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君一手勾着链刃一手拿着剑往踏云居的方向走,手掌长短的链刃在白皙细长的指间被翻出花样来。
“该叫你什么好呢?”
“看看这是谁啊,咱们旸谷的大小姐竟然从藏金室出来了,我没看错吧?这手里拿的是剑吗,哎呦,大小姐这是准备练剑了?这细皮嫩肉的手挥得起来吗?”
满是讥讽的话语令兰山君的好心情散个干净。
抬眼一看,不如不看。
迎面一个佩剑的青年,一身法衣皆是金丝银线,头戴玉冠腰束蛇纹细带,就连手上的剑都镶嵌着玉石兽牙,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多有钱。
四海之内除了一些仙门之外,还有几个家大业大的仙家,其中以柳、风、金三家为首,影响不输一些大仙们。
眼前这位便是柳家年轻一代的二公子柳遇安,天生单灵根,就身世和资质而言,无论他去哪个仙门都是被重点培养的好苗子,可四海那么多仙门他不去,偏要来旸谷踩着第一缕日光飞升,还点名要拜东君为师。
这些年慕名前来的修士不在少数,谷主见她们心性坚韧是可塑之才也都收了下来,唯有这柳二公子不是凭自己本事进谷,谷主本想劝他回去,可柳遇安带着家主亲笔,柳家现任家主于谷主有些恩情,谷主便破例留他在谷中修炼,但一直未给他旸谷弟子的名分。
柳遇安看不上那只有一些太阳绣纹的低阶法衣,同样也看不上身为东君徒儿却柔弱到剑都拿不起来的兰山君。
东君剑术四海之最,收的徒儿却习不得剑术,柳遇安自以为是认为他才应该是东君的弟子,在拜师屡遭拒绝后心生怨气,他自然不会瞧不上东君,于是便将所有的不满都加注到兰山君身上。
只要碰面,柳遇安便少不了要嘴上几句。
“你还不知道吧。”兰山君微微一笑,她最是知道这人的痛点在哪儿。
她将鹤吻拿到柳遇安面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地开口:“哎呀,也不知道这剑小师妹喜不喜欢,希望到时候东君师尊亲自教她剑术的时候不要用不惯啊。”
东君两个字刺激到了柳遇安的神经,他脸上已经见了隐忍的怒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兰山君礼貌一笑。
她知道他听懂了。
“东君又收徒了!?还要亲自授她剑术!?”
柳遇安胸口剧烈起伏着,这几年他安慰自己最多的话便是东君虽然收兰山君为徒,但平时并不管教,兰山君这个徒儿形同虚设,可现在告诉他东君新收了一个徒儿,还要亲自教她,这怎能让他冷静。
看到面前的人要气炸了,兰山君顿时心情舒畅。
书灵幽幽开口:“你这样真的不是在给苍梧找麻烦吗?在原书里,苍梧也是散养的,所以柳遇安大部分都在找你的麻烦,现在你和他说这些就把仇恨都引到苍梧一个人身上了。”
兰山君:“......”
书灵继续道:“要不是知道你想改变苍梧,我都要以为你在精心设计培养她成为反派了。”
兰山君:“......”
“她在哪儿?”柳遇安牙都要咬碎了。
兰山君刚想说不知道,余光便晃进一抹青色,小小的一道青影。
“师姐!”
人没到声先到。
柳遇安转头,几乎是看到苍梧的第一眼便确认了她就是东君的新徒弟,手中剑陡然出鞘。
“让我来看看她有什么资格成为东君的徒弟。”
热浪一瞬间铺开,剑尖挑起一条火蛇,蛇口大张獠牙显现,巨大的幻影笼罩着那道瘦小身影,柳遇安这一剑分明是杀招!
兰山君瞳仁骤然一缩,迅速甩出手中链刃,链刃紧追着柳遇安的背影:“苍梧!快躲开!”
尾音还未落地,有人先砸了下来。
价值不菲的宝剑碎成渣渣,柳遇安躺在一边口吐鲜血,一抹青色的身影倒映在他逐渐灰暗的眼瞳中。
待青影走近,柳遇安彻底没了呼吸,连后悔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链刃重新回到主人手中,兰山君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苍梧一出手就把人打死了。
这不是兰山君第一次见人死,但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杀人的还是以后可能也会这样抬手就杀了自己的反派。
“师姐。”
甜糯的声音响在耳侧,兰山君看到苍梧向自己伸手下意识后退着躲开。
“兰山,发生什么了?”
谢清霜从一侧走过来,看到柳遇安的尸体后眉间皱起,带着疑惑和惊讶开口问:“谁干的?”
话问的是兰山君,可她的眼睛却盯死了苍梧。
“是你吗?苍梧。”
苍梧抿着唇没做解释。
早有传闻柳遇安会是下一代柳家家主,现在死在旸谷,可不是一件小事。
谢清霜把兰山君,苍梧和柳遇安的尸体一起带往云阳峰,一并通知了谷主和东君。
等几人来到云阳峰时,谷主和东君已经到了,两人坐在首位,右手边还坐着两个人。
离谷主谢忧较近的女人唇边噙着笑,眼眸狭长,看向人的时候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像是毒蛇吐信。
女人身上的法衣黑红之色交错,腰带并不平直,扭曲细长如蛇一般缠在腰上,如果靠得近便会发现,那确实是一条活的黑腹赤金蛇。
这人便是现任柳家家主柳半心。
柳半心手边还坐着一个格外年轻的女子,法衣同柳半心相似,应当也是柳家人。
谢清霜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堂上气氛并不怎么好,谢忧冷着脸,东君还是一派淡然,柳家家主视线有意无意地撇着谢忧,谢忧脸色越难看这女人的笑意便愈放肆。
“谷主,东君。”谢清霜对上位两人行了礼后站到一边。
兰山君跟着行礼,苍梧在一边一动不动。
两名弟子把柳遇安的尸体抬了进来。
柳半心轻飘飘掠过一眼,随后撑着下颌对谢忧笑:“谢谷主,这柳家二公子死在你的旸谷,这事可要给我一个交代?”
谢忧的视线落在东君面上,眼神微动。
给个交代?
东君颔首,抚了抚袖子起身,垂眸在自己的两个徒儿身上转了转,开口问:“人谁杀的?”
苍梧:“我。”
东君:“为什么杀人?”
苍梧:“他要杀我。”
东君勾了勾唇角,面向柳半心直言道:“你要的交代。”
东君这番话是摆明了要护着苍梧,没给柳家半点好脸色。
柳半心散漫地将视线移到苍梧身上,看了半晌才道:“可拜师了?”
“拜没拜师重要吗,还是柳家主想看人下菜。”谢忧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恐怕柳家主也要给我一个交代,当年看在往日情分上将人收下,不说柳遇安平时不学无术口上无德,今日竟想在旸谷内行凶,是你柳家人太过放肆了!”
谢忧挥出一掌,水镜呈现在众人眼前,上面倒映的正是柳遇安向苍梧挥出的那一剑,是下了死手的。
“往日情分。”柳半心念着谢忧的话竟笑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柳遇安的尸体,缠在她腰上的黑腹赤金蛇忽然动了起来,顺着女人宽大的衣袍向上走,最后在女人领口探出头来吐出长长的信子。
“嘶嘶——”
兰山君抖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往旁边躲了躲。
这一动便碰上了苍梧,自进门一来从未抬头视人的苍梧慢慢掀起眼皮,她感觉到了兰山君的惧意。
因为那条蛇。
苍梧向黑腹赤金蛇瞥去一眼,刚刚还邪性满满的蛇忽然双目充血,直接从柳半心身上掉了下去。
黑腹赤金蛇性凶且有剧毒,群居,多生在阴冷潮湿的地带,四海中也只有坎界能孕育出这种蛇类,柳家便在坎界,且以黑腹赤金蛇为家族家徽。
柳半心身上这条也跟了她几十年了。
陪伴自己几十年的活物死在眼前,柳半心情绪没有半点波动,她只挑了挑眉,手指一抬,那条黑腹赤金蛇便连尸体都没留下,化雾散开了。
随后她又隔空从柳遇安的眉心抽出一团发光的东西。
那是柳遇安的元神。
谢忧额角一跳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
“等等——”
来不及了。
五指相握,柳遇安的元神碎了。
修士若是元神未散便还有一线生机,除去夺舍这种腌臜手段,一些仙门仙家都有能力为门下弟子重塑肉身。
不说柳遇安可能是下一任柳家家主,单凭他天生单灵根的资质,柳家都会保他一命。
可柳半心直接将他的元神碎了。
柳半心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擦手,抬眼冲谢忧笑:“谢谷主,这个交代可满意?”
谢忧脸色更沉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冷血。”
提到从前,柳半心的表情才有一瞬的转变。
空气凝滞下来,东君见事情已经解决,便带着两个徒儿先离开。剩下的私人恩怨还是交给谷主自己处理吧。
等东君带人走后,谢忧开口问了一句:“柳遇安的资质很不错,你就这么把他的元神碎了,柳家那边你要怎么说?”
柳半心眉眼有一瞬的柔和,转瞬即逝,她笑盈盈地看着谢忧:“你是担心我回去的处境,还是担心柳家会因此事对旸谷发难?”
谢忧皱了皱眉:“担心的自然是你的说辞,不要牵连旸谷。”
柳半心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嘴硬啊。”
“放心,我会说柳遇安不自量力对上海妖,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神魂俱灭。”柳半心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一条小的黑腹赤金蛇来,小小的一条圈着她的手腕,“柳遇安平时眼高于顶,他这种人这个死法合情合理。”
柳半心对柳遇安的漠视令谢忧心生不解:“可我听闻他是下一任......”
柳半心一声冷哼打断她接下来的话:“下任家主?他也配,只要我在柳家一天,柳家家主必定是我柳家的女儿。”
说着她对旁边一直坐着的女子示意。
女子点点头,起身向谢忧行了晚辈礼:“晚辈柳伤,见过谢谷主。”
柳半心笑着道:“这才是我柳家下一任家主,特地带来给你瞧一眼。”
谢忧看着下方的女子心下了然,同样是先天单灵根,柳伤气质沉稳遇事不惊,确实要比柳遇安强上许多,难怪柳半心做事这么狠,直接碎了柳遇安的元神,下一任家主就只能是柳伤。
想起当年柳遇安来旸谷时拿出的家主亲笔,谢忧眯了眯眸子怀疑道:“柳半心,你来得这么快,就是为了赶来处理掉柳遇安吧?”
她刚收到谢清霜的传音,柳半心就带人来到了旸谷,谢忧甚至怀疑,柳半心就是来杀柳遇安的,只是碰巧遇到今天这事。
柳半心眼底笑意渐浓:“这么多年过去,最了解我的还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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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云居前,东君瞥了一眼兰山君手里的剑。
“兰山,你拿着剑做什么?”
兰山君和苍梧隔着一段距离,她犹豫一下还是递了过去:“我给师妹拿的。”
苍梧接过剑,想凑近一些道谢,结果还没开口人就跑了,背影匆忙像是在躲什么可怕的东西。
苍梧愣住了,不解地呢喃:“师姐,讨厌我?”
东君在她肩上拍了拍,“你师姐胆子小,今天的事怕是吓到她了。”
苍梧看了一眼肩上的手,躲开,跟着也跑了。
东君垂下落空的手,看着愈来愈远的背影轻叹。
“阿螭,她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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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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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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