声吆喝漫步至一酒肆下,她斜打着伞,抬头瞧去,一红衣女子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眺目远望。

她乌发如云堆在头上,缀以金步摇,风一吹,坠饰撞的叮当作响。女子一双柳眉似蹙非蹙,一双顾盼生辉的含情目不知望向何处。她撑着脸颊,露出一点儿雪白的香肩,斜倚着朱红的栏杆,端的是一派浑然天成的风流妩媚。

红衣女子螓首微转,目光落到打伞的白衣女子身上,她眼皮一跳,嘴角绽出一丝笑意,对着白衣女子勾勾手指。

此等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魂。众人露出一副痴迷神态,竟是路也走不动了。

白衣女子莞尔,收了伞,缓缓步入酒肆,往二楼雅座红衣女子之处走去。

待白衣女子落座,红衣女子为她看茶,热气腾腾而上,这茶说不上差,却也不怎么好入口。

白衣女子执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道:“许久不见。”

红衣女子似柔若无骨,换了个位置便往白衣女子身上倒,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女人藕节似的双臂贴着白衣女子的前胸后背,一双柔荑环住白衣女子的脖颈。

她呵气如兰:“有没有想我?”

白衣女子偏头看她一眼,颇为无奈:“对着我都要使用媚术了?”

红衣女子嘻嘻一笑,脸上露出孩童似的天真:“好折英,你瞧瞧,我这媚术是否更上一层了?”

被唤做折英的女子无奈叹气,指尖点点红衣女子眉心的朱砂痣:“白薇尊主是天下第一美人,不必用媚术便能勾得人三魂没了七魄。”

师白薇闻言心满意足,她坐直,两条如白玉般的手臂仍旧挽着许折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她手上的老茧。

许折英又喝了一杯茶,出声询问:“这次约我出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师白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许折英因练剑而磨出来的茧子,百无聊赖道:“没事就不能喊你出来了?”

“倒也不是。”

许折英颇为头疼:“你也知道,我师兄是个老古板,他继任了掌门,管得比师叔还严些。”

“你我自幼相识,你的为人如何品行如何没人比我更了解了。”她颇为头疼地揉揉额角,“可外人不知,你当初被掳去嫁与前任魔尊时他们便张口就来说你叛逃师门,后你杀夫证道接任魔尊他们便又说你居心叵测,如今你三番五次约我见面他们便猜你男女不忌要勾引我做你的入幕之宾。”

师白薇笑出了声,她声音清脆,笑起来好似凤凰清鸣,声声悦耳。

她便没骨头似地往许折英身上倒:“那你不也顺利出来了?”

许折英看她一眼:“还说呢,我直接动手和师兄打了一架,将他击昏了才出来的。”

师白薇笑得更大声了些,引得本就偷窥的众人频频回头。

师白薇笑毕,瞥了一眼垂涎三尺的众人,指甲染了蔻丹的纤纤玉手一个个点过去,她声音柔美动人,一字一句都能把人骨头给说酥软了。

但话可算不上好听。

她微眯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都把头转过去,不然我挖了你们眼睛!”

一阵小小的威压释放出来,旁观的众人浑身一寒,齐刷刷把头扭过去。

师白薇满意地笑了。

许折英摇头叹气:“你越来越有魔修风范了。”

师白薇笑而不语。

说书人抖如筛糠,他颤抖着端起茶喝上一口,又颤抖着拿起惊堂木往桌上这么一拍:“今、今日……就来说说这最近风头无两的剑尊与魔尊。”

方才她们交谈时音量较小,谁也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只见两位相貌出众的女子耳语只言片语,其中分为妩媚那位就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倒不要紧,堪堪夺去了众人心魂罢了,总比引得魔域诸位魔将大打出手要好多了。

台上的说书先生也被她那娇媚笑容夺去了目光,老头子抚着花白的胡须,眼睛止不住地瞟向二楼。

只见那冷清如月的女子冷冷瞥了众人一眼,颇有些怒意地放了帘子。

众人不免有些懊恼。

台上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将众人的心魂都唤回来。

台上发须皆白的老人瞪眼一喝:“话说那魔尊艳绝天下,剑尊武功盖世,众人皆知三年前二者于松山云雾台上以剑论道,剑尊略胜魔尊一招,让正道压过魔教一头,自此双方签订协约互不侵犯。却不知道,数十年前,二者是一同拜入苍穹派的师姐妹。”

台下便有人喝倒彩。

“嗐,这事三年前隔壁茶馆的说书人就讲过啦!”

说书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这开头的确是老黄历了,但后边才精彩呢!”

“诸位看客可知,这剑尊与魔尊并非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反而是私下有那么点不清不楚。”

风月之事自然容易引人注意,即便主角之间清清白白,外人的编排也是不断的。

堂下便有人饶有兴趣地问:“二者都是女子,难道也能行那周公之礼?那岂不是给前任魔尊戴了一顶大绿帽?”

众人便哄笑起来。

师白薇挑起帘子一角,她垂眼看大堂哄笑出声的路人,勾起一抹笑挤兑许折英:“哎,宝贝儿,那老头子说我俩有一腿呢。”

许折英脑袋生疼:“常有的事,自三年前那云雾台上那一战过后,我连我跟你的艳情话本都看了不少了。”

师白薇吃吃地笑。

她放下帘子又倚了过来:“有好东西居然不跟姐妹分享,太不够意思了!”

许折英从纳戒里掏出一碟子糕点摆在师白薇面前:“喏,云中做的。”

师白薇有了点心,也顾不上挤兑许折英。她拈起一块荷花似的糕点小小咬了一口,粉屑粘上她的嘴唇弄花了她的口脂。

许折英便掏出帕子来给她擦嘴:“瞧你这吃相,还好没叫那些魔将看见,不然你这立的好好的形象可不就毁于一旦?”

师白薇哼了两声:“如今可没几个人敢跟我同桌用餐。”

许折英顿了顿,她略微有些讶然:“那我倒真是无福消受这美人恩。”

师白薇柳眉倒竖,抓起一块绿豆糕塞许折英嘴里,笑骂:“好你个油嘴滑舌的死丫头,人前道貌岸然,私底下尽会调侃人!”

许折英就着她的手将绿豆糕吃下,二人又笑闹片刻,楼下说书人瞎扯了什么谣言,已经没人在意了。

许折英与师白薇二人自上辈子就认识了。

二人原来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穿越前许师二人就是手帕交,自襁褓里就认识了,一路携手相伴到大。

二人上了同一间小学,同一间初中,同一间高中,直到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

那日学校放假,她二人约好了回家放了行李就收拾了东西出去旅游。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倾泻的泥石流将大巴车直接冲进悬崖,一阵天旋地转,她们再一睁眼就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二人手拉着手,站在松山脚下。

用着别人的身体,替人求仙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

师白薇眨眨眼,惊叫一声,众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使劲扯了扯许折英的手。

许折英凑过来,师白薇附耳,她神情激动:“咱俩穿越啦!”

许折英:“我知道。”

师白薇:“宝贝儿你就不能激动一点?”

许折英:“那……啊!”

收回目光的众人又齐刷刷看过来。

师白薇捏捏她:“你就不能更加真诚一点吗?”

许折英苦着一张脸:“可我不想穿越,我的绩点还没上4.5呢!”

师白薇:可恶的学霸!

师白薇戳戳她表达了一些对学霸的气愤之情。

过了片刻,她又郁郁寡欢了起来:“咱俩在那个世界应该是凉透了。”

许折英微皱着眉:“都掉下悬崖了,能不能找到尸体都成问题。”

师白薇蹙着眉,她心里头从骤然体会穿越这种非科学的事情感到兴奋中缓过神来了。是啊,那边的父母壮年失子,这该是何等的痛苦啊。

她鼻子一酸,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下来了,吓得许折英慌忙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师白薇这副身体生得好看,虽然年纪尚小,稚嫩的眉眼也能看出依稀是个美人胚子。

她掉了两滴眼泪,旁边当即有人于心不忍,递来条手帕。

手帕的主人是个容貌温婉清丽的姑娘,看着和她们一般大小,美貌程度不输于师白薇这副皮相。

女孩温柔询问:“你没事吧?”

师白薇短暂地惊艳于女孩的美貌,用手帕擦去眼泪,她带着哭腔道谢。

女孩微微一笑,又站回原地。

师白薇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却还要小孩子来安慰,说出来都丢人。

她拉拉女孩衣袖又扯扯许折英衣袖:“我叫师白薇,这是我发小许折英,你叫什么啊?”

女孩绽开一抹笑容,她有些腼腆,看着面前两个面容姣好的同龄人:“我叫徐云中。”

师白薇愣了一下:“你叫徐云中?”

徐云中有些困惑:“有什么问题吗?”

师白薇又问了一句:“这里是哪里?”

“松山苍穹派啊,怎么了?”

师白薇两眼发直:“坏了,折英,咱俩可能穿到书里了。”

许折英也有同样的意识,《松山云雾录》是师白薇最近看的一部名字好听但内容十分老套狗血的小说,唯一的优点是女主无比正常,但男主又浪又贱还特么很煞笔。

师白薇自称女主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才遇上这样的男主,怕不是上辈子挖了男主八百代祖坟才能和这样的人不相爱只相杀最后还特么强行he了。

狗屎!

师白薇为了那该死的好奇心看完结尾后在考试月这么个紧要时间点抓着许折英直播看文心路历程吐槽了一周后盖棺定论。

我们女主宝贝多么正常的一个崽崽啊,天杀的狗男主就逮着这么根宝贝苗苗往死里虐!

考试月过后,在返程的高铁上,她都抓着许折英在吐槽作者之脑残,女主之可怜,男主之煞笔。为此还获得了邻座看客的一把瓜子以资鼓励。

不怪师白薇自认是女主妈,那篇文许折英也看了两眼,可惜她没看得下去。

她看了开头:得知师尊惨死师门被灭人间已成炼狱的女主徐云中被挑断手脚筋废去根骨,怀着孩子被扔下万魔窟,与此同时男主正在和他三千佳丽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那百八十个绣了百八十对鸳鸯的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

她合上书,叹气,揉额头,血压有点高。

她直接翻去结尾:在人间已成炼狱的情况下,女主徐云中被迫和“浪子回头”将三千佳丽枭首示众的变态杀人狂男主happy ending(被囚禁余生)。孩子居然还特么保住了,女主想尽办法打掉孩子居然都没成功。

她合上书,掐人中,吃速效救心丸,吃降压药。

于是当她看见师白薇嘤咛一声,含泪以充满母爱地目光看着尚为年幼,一切都还有转机的徐云中时,她的心里也忍不住波涛汹涌。

还好,主角还未走上悲惨的道路。

许折英心里涌起波澜壮阔的深沉父爱。

师白薇:女鹅,妈妈爱你(比心)

许折英:父爱如山崩摧枯拉朽之势。

徐云中:???我的朋友好像有点奇怪?

修文,补一下bug,捉一下虫

为什么小许的自我定位是“父亲”,因为她目前的状态就是典型的丧偶式育儿家庭的中父亲位置,喊口号的时候存在感格外强烈,真出事的时候就是透明人,说不定还得添点乱子。真到了她本人意识到这样不对,主动想去做点什么的时候才会摆脱这种可有可无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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