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卷宗

赵昌立在一旁,此刻他没了从容,有些忧心的望着霍江陵。

霍忠回头看向跪在地面上的儿子,沉声道:“我问你,你今夜去了何处。”

霍江陵没有迟疑的答道:“迦南楼。”

霍忠沉了脸色,吩咐道:“请家法。”

赵昌陡然一惊,连忙跪地求道:“老爷!问清楚前因后果再罚小公子也不迟啊!小公子行止有度,绝不是——”

“无论是何原由,他去了那种地方便该受罚!”霍忠语气不容置疑。

赵昌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人,这才敢出声劝阻,眼见无果,也不敢再开口,爬起身请了家法。

霍忠抄起两寸厚的戒尺,劈手便朝霍江陵的背部打去。

“逆子!”

皮肉受挫的闷声一响,等在外面的春蜩与秋枫立时寒毛直竖。

霍江陵闷哼一声,脊背僵了僵,却依旧挺得笔直。

霍忠握着戒尺的手指微抖,“你近来和那秦家子厮混玩乐,被言官参了不知多少回还不长记性!我念你平日里行事还算规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好!今日竟然去了迦南楼!”

霍江陵不语。

“怎么?你想要霍氏绝后是吗!说话!”霍忠持着戒尺,指着霍江陵。

霍江陵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眸中渗着自嘲,“父亲既已盖棺定论,何必再问我。”

“你!”霍忠气的后退两步,撞上祭台,牌位摇晃。

赵昌平赶忙搀扶,对霍江陵连声道:“小公子可千万别说气话了!老爷近日身体不适,您又这么久都不回府,老爷日夜念叨着,还不让老奴禀告——”

“与他说甚么!让他回府气我吗!”霍忠声音喑哑,依旧指着霍江陵,与赵昌道:“我让他自小熟识策论、时政参加科举进内阁,他偏偏向皇上请了锦衣卫的差事,整日里舞刀弄枪,还想要上战场做那种随时丢性命的事!朝堂上的事不让他操心,世家关系不用他去维系,一说要他成亲,便几个月不着家!如今竟然还敢在迦南楼那种地方鬼混!你看他这副忤逆不孝的样子,哪里像我霍忠的儿子!比起瑾瑜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赵昌当即白了脸色,看向霍江陵。

霍江陵一直听着,神色如常,没有半点要反驳的意思。可当听到那个名字,眉眼便陡然阴郁,“父亲,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比您的嫡长子更合您的心意?”

他深喘了一口气,哑了声音:“可是,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二十三年了!”

戒尺掉落地面,发出声响,击打在霍忠的心底。将多年前的痛楚荡起涟漪,波及全身,他仿佛一瞬间失了力气。

“老爷!”赵昌白着脸色,已经老泪纵横。霍瑾瑜和霍夫人是霍忠的心头刺,动辄痛彻心扉,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赵昌平颤声道:“小公子,您快别说了。”

霍忠没有再怒吼,他在赵昌的搀扶下面向牌位,霍夫人和霍瑾瑜的牌位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他怔愣片刻,说:“你说得对……他死了,都死了——”

他垂下了头,朝霍江陵摆了摆手。

霍江陵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片刻又松开。他俯身磕了一个头,站起身,走了。

春蜩和秋枫见霍江陵大步走出,忙跟在他的身后,频频的回头看向摇曳着昏黄烛火的祠堂,又看向霍江陵僵直的后背,噤如寒蝉。

*

戎朝鹤端坐着,桌案上放着从霍江陵那里得来的教坊司命案卷宗,对面坐着捋着胡须皱眉思索的沧澜道长。

“师父,按照卷宗所述,秦在渊在受审时的确提过,曾从江州潮堤码头出海去过东洋外陆。”戎朝鹤指着卷宗上的供词。

沧澜道长蹙眉,缓缓点头:“那就没错了,我昨日去观里,特意问过了踏云师弟。当时仵作验尸验不出什么东西,秦家子当时惧怕之下转口带走风向,说是邪祟入体,才导致谢氏旁支充入教坊司的乐工身亡。皇上最恨邪物一说,见仵作验不出什么,便移交给道观,踏云师弟亲自验过,得出结论,那三个少年是五脏衰竭而死,就如河水加速枯竭一般。当时的呈述是秦家子他给……”他说着停了下来,实在不好当着戎朝鹤面说,便摆手,道:“造孽。”

戎朝鹤昨夜便已经将卷宗上的陈述一字不差的看了一遍,自然知道当时的呈述是什么。

验不出中毒,所有的验尸结果都是五脏衰竭而亡。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秦在渊给那三个被私带出教坊司的少年,灌了太多他从东洋外陆带回来的催欲的药酒和力道猛烈的迷香,又玩的凶,导致那三个少年身体无法承受才力竭猝死。

戎朝鹤手指蜷缩,沉声说:“师父怀疑太子殿下的病情突然加剧,又验不出毒素,身体却一日比一日虚弱是和您当年出海时在东洋地区见到的‘三虫三草毒’有关?”

“不错。”沧澜道长又看了一眼卷宗,用手指着一处,道:“这里有写,尸身小臂至指尖的血管发青,看似中毒又验不出毒,和‘三虫三草毒’毒发身亡时的症状一模一样。还有,你看这上面写的,此案三审,前两次秦在渊都曾提到过,他此前两次对别的小倌都用过那种药酒和迷香,皆没有出过事。第三次受审才说是一时兴起,用过了量。他常做这种事,应该对、呃人的反应都有把握才对。教坊司的乐工和女乐们身份非比寻常,弄出命案非同小可,他当时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如此。”

戎朝鹤忧心忡忡,看向沧澜道长,“师父,太子殿下他如今情况如何?”

沧澜道长沉叹了口气,“我当时在东洋只是对此药有所耳闻,具体一无所知。用在太子殿下身上的药应该是分量所下,以造成太子殿下慢慢衰竭而亡的假象。下毒的人无从得知,殿下的衣食住行我都重新审查过一遍,甚至让殿下寻着由头换掉了许多伺候的宫人,皆无果,病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

戎朝鹤收回手,看向沧澜道长,问道:“师父决定要亲自出海寻找解药吗?”

沧澜道长看向她,笑了笑,道:“不错。”

他站起身,看向东方,叹了口气,“此药是我多年前从一个旧友口中得知,当时没有留意。为师那位旧友性格执拗,行踪难寻,除了我,旁人要想找到他有些难。太子殿下的症状耽误不得。”

戎朝鹤也站起身,合上了卷宗,说:“徒儿让青缇和杜若跟着师父,再写信快马加鞭送至东隅给齐将军,让他派些人一路相护。”

“青缇留下给你,让杜若那小子跟着就行了。”沧澜道长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微讽:“也不必写信给齐小子。这四年里,昱京派去交战地的监军太监气焰十足,仗着齐小子只是暂管交战地,管得宽的很。此事不能打草惊蛇。我还要想个办法名正言顺的出昱京。唉,就是担心我走了,太子殿下那里会有人再动手脚。皇上不中用,太医院形同虚设,整个皇宫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沧澜道长最烦那些宦官个个阳奉阴违,口蜜腹剑。

戎朝鹤扯了扯嘴角,说:“师父放心前去,徒儿明日便入宫叩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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